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出言反對,那邊老鹿已經又痛快地點頭答應了。


    “沒問題,讓鹿兒帶你們去。這毛頭經常忘路,若是去別的地方我還擔心他把你們帶丟了,若是去看農田,那肯定迷不了路,就那麽大一塊田,哈哈。”老鹿抹了抹嘴,開始準備收拾碗筷。王江寧話到嘴邊隻得又咽了回去,他斜著眼瞥了一眼梅檀,梅檀卻是習慣性地完全視而不見。


    不過梅檀不是個不靠譜的人,他會這麽說應該是有自己的考量,王江寧略一糾結決定相信梅檀。


    “那就這麽說,中午還是回來會合。”王江寧也放下碗筷,輕輕拍了拍呂衝元的肩膀,再次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第七十七章  見機行事


    ??“我說大教授,你特別提出要去看農田,是有什麽想法了?怎麽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萬一我沒配合好,穿幫了怎麽辦?”眾人剛在門口分手沒多久,王江寧瞧一眼前麵心不在焉帶路的鹿兒,用胳膊肘捅了捅梅檀,壓低聲半是詢問半是抱怨地說,這樣的熟絡感,可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早已經把梅檀真的當作了相處起來無拘束的朋友。


    “我想知道這個村子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很可能會在農田裏找到答案。”梅檀也微微壓低了聲音,顯然也顧忌著前麵帶路的鹿兒。


    -


    王江寧注意到鹿兒這一路始終沉默不語,比初見他們時還要生疏,顯然是老鹿和他說了些什麽。他在心中歎息一聲,聲音壓得更低:“什麽秘密?”


    “人口。我昨晚想了一夜,怎麽都想不明白,這村子是如何在幾百年的時間裏完全不與外界交流,卻隻有區區一百多人口的。在任何一個集體社會,製約人口發展的最大因素就是糧食。所以我想去農田看看,他們的農田到底能養活多少人。”梅檀的語氣中更多的還是疑惑。


    “但這件事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呢?我們隻要找到人就可以了啊。”王江寧一頭霧水,但難得看梅檀如此堅定,也不好強烈反駁。


    “這村子太古怪,又是銅雀印指引的地方,我和康兄商量了一下,都覺得解開這個村子的秘密很關鍵。隻有知道艾梁他們想做什麽,我們才能先一步行動。”梅檀說著突然停下了腳步,伸出修長的手指指了指前方。


    一直悶頭看路的王江寧這才猛一抬頭,發現前麵鹿兒也停了下來回頭望著二人。而遠處,一大片晨霧籠罩的農田若隱若現。霧氣中,隱約能看到幾個已經在田間勞作的身影。


    -


    王江寧這才略微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正要扯著梅檀往前走去,卻看到梅檀定定地盯著遠處,好半天才略微驚訝地說道:“你看,那是什麽?”


    王江寧難得看到梅檀做出這種吃驚的表情,雖然看起來也不是那麽吃驚,但是對於這個萬年冷若冰霜的人來說已經極為難得了。


    順著梅檀的目光看過去,在濃霧的深處,田邊山腳下,矗立著幾座隱約可見的高塔。這些高塔看不清是什麽材質做的,塔身顯得十分修長。王江寧目測了一下,遠處若隱若現的這四五座高塔,每一座起碼都得有三四丈高。而且分布得很散,似乎是沿著山腳修建的。


    “昨天來的時候沒注意到有這些高塔啊。”王江寧喃喃地自言自語道。


    “昨天我們來的時候天色已晚,而且這些高塔好像是沿著村子的邊緣修在山腳下的,我們那時候看不到也正常。”梅檀此刻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推了一下眼鏡說道。


    “看不清是石頭還是木頭做的。這麽高的塔修在這裏,會是做什麽用的呢?鹿兒,你知道那些是做什麽用的嗎?”王江寧前半句還在自言自語,後半句卻是大聲在問前麵悶頭帶路的鹿兒了。


    -


    王江寧雖然猜到老鹿肯定和鹿兒說了些什麽,但沒想到他這樣問了,鹿兒竟是低著頭一聲不吭,小小的身子還瑟縮了一下。


    王江寧被他的動作刺了一下,老鹿究竟對他做了什麽?他不禁怒氣上湧,邁步就想上去多問鹿兒兩句,但一隻腳還沒踏出去,就被梅檀一把拉住了。


    “別逼孩子,我們先辦正事。”梅檀沉聲說道。


    王江寧看了梅檀一眼,平複下心情,看了眼田地裏的人,心思轉了轉,對鹿兒吩咐道:“我們去田裏看看,鹿兒,你就在這裏等我們,不要亂跑哦。等會兒我衝你揮揮手,你就點點頭回應一下,知道嗎?”見鹿兒默然地點了點頭,倆人這才邁步往農田裏走去。


    “肯定是老鹿察覺到什麽威脅孩子了,早知道就該直接把老鹿綁了,問清楚前些天來村子的到底是不是艾梁他們一夥兒,軟硬問話都是我本行。”走到田邊沒幾步,王江寧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鹿兒,見孩子依然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這才憤恨地對梅檀說著。


    -


    梅檀微微歎了口氣,也轉頭看了一下鹿兒,若有所思地說道:“你不要關心則亂。眼下情況不明,就算你能綁得住老鹿,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我們畢竟在別人地頭上,我和康兄又派不上用處,隻靠你和呂衝元兩人,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還是不要衝動的好。畢竟他們現在對我們暫時沒有敵意。”


    王江寧聽到梅檀說自己“派不上用處”,心中的詫異幾乎是溢於言表。畢竟像梅檀這樣有身份又有學問的人,在王江寧心中絕對是高高在上的人。哪知道就這麽不經意間,梅檀居然會開口自嘲。王江寧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張了半天的嘴,一個字都沒蹦出來。


    “最近經曆了這麽多事,對我觸動很大。”好在梅檀似乎也沒打算要聽王江寧說什麽,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本以為學習了西方先進的科學知識,就能改變一切,拯救一切,守護一切。哪知道到頭來,別說守護老百姓,就連自己的學生甚至是我自己都保護不了。”


    -


    “大教授,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王江寧撇了撇嘴,“像我這樣的人,中華千千萬萬,但是你這樣的人,那絕對是萬中無一。本來我們經曆的這些出生入死的事,就不該是你這樣的讀書人來承擔的。再說這一路走來,要不是有你的知識在,我們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就說第一回看到你的時候,你屋裏的那些植物,我哪知道是什麽東西啊,要不是你開口警告我說有毒,我碰一下就死了,哪還有後麵這些事。”


    “其實沒那麽嚴重。”第一次見到王江寧竟仿佛是很久遠的記憶了,梅檀回憶起來,麵色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


    “什麽意思?該不會根本沒毒,你故意嚇唬我的吧?”王江寧頓時愣住。他本想開導一下梅檀,哪知道梅檀竟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讓王江寧本能地覺得自己被耍了。


    -


    “我為什麽要嚇唬你?說來,你當時不也還是碰了。”梅檀一說,王江寧這才想起自己當時真的作死碰了,然後手指腫了。


    “那些植物有毒是不假,卻也不至於碰一下就死。比如我辦公室裏放得最多的那個叫作滴水觀音,其實是一種海芋,它的汁液確實有毒,你碰一下都會難受,如果吃一口,保證你整個口腔都能腫起來。但也就是難受而已,毒不死你。當然,除非你胃口很大,把一整棵都吃下去,那我就不知道能不能救得過來。”梅檀難得解釋中帶了些調侃之意。


    “真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在身邊擺那麽多有毒的植物。”王江寧此時已經走到田埂邊了,腳下也更加小心了些。


    “那些是觀賞性植物。”梅檀篤定地回了一句。言下之意便是,除了王江寧,誰會想著去吃和碰觀賞植物呢?


    見梅檀恢複了已往的狀態,王江寧也笑笑沒再反駁。


    -


    說話間,二人已經完全走到了水田邊上。幾個正在田裏勞作的人都停下了手頭的活,一起站起身來默默望著這二人。


    “大哥大姐,有禮了!”王江寧入鄉隨俗得很快,笑嗬嗬地衝那幾人作了個揖,也不待對方反應,王江寧操起一口南京鄉下土話就連珠炮似的說起來了,“我們兩個是城裏來的,聽藍村長講要帶我們看登龍節,這兩日也麽得事做,就想到塊看看。這麽巧就碰到各位大哥大姐了。你們這是在幹麽四啊?冬天插秧,稻啊能活啊?”


    稻田裏的幾人此刻正光著腳在插秧。似乎是被王江寧的口音解除了不少疑惑,再加上站在一旁的鹿兒,田裏的人好像對王江寧和梅檀的戒心放下不少。其中一個留著長須的中年人眯著眼看了王江寧和梅檀半晌,放下手中的稻秧,搓了搓手回了一禮。像是在組織語言一樣,又琢磨了好半天才回道:“有禮了。你們是,哪塊來的?”


    “我們是從南京來的,金陵,江寧,應天府。”王江寧生怕對方不知道“南京”是什麽地方,一口氣把南京的古稱全說了一遍,甚至連明朝時候的應天府都說了出來。他滿以為這樣的介紹肯定能讓對方明白了,哪知道那人似乎還是滿臉茫然,對王江寧這一串地名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奇怪,就算是明代人也不至於不知道南京吧?”眼見氣氛略微尷尬,王江寧也一時語塞,隻得歪頭暗自衝著梅檀說了一句。


    梅檀卻隻是掃視著稻田,淡然回了一句:“問話是你的強項,我隻看看田。”


    王江寧登時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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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他們肯定也是從外麵來的。”那中年人身旁站著的一個小個子突然小聲說道。那中年人頓時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嚇得那小個子立刻低下頭不再說話了。王江寧偷偷瞧了一眼,說話的小個子應該是這中年人的兒子,而旁邊還有兩個和他年齡仿佛,樣貌也差不了多少的小孩子,應該都是這中年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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