“我相信。”嶽淩兮蜷在他懷中輕聲道。


    人已死,恩怨已了,她也該朝前看了。


    良宵美景不可辜負,每一秒都如甘霖滋潤著心田,往事既已翻篇,理該享受眼前這段獨處的時光,楚襄擁著嶽淩兮躺在八寶琉璃榻上,看繁星織雲,玉樹疊影,大片月光流瀑從窗欞傾瀉而下,隻覺再愜意不過。


    情絲交纏之際,嶽淩兮伏在他肩上小聲問道:“方才……方才你為何不讓我留下?”


    楚襄沒想到她會問這件事,眸底一刹流火,搭在她身上的大掌亦有些發緊。


    “你想留下?”


    嶽淩兮點點頭,嬌容在薄光寸影的交錯下紅得幾欲滴血,縱有羞怯,卻不見絲毫遲疑:“我想給你生個女兒。”


    楚襄微微一愣,旋即抱緊了她,眼角眉梢俱是愉悅欣慰之色。


    “兮兮,懷孕生產對身體損耗極大,你底子不好,眼下也還沒恢複過來,我不想為了這個讓你去冒險,以後的日子還長,我們也還年輕,等過幾年你養好了身子,我們再來考慮這件事好不好?”


    嶽淩兮把腦袋埋進他的肩窩,低聲道:“……我以為你很想要。”


    楚襄聽出她有些失落,撫觸的動作一頓,她烏黑如瀑的長發就這樣纏在他的指節之間,一如他的心,早就不知不覺地化作了繞指柔。


    “我是想要,可她遠不及你重要。”


    聞言,嶽淩兮沒有說話,摟著楚襄的手卻緊了一些。


    “況且那兩個臭小子已經夠鬧騰的了,要是再來一個,這玄清宮還住不住人了?我們還過不過夫妻生活了?”


    嶽淩兮就捶了他一下,好氣又好笑地說:“你隻會說他們的不是,今兒個我帶去太極殿的時候母後還說他們聰睿可愛呢,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跟我不一樣就完了。”


    話音剛落,楚襄驟然翻過來將嶽淩兮壓在了身下,並將她的手腕扣至頭頂,再一俯身,精準地含住了那顆圓潤的耳珠,嶽淩兮隻覺一股麻癢直衝後頸,沒控製住,一絲嬌媚至極的顫音就這樣逸出了唇角,聽得他渾身發硬。


    “兮兮……”


    楚襄俯視著她,眸色越來越濃,就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暗色漩渦,一寸又一寸地席卷了她。她微微睜大眼睛,之前的顫意還未從身體裏退去,聽見他飽含魅惑和欲念的嗓音,登時不爭氣地軟了手腳。


    “今天已經來了兩回了……”


    嶽淩兮麵色酡紅,費盡力氣才擠出這幾個字來,楚襄微微挑眉,一句話就擋了回去。


    “兮兮,我吃了這麽久的素,都快不知肉味了。”


    “那也不能這樣……”嶽淩兮抵著他的胸膛,眸中分明瀲灩生波,春情湧動,卻還在做垂死掙紮,“凡事都得循序漸進,你一下子這麽猛,傷了身體怎麽辦……”


    “傷就傷了。”楚襄時輕時重地揉弄著她,並用言語加以誘導,“你以前瘦弱,產下皇兒之後身子越發嬌軟了,夜夜如同兔子一般蜷在我懷中,我縱有虎狼之心也不敢作惡,生生忍到了這時,再不讓我吃幹抹淨,心也要傷了。”


    嶽淩兮被他揉得吟喘不斷,難以掙紮,心頭卻一陣陣發燙。


    她產後不過三月,身形還未完全恢複過來,攬鏡自照之時更覺挫敗,也隻有他依然視她如寶貝,小心珍藏。


    嶽淩兮如此想著,內心的情潮愈發洶湧,奔流至四肢百骸,令她酥軟到無以複加,微微抬眼,淨是迷蒙與無助,水汪汪的模樣倒真與那粉嫩可愛的兔子同出一轍,看得楚襄烈火焚身,猛一低頭,在空氣中輕顫的蕊珠就這麽落入了口中。


    她渾身一緊,尚未叫出聲來,胸口又濕潤了幾分。


    “兮兮,你好甜。”淡淡的乳香還未散去,楚襄又欺上前來故意舔了舔唇,仿佛意猶未盡,“真是便宜那兩個臭小子了……”


    嶽淩兮一時羞到了極點,臉紅得像是煮熟的蝦子,恨不能立刻掙開他的鉗製遁地而去,就在這時,身旁忽然傳來了異響,她扭頭看去,發現楚天遙不知何時醒了,一邊看著他們一邊把胖乎乎的手指頭塞進了嘴裏,吃得津津有味。


    “遙兒怕是餓了。”


    嶽淩兮不由分說地推開了楚襄,衣裳一披,抱起楚天遙就進內室喂奶去了,動作一氣嗬成,顯然已經鍛煉成自然。


    楚襄的臉一下子就綠了。


    小的不讓人省心就罷了,大的還敢公然搶食,他看他們是想屁股開花了!


    欲求不滿的親爹跟著踏入了內室,瞧見兒子鼓著腮幫子吃得正歡,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偏偏又不能衝嬌妻發難,隻得憋著火問道:“奶娘都上哪兒去了?”


    她奶水不多,平時多半都是奶娘在喂,隻有夜裏醒來了才會喂幾口,也正因為這樣,兩個孩子見著她就往她身上撲,仿佛食髓知味。


    嶽淩兮給兒子擦了擦頭上的汗,心不在焉地答道:“他們夜裏都是我來照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天把他們都放到偏殿去睡。”


    楚襄占有性地攬過嶽淩兮的腰,將她緊緊扣在懷中,頗有種一家之主的氣勢,誰知她頭都沒抬,欣然應下了。


    “嗯,他們很快就要長牙了,夜裏恐怕會鬧得更加厲害,我正擔心你睡不好,搬去偏殿也好,那邊的床大一些,我正好可以抱著他們兩個一塊睡。”


    楚襄先前還挺滿意,聽著聽著,臉色越來越僵。


    “你這是有了孩子不要爹了?”


    “怎麽會……”嶽淩兮嬌柔一笑,仰起頭來親了親他冒出青茬的下巴,又喃喃自語道,“幹脆今晚就搬過去好了,一會兒麒兒估計也要醒了……”


    聽到這話,楚襄一口氣噎在嗓子眼裏差點沒上來。


    她就是有了孩子不要爹了!


    第147章 暈倒


    池塘蛙聲如潮,岸邊綠柳蔭濃,這燎人的盛夏剛開頭就迎來了兩位小皇子的百日宴,群臣齊齊入宮慶賀,盛況空前。


    成親沒多久的謝家兩口子自然也不例外。


    雖說謝懷遠現在在家休養,可怎麽也是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近臣,地位非同一般,不必想也知道他會出席,陸明蕊就更不用說了,兩個孩子都是早產兒,全靠她悉心照料才能這麽活蹦亂跳,她又豈會不在受邀之列?


    如此算來,謝家一門收到了兩份請帖,有一張還是皇後娘娘鳳筆親書,旁人見了都眼紅稱羨,對於他們兩人來說卻沒什麽特別的,相反,陸明蕊比其他人還要提早進宮,辰時剛過就起來洗漱更衣了。


    日頭正好,荷風送香,一條垂楊細柳從窗台曳了進來,投下長長的剪影,隔空輕撓著她的臉頰,她在銅鏡前呆坐片刻,半晌才揪回一縷神智。


    好困。


    不記得昨晚都幹了些什麽,好像看了幾頁黃帝內經就睡著了,後來熱得不行,迷迷糊糊踢了被子,想起來喝口水,卻發現房裏留的水鯉小夜燈不知何時熄滅了,熟悉的人影坐在床邊搖著小蒲扇,掀得水晶葉簾晃來晃去,猶如綠叢間的螢火蟲一般,她模糊不清地嘀咕了幾句,翻個身又睡熟了。


    便是如此,現在仍有些睜不開眼。


    陸明蕊打了個哈欠,先放下了手裏的象牙梳,然後又拿來八寶匣子裏的海棠花珠,隨便往耳垂上一扣就準備抹胭脂,誰知還沒來得及動,一個溫暖的懷抱已經從背後圈了過來,將她嚴嚴實實地攏住,仿佛天生契合。


    “困就再睡一會兒。”


    謝懷遠一邊與她耳鬢廝磨一邊低語,唇間逸出的灼熱氣息跟著拂過玉頸,帶來濕熱而微癢的感覺,陸明蕊瑟縮了一下,胭脂盒子還在手裏握著,雙頰已然浮粉。


    最近她對他這種親密的舉動是越來越沒有抵抗力了。


    她小時候跟他玩慣了,采花摸魚竄上樹,不都是勾肩搭背過來的?她男孩子氣,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合適,如今兩人新婚燕爾,理該如膠似漆,可她卻愈發不爭氣,連牽個手說個話都能臉紅,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心思也不知是落到了哪裏去,就像現在這樣。


    “不睡了,我還得去太醫院給遙兒和麒兒配藥膳,昨天剛從修哥哥那裏得來的百靈果,須盡快磨成粉保存起來,幹化了就沒用了。”


    陸明蕊一口氣說完了,然後才感覺不對。


    她不該提夜言修的,縱然是他關心兩個孩子主動送來的藥材,她也不該在謝懷遠麵前提起這件事,畢竟她現在已經是謝家婦了,應該同他保持距離。


    思及此,陸明蕊不安地看了謝懷遠一眼,卻發現他沒有絲毫異色,自顧自地垂著頭給她係腰帶,長指遊走於水色緞帶之間,一根根不厭其煩地穿過中心的玉環又折回來扣好,緩慢且細致,如同幼時。


    “雖然娘娘私下裏讓兩位皇子認你做姨娘,可這稱呼還是要收斂一下,莫在外人麵前提起,省得給自己和娘娘招惹麻煩,知道嗎?”


    陸明蕊愣了愣,半天沒說話。


    他擔心的竟是這個?


    謝懷遠隻覺懷裏那簇小鞭炮突然啞了聲,不由得轉頭看了她一眼,道:“蕊蕊,我方才說的可記住了?”


    陸明蕊瞬間回神,不太自然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罷了,我還是陪你一起去。”謝懷遠直起身體,順手取來了掛在衣架上的朝服,邊穿邊道,“一會兒我就在太醫院等你,你忙完了回來,我們再一同去赴宴。”


    陸明蕊考慮到他行動不便,立刻就拒絕了。


    “天氣這麽熱,太醫院到處生火煎藥,像個炭爐一樣,尋常人都受不住,你又何必在那裏耗著?過會兒爹娘也該出門了,你到時乘他們的車一起進宮不好麽?”


    謝懷遠溫文一笑,道:“無妨,正好嶽父大人今天值守,我去陪他老人家聊聊天。”


    聞言,陸明蕊忍不住嗔道:“一口一口嶽父大人倒叫得歡快,上次他氣得要拿棍子敲斷你的腿你怕是不記得了……”


    “應該的。”謝懷遠將她攬入懷中,眉梢微微一揚,別有深意地說道,“若是今後我們的女兒也跟表哥在閨房中親熱,我怕要拔劍的,嶽父已經很寬容大量了。”


    “誰跟你親熱了!”


    陸明蕊輕啐,卻連耳根子都紅透了,忿忿地掙開他的手臂,然後就回到屏風後頭換衣裳去了,謝懷遠瞧著她那窈窕而靈動的背影,不由得會心一笑。


    半個時辰之後,小兩口坐著馬車率先入了宮。


    赴宴歸赴宴,正事也不能落下,所以在停車之後陸明蕊就收拾東西準備走了,巧的是薛逢春恰好候在太醫院,身軀微躬麵帶薄笑,一問之下果真是來迎他們的,說陛下宣謝懷遠一同入內,到玄清宮覲見。


    行至殿前,兩人分頭而去,陸明蕊自是熟門熟路,眨眼就不見了,謝懷遠則在薛逢春的帶領下來到了偏殿。


    君臣多日不見也沒有什麽客套話,楚襄隻悠悠地瞥了他一眼便道:“腿好些了。”


    謝懷遠拱手道:“是好些了,謝陛下關心。”


    “看來這個娘子沒娶錯。”


    這句話頗有些戲謔的味道,謝懷遠笑了笑,麵上仍是雲淡風輕,眼角卻溢著細微的歡喜,薛逢春在邊上看得真切,暗想謝將軍這等內斂的君子也會有如此春風得意不加掩飾的時候,換做從前定是難以想象。


    他正琢磨著,楚襄又開口了。


    “何時能好全?”


    謝懷遠盤算了一陣,道:“臣每日在家複健,又有藥物相輔,日常生活已經沒有問題,但是若要劇烈運動恐怕還需一段時間。”


    楚襄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隻讓薛逢春把關東軍的虎符和印鑒一並還給了他。


    “陛下,這是……”


    謝懷遠正覺得詫異,一封北境的軍報又遞到了他手裏,上麵火漆未幹,顯然是不久前才拆閱過的,他麵色一凝,立即將信紙抽了出來,楚襄的聲音亦在同時傳到了耳邊。


    “平陽城已經破了,千難萬險仍是破了,可惜在夷軍的摧殘下城內已是生靈塗炭,屍骨如山,衛卿和彭卿都負傷了,已經撤回靈霄關,寧王一麵要安民複序一麵又要乘勝追擊,朕擔心他顧不過來,想來想去,也隻有你能去幫幫他了。”


    謝懷遠肅正了神色,薄唇一動,吐出鏗鏘有力的三個字:“臣——領旨!”


    當他從偏殿出來的時候陸明蕊那邊剛好也弄完了,鳥語花香之中,兩人沿著水榭旁邊的鵝卵石小徑緩緩走向太和殿,謝懷遠正想著該如何跟陸明蕊開口,就在這時,一群鶯鶯燕燕忽然闖入了視線之中。


    “這宮裏好像也不怎麽熱鬧啊……”


    “你懂什麽?前線打得那麽凶,宮中怎麽可能大開筵席?不是我擅自揣度,這百日宴恐怕都是皇後娘娘吹枕邊風換來的,要知道陛下可不怎麽喜歡兩位小殿下……”


    放屁!


    陸明蕊心裏怒吼了一句,隨即就要衝上前去與她們爭論,謝懷遠飛快地拉住了她,水藍色裙擺晃出細小的漣漪,然後又蕩回陰影中去了,一顆小石子噗地掉進了池子裏,水鴛驚得扇了下翅膀,但很快就被樹葉婆娑的聲音蓋過去了,前麵那群貴女壓根沒意識到後麵還有人,繼續膽大包天地議論著別人。


    “你們是不是想多了,我看是來得太早,人都還沒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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