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腦子啊,你膘都長到腦袋裏去了?李寡婦吃飽了閑得沒事幹,想吃牢飯想瘋了?給顧客無差別下毒?要是你你幹得出來?”王江寧恨鐵不成鋼地說。


    “唉,那,那倒也是,那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啊?”韓平騎著摩托車也不敢揉腦袋,隻能忍著繼續騎,還好王江寧下手不重。


    “先別著急回警察廳,去湯包店。”王江寧沉思了一下說道。


    韓平也不敢再多說,轉了彎直奔湯包店。


    還有兩個巷子到湯包店的時候,王江寧又囑咐韓平:“慢點開,別急忙直接過去,從這個巷子慢慢繞過去,繞一圈。”韓平老老實實地照辦。


    倆人慢慢悠悠地在附近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巷口。


    “你到底要幹嗎啊?”韓平實在忍不住問。


    “到飯點了,剛才第二個巷子口有個包子鋪你記得吧?走,先去吃飯。”王江寧優哉遊哉地說道。


    韓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說你小子啊能要點臉?我還以為你要幹麽事呢,敢情是在這消磨時間敲我一頓飯?”


    “少廢話,吃不吃?”


    “吃!吃飽了趕快回去辦案!我還要回去給上峰交代呢!”


    倆人奔到那家包子鋪,這也是個有店麵的,和李寡婦的店麵正好是背對著斜對麵,沒有招牌隻掛了個幡,寫著長沙張天記,吃客也不少。王江寧和韓平等了一會兒,才等到倆空位,倆人剛坐下,老板就笑臉迎了過來。


    “兩位老板,要點什麽?”


    “兩籠包子,兩碗餛飩,再來兩碟小菜。”王江寧說。


    “好嘞,您二位坐。馬上就來。”


    沒多久東西都端了上來,王江寧吃了一口包子,皺了皺眉頭,和韓平說道:“唉,這包子味道比李寡婦家的差遠了。”


    他說話聲音大了點,被旁邊的店老板聽到了,那老板走了過來,笑了笑說:“老板,話可不能這麽說,我家的東西真材實料,新鮮幹淨。那李寡婦家,她那包子吃不得,聽說附近好多人家的孩子在她家吃過東西以後都出事兒了呢,也不知道是東西不幹淨還是店不幹淨。”


    他這麽一說,旁邊幾個食客也附和道:“沒錯沒錯,前天晚上巷口的徐家小子就魔障了,半夜殺豬似的叫,我都聽到了。那小子就是常去李寡婦那裏吃東西的。”


    “是啊,聽說啊,是李寡婦克夫命,要吸小孩子的氣血啊,嘖嘖,我以前也常去,這下子後悔死了,以後去不得去不得。”


    王江寧似乎也沒料到自己一句話激起千層浪,忙跟著賠笑道:“掌櫃的說得是,這口味還真是次要的,東西幹淨才是要緊事,我嘴上沒把門,給您賠不是。”


    “哈哈哈,老板哪裏話,常來照顧生意便是,來,我再送你們一盤小菜。”那老板倒是會做人,又端過來一盤小菜,韓平急忙接過。


    倆人吃完東西,王江寧還是沒著急回警察廳,而是讓韓平帶著自己順路跑了幾個藥店,可惜都無功而返。


    好容易終於有一家掌櫃是個懂行的,捏著江寧遞來的莽草打量了一番道:“是的客官,莽草可入藥,本草雲,古方治小兒傷寒有莽草湯,還有古典記此藥可治賊風腫痹,頭風久痛。不過這東西大毒,我們賣得很少,也很少會有大夫配這服藥。我這兒已經很久沒人來開這服藥了。”


    還是沒有半點有用的信息,江寧失望地接過莽草往外走,一出門便見一名小乞丐迎上來:“你要找的那道士進了斜對麵的藥店。”


    王江寧大喜,大方地扔給小乞丐幾塊銅圓。


    不過有了上次跟蹤的教訓,這次他不敢再貿然跟蹤,想了想讓韓平在外等著,自己走進去。


    那道士這會兒除去了易容,一張娃娃臉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好在他那道服和劍太明顯,乞丐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道爺我又不是見不得人,要什麽易容?難不成你覺得道爺我怕給你發現?”道士嗤笑了一聲,“那是本道爺作法的法器,瞧你這沒見識的。”


    被搶白了一道,王江寧隻得訕笑了兩聲:“道長來這配藥啊?”


    小道士淡淡瞥了他一眼,江寧腦中一下閃過那張烏龜符,登時一陣緊張,誰想,這道士竟笑了起來:“你這不都看見了嗎?道爺在配那治病救人的符水。”


    江寧倒是一愣:“啥?你那符水……是因為水裏有藥?所以搞半天你也是個裝神弄鬼的神棍啊,我還當你真有法術呢。”


    “哎,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迷信啊!”


    王江寧傻了眼,他活了這麽大,還真是第一次聽一個道士說別人迷信的。


    “治病救人靠的當然是藥。那些孩子得的是驚厥症,雖然治病我不太擅長,不過一聽就知道肯定是吃了什麽不好的東西,所以我給他們喝了點有催吐效果的安神藥,果然就好多了。”


    王江寧立刻抓住了這段話裏的問題,眼中閃過一絲懷疑:“你怎麽會隨身帶這種藥?”


    “我說幹你們這行的是不是整天就知道疑神疑鬼的,人和人之間就不能多一點信任嗎?道爺千裏迢迢趕來南京城還不是因為前段時間的‘攝魂風波’,要不是道爺用神通治好了一群孩子,你以為那事能那麽快平息下去?”


    看他那張娃娃臉配上那副油腔滑調的樣子,王江寧一時間也分不清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在吹牛。


    說完這番話,小道士晃了晃手裏剛買好的“甜瓜蒂”:“大偵探還有事要問嗎?沒事咱們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等等,等等!”這才想起正事,江寧急急忙忙摸出莽草遞過去:“你可認識這個?”


    道士接過來瞥了一眼:“這不是鼠莽嗎?”


    “鼠莽?這不是莽草嗎?”王江寧有些奇怪。


    “是叫莽草,本來是味藥材,不過這東西有毒,現在早沒藥店賣了。湖廣一帶的山人拿它當老鼠藥用,所以也叫鼠莽。”


    聽道士這麽說,王江寧心中電光一閃,想到了什麽,忙對他一抱拳:“道長果然是高人,多謝指點!”


    “高人不敢當,下次別再偷偷摸摸跟蹤我就行了。”小道士揮揮手,走得瀟灑。留下被揶揄了的王江寧大窘。


    從藥店出來,韓平已經著急要回警察廳,王江寧也不留他,隻囑咐了兩三句,韓平想了想點頭應了,倆人各自分手不表。


    當天夜裏,月黑風高,已經關門好幾天的李氏湯包店的牆頭,有個詭異的身影如貓一般時隱時現。


    第三天一大早,王江寧掛著黑眼圈來了警察廳,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個小老頭,那老頭眼神閃爍,透著一股子猴精。


    王江寧一把抓住剛買了早點回來的韓平:“人帶來沒?”


    “帶來了,你這回可要有把握啊,昨天給上峰罵死了,這回可是把人都帶回來了,再沒事找事兒,人家跑到上峰那裏二報一下,豁子就撕大了。”韓平患得患失地嘟囔著。


    “放心,今天一定見真章。”王江寧拍了拍韓平的肩膀,招呼著那小老頭一起到後麵的候問室。


    一個小警察打開了候問室的門,韓平和王江寧一起進來坐定。


    對麵燈光下還坐著一個人。


    “張浩?對吧。”王江寧樂嗬嗬瞅了一眼麵前的登記表。


    “對對對,哎呀您二位是官老爺啊,我有眼不識泰山,早知道昨晚多送您二位兩籠包子了,在下昨天言語不敬,給二位長官賠不是,賠不是。”坐在對麵賠著笑臉說話的,赫然就是昨天王江寧和韓平一起吃包子的張天記老板。


    “您客氣,今天請您來,可不是為了昨天的事兒。說說吧,最近幹了什麽缺德的事兒沒?”王江寧把腿又翹到桌子上,兩手撐在後腦勺上。


    韓平皺著眉頭瞥了他一眼。


    “缺德的事兒?沒有沒有,我就老老實實做生意,開個店麵養家糊口。”張老板一臉的無辜樣子。


    “張老板,若沒有十成的把握,我斷不敢請你來。既然請你來了,那我自然是有十成的把握。你家宅子斜後麵的李氏湯包店最近出的事兒,是你幹的吧?”王江寧說到最後一句,笑容收了起來,直視著張浩。


    張浩似乎被王江寧嚇到了,愣了半晌,突然反應過來,急忙搖頭,急促地說道:“長官您可不能亂說啊!李寡婦家出事兒怎麽能怪到我頭上啊!我是老老實實做生意的本分人,她家的東西不幹淨與我無關啊!”


    “張老板,李寡婦的鋪子和出事兒的那幾個孩子,我們都查過,那些孩子是中了莽草毒。這莽草與李寡婦做餡料的一種叫八角的調料長得非常像,李寡婦進貨的調料店我們也查了,卻是一個莽草都沒發現。所以,那些莽草,是有人在李寡婦買了調料回來以後,趁著李家不備,偷偷加到李寡婦的調料原料中的。那個人,就是你。”王江寧一字一句地說道。


    “冤枉啊,冤枉啊,長官,你可不能冤枉我啊。”張浩都快哭出聲來,額頭上全是汗。


    “張浩,我本來不想搞得太麻煩,你既然不承認,那沒辦法,我就吃點辛苦,讓你心服口服。給你見個人,你認識的。”王江寧說著,朝門外揮了揮手。


    那個小老頭點頭哈腰地走了進來。張浩見著這小老頭,臉上頓時變色,冤枉的叫聲也停了。


    “他叫鼠藥李。找他可真費勁,昨晚上差點沒把我腿跑斷。莽草這東西,兩湖那邊的人經常用來做鼠藥。這南京城,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我認識不少,賣老鼠藥的卻不認識幾個,幸好哥們碼頭上的兄弟和眼線多,唉,扯遠了。總之呢,走街串巷賣老鼠藥的,就鼠藥李一個,是兩湖的,你是湖南還是湖北的?”王江寧說著轉頭問那鼠藥李。


    “湖北,武漢人。”鼠藥李點著頭。


    “哦。對,武漢人。我昨晚找到他,他那裏果然有鼠莽,而且他清楚地記得,就在二十多天前,有個人在他那兒一股腦買了三斤鼠莽,還有其他各色鼠藥,而且,買東西的還是個長沙人,對吧鼠藥李?”


    “對對對,二十多天前,在夫子廟那兒。”鼠藥李話一多,武漢口音就漏了出來。


    “是我買的,我家做飯館生意,就怕老鼠多,買點鼠藥,怎麽了?我卻不知什麽鼠莽莽草的,都以為是鼠藥,撒在我家了。”那張浩倒是很坦然,見有人證在,便應承了下來


    “都撒在你家了?我昨晚從李寡婦家翻牆跳到你家,除了你和你媳婦兒睡覺那屋子,其他地方我都翻了個底朝天,怎麽一顆莽草都沒找到?”王江寧說著打著哈欠。


    “你,你昨晚進了我家?你怎麽可以隨便進我家?”張浩再也按捺不住,氣急敗壞地說道。


    韓平也擔心地看了看王江寧,這種手段就算得來證據那也是危險得很啊。


    “我本來也沒打算去你家,我就想看看,外人要想進李寡婦家的廚房,翻牆進來到底難不難。誰知道我剛一翻上院牆,就發現你家和李寡婦家雖然是斜對著,卻是通著同一道院牆,我就順便走過去瞅兩眼,真是不費吹灰之力。你從那邊到李寡婦家,自然也是輕鬆無比了。”


    看一眼努力克製緊張情緒的張浩,江寧突然一拍桌子:“張浩,我也不和你繞圈子了,這整件事就是你幹的!你的包子鋪和李寡婦家離得最近,她家生意好你家生意自然不好,你是年初才開的張,到現在生意越來越難做,你才決定來個鋌而走險,給李寡婦的包子裏下毒。若是尋常的毒物,客人吃了鬧肚子甚至死人,到時候查起來那容易得緊,更何況若是下毒,李寡婦根本沒有作案動機,她嫌別人吃她家包子吃太多所以給顧客下毒?瘋子才這麽幹。所以你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說到這裏,王江寧冷哼了一聲:“你知道十三香是大家都用的調味料,八角是十三香裏很重要的一味,而你恰巧又是長沙人,自然也知道你們那邊用來毒鼠毒魚的莽草,無論是樣子還是氣味都和八角甚像。更妙的是,這莽草毒和一般的毒物不同,它沒有腸胃反應,吃下去也不上吐下瀉,而是精神出問題,如同吸大煙甚至是鬼上身一般瘋魔了,再說用作調料,客人一次也不會吃太多,非要長期吃才能慢性中毒。你算準了李寡婦進調料的日子,二十多天前,你從鼠藥李這兒買了莽草,在李寡婦進調料的第二天趁夜翻牆進了李寡婦的院子,把莽草混進了八角的袋子裏。你知道李寡婦為了保證調料不受潮,都是每天後半夜早起磨粉調餡,每天隻磨當天用的,所以你隻能加莽草原料進來沒法直接加粉。你算準了日子,每天吃的那些調料,要吃將近一個月,再潛伏個十來天才會毒性發作,那時候摻雜有莽草的那袋八角早就用完了,這樣證據全無,你自然永遠不會被發現。而幾個孩子中邪一般的症狀,也恰巧讓別人不會認為是包子餛飩有毒,而是李寡婦的包子鋪有鬼,從此她的店再無生意,你的包子再難吃,生意也差不了了。隻可惜,你算錯了一件事。”


    王江寧突然停下來,現場靜得一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張浩不說話,隻是看著王江寧。


    “你算好的中毒時間,忘了算孩子。小孩子比成年人中毒累積的時間短得多。不過二十多天,就有三個小孩子發病,李寡婦也直接關了鋪麵不再經營。那些沒用完的八角和莽草,都因此留了下來。我估計這些日子你還挺擔心的,東西沒用完,留下對你就是隱患,所以你肯定想方設法想把這些莽草撿回去,但是我們把所有的調料都搬走了,你根本沒法下手。這才便宜了我,順利破案。”王江寧說著又笑了起來。


    “你胡說八道。我是在鼠藥李那裏買過莽草,但那是我拿來藥老鼠的。李寡婦家裏的莽草,和我有什麽關係,你怎麽證明她家的莽草是我放的?你有證據嗎?”張浩突然反問道。


    韓平皺了皺眉,擔心地看了看王江寧。


    王江寧似乎知道他必有此一問,胸有成竹地說道,“我說了,敢請你來,我自然是有十成把握。我還真有證據。這還要多虧了鼠藥李。你買莽草,不敢去大藥店買,隻好找他買,卻不知道他有個好習慣。他為了讓自己的鼠藥效果好,特地在所有的鼠藥裏麵要麽加了糖粉要麽刷過稀糖漿。所以他的鼠藥比別人家的要貴些。你若是去藥房問過,就知道他賣的鼠莽可比藥房的貴不少。‘鼠藥李,鼠藥糖’,南京城裏你還真找不到第二家在鼠莽上裹糖漿的。我可是親自舔了兩顆從李寡婦家裏搜出來的莽草,甜的。當然,我後來特細致地漱了幾遍口。你要是不信,自己舔舔看。”


    說話間,王江寧扔了一顆莽草到張浩跟前。


    至此,張浩的心理防線再也支撐不住,瞬間崩潰下來,大哭著道:“我交代,我交代……”。


    韓平站起身來,激動地衝門外麵喊:“來人!給他詳細做筆錄!我要去給丁探長報捷!”


    數日後,李氏包子鋪。


    王江寧一邊吃著包子,一邊看著報紙——碩大的標題寫著《探長丁京暉智破毒包子案 同行競爭寡婦蒙冤昭雪》。


    報道通篇沒提到王江寧的名字,不過他倒是一副已經習慣了的樣子。


    雖然名氣給啥都沒幹的丁探長拿了去,但韓平在內部又積累了資曆和嘉獎,自己也賺到了賞錢,順便可以永久在李寡婦這兒光明正大地白吃白喝,也算是各取所需吧。


    這樣想著,王江寧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滿意地咂了咂嘴。


    “老板娘,再來一籠!我打包!”


    第五章 田地怪洞 (2017.1.9)


    首都警察廳。


    “哎喲我說王江寧,今天這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嗎?我看你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吧。”韓平一邊吃著王江寧帶來的鹽水鴨,一邊興致勃勃地在逗著一隻甚為罕見的鳥。


    隻見這鳥一雙黑白相間花紋的翅膀,頭上卻是粉棕色羽毛,看起來像個花冠,嘴極為細長。據韓平說是西洋來的什麽稀罕物,寶貝得跟什麽似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寧探案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寧婆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寧婆婆並收藏江寧探案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