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今天是禮拜天,不用上班。


    季央央原本想趁著這個難得的假日,去看一眼季星辰,結果昨晚鬧了那麽一出,把她所有的計劃都銷毀了。現在這個狀態,別說是去看季星辰了,能在床上翻個身都算她毅力堅強。


    房間厚厚的窗簾沒有拉開,電動開關在床頭櫃邊上,季央央摸不到,她也不打算摸。


    其實,打開窗的話,季央央就可以看到外麵正在下暴雨,雖然沒有電閃雷鳴,但這雨大的都起了雨幕,天地間灰蒙蒙的,十分悲愴。


    季央央呻吟一聲,難受的想把自己的頭取下來,跟自己的身體物理分離。


    她這廂難受,下麵,舒媽也在納悶。


    “小季呢?怎麽不下來吃早飯?”


    王阿姨道:“早上去敲過一次門了,好像還沒醒,季小姐沒有回我的話。”


    此時,舒舊林從樓上走下來:“她沒回話?”


    舒媽看到舒舊林,臉色好了很多,說道:“你今天要去公司嗎?”


    舒舊林道:“不去。”頓了頓他有些心虛的問道:“什麽都沒說?昨晚上呢?”


    王阿姨道:“昨晚上就直接回房間去睡覺啦,也沒有動靜。”


    舒舊林點點頭,坐下來之後,吃了飯,又等了兩個小時,舒舊林在客廳裏坐不住了。


    “她怎麽還不下來?”


    舒媽正在看電視,換著台看舒舊怡演的電影。


    “你急什麽,今天周末,估計她在睡懶覺。”


    舒舊林道:“不會的。”他幾乎確信:“她沒有睡懶覺的習慣。”


    舒媽剛想問“你怎麽知道的?”


    她兒子已經從沙發上坐起來,往季央央的房間跑去了。


    正如同童澤說的,玫瑰莊園很大,他從客廳到季央央的房間,都走了不少時間。


    推門,推不開。


    再開門,發現門從裏麵被反鎖了。


    舒舊林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他隨手抓了一名保姆:“這房間的鑰匙呢?”


    小保姆看舒舊林臉色不太好,於是不敢耽誤,連忙下樓取了鑰匙。舒舊林開門之後,心中十分忐忑,但他開門之後,看到床下的季央央時,忐忑幾乎變成了魂飛魄散。


    季央央估計是想穿衣起床,奈何自己小看了這一場來勢洶洶的感冒。僅僅是走到床下,就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她隻覺得,自己的雙腿,柔弱無力的完全支撐不起自己千斤重的腦袋,走了兩步,就直接栽到了地上。


    這一倒,就再沒起來過。


    她在地上時不時掙紮一會兒,都以失敗告終,直到房間門被舒舊林推開,她迷迷糊糊,感覺身體一輕,又重新回到了床上。


    但那張床太熱,太軟,把她怎麽放都不舒服。季央央本能的哼唧起來,鬧著脾氣喊:“我難受。”


    舒舊林就這麽抱著她,但凡把她放到床上去,她就會輕微的掙紮起來。


    他隻好自己坐在床上,把季央央抱在懷裏,空出一隻手去探她額頭的溫度。這溫度幾乎把他的手背灼燒起來。


    舒舊林眉頭緊緊皺起,喊了王阿姨,打電話給私人醫生。


    季央央伸出手,抓著他的領子,呼出來的氣息微弱的打在他的胸前。


    舒舊林突然就有點慌。


    季央央發這樣的高燒,不是第一次。她的身體向來都不錯,結果,兩次病的這麽嚴重的原因都是因為自己。


    上一次,她燒的厲害,大雪封山,導致醫治不及時,她把自己忘得一幹二淨。


    這一次,她幾乎出現了當年一樣的情況,舒舊林苦笑,好不容易在她麵前刷了一些存在感,怎麽這麽快就急著把他忘記。


    舒媽見舒舊林跑上來,半天沒下去,走到季央央房間一看,嚇了一跳。


    舒舊林把她放下,果不其然,季央央一離開他,就跟魚離開水一樣,委屈得低聲叫喚起來。像一隻流浪的小貓,奶聲奶氣,叫得聽的人,心肝都要碎。


    舒媽道:“她怎麽啦?”


    舒舊林:“發燒了。家裏麵有沒有常備的藥?”


    舒媽道:“我讓小王下去找一找,有的。你叫了何醫生了嗎?”


    舒舊林:“叫了,這麽大的雨,估計不會很快就來。”


    他走進洗浴間,將架子上的毛巾取了一條來,沾濕了水,又怕太冰,於是放在自己手上捂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試探著放在季央央額頭上。


    舒媽看了一會兒,古怪的盯著舒舊林。


    舒舊林完全沒發現她的眼光,全心全意掛念著季央央的病。


    舒媽道:“你在這裏照顧她,我下去看看何醫生來了沒。”


    舒媽往樓下一走,王阿姨就拿了一整個盒子的感冒藥上來。她識字不多,藥上中文英文都有,她全數交給舒舊林。


    舒舊林在一眾感冒藥中,先挑了一瓶退燒的。


    按照劑量,他先倒了一小勺,喂給季央央。奈何季央央此時燒得糊塗,完全不理會外界的任何動作。藥到了她的嘴邊,她便撇過頭,臉都皺成了一團,死活不肯張嘴。


    舒舊林稍微用一點力,便能磕到她的牙齒。


    這女人,倒是很有決心,緊閉牙關,左右晃著腦袋,拒不喝藥。


    舒舊林半哄半騙,低聲道:“季央央,把嘴張開,喝藥。”


    季央央勉力推了他一把:“……不。”


    舒舊林聽她說話,心裏鬆了一口氣,暗道:還好,還不是燒的很厲害,至少,知道藥是苦的,不願意吃。


    他費心費力,喂了十來分鍾,愣是隻喂進去一口。好不容易塞到她的嘴裏,季央央的舌頭馬上做出反應,將舌尖上那點苦兮兮的藥全都給吐了出來。


    退燒藥十分粘稠,又是紅色,吐出來跟吐血似的。舒舊林連忙用勺子往她下唇上刮了兩下,企圖把藥重新塞回去。季央央吐得比他塞得快,舒舊林手忙腳亂,索性扔了勺子,直接用手上陣。


    他的手指十分好看,骨節分明,宛如冷玉,冰冰涼,挨著季央央的臉頰,叫她十分受用,如同貓咪似的,蹭了兩下他的手。


    舒舊林曲起手指,將唇上的藥送進嘴裏,季央央嘴唇甫一接觸到如此冰涼的東西,終於不再拒絕,大開方便之門,將它含了進去。


    她的舌尖火熱滾燙,舒舊林的手指壓著她,觸電似的,拿了出來。


    季央央舌尖微微露出一點,嘴唇半開,因發燒導致她雙頰緋紅,準備飽滿水潤,與舒舊林蒼白的手指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頓時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罪惡感。


    舒舊林不敢多看,撿起勺子,照葫蘆畫瓢的送到她嘴邊。換成勺子之後,季央央不買賬,他隻能將藥抹在唇上,再用手指沾著藥,緩緩送進她口舌之中。


    如此折騰了半天,這一勺藥才全數喂下。


    何醫生也姍姍來遲。


    掛上點滴,敷上冰貼,開完藥,何醫生簡單的吩咐了舒舊林幾句。


    他是舒媽的私人醫生,也算是看著舒舊林長大,此刻看他如此緊張一個女人,不免多問了幾句。


    舒舊林如實回答,隻說季央央是他的未婚妻。


    停頓片刻,舒舊林又問:“何叔叔,她以前也這樣發過一次高燒,記憶有損,以後能記得起來嗎?”


    何醫生道:“這個要看後期的恢複情況。”


    舒舊林道:“時間已經很久了,大概是好幾年前。”


    何醫生思索片刻:“那可能要看她自己。說不定以後大腦收到了什麽比較強烈的刺激,就容易想起來。”


    舒舊林道:“刺激?具體是什麽樣的?”


    何醫生:“這,也看個人情況吧。”


    幾句話說下來,等於沒說。


    舒舊林不再多問,坐到季央央的床前,歎了口氣。


    點滴掛了整整一個下午,到晚上的時候,情況才慢慢好轉。


    高燒退了下去,隻是人還睡著,一天都沒有吃飯。


    舒舊林不忍心叫醒她,於是磨蹭到樓下,給自己找了點兒事情做。他百年難得一遇的,親自下廚房煮了一鍋人神共憤的爛粥,直到被舒媽轟出廚房,他這才心灰意冷的回到樓上。


    這一次推開門,季央央已經醒了。


    她睜開眼,看到舒舊林的一瞬間,又猛地閉上眼。


    舒舊林整個人一頓。


    “你醒了?”


    季央央不說話。


    舒舊林道:“我看見你睜眼了。”


    季央央慢慢睜開眼,卻不看他。


    舒舊林摸了摸鼻子,“你好些了嗎,我煮了一碗粥。”


    半晌,又說:“……沒煮好,王阿姨又煮了一碗。如果你肚子餓的話,我端上來給你吃。”


    季央央心中有點氣。


    她看到舒舊林的一瞬間,就把他給想起來了。


    難怪不得昨晚兵荒馬亂的時候,她覺得眼熟,合著這人不就是那個推銷紙尿布的嗎!


    季央央雖然反應有些遲鈍,為人也十分溫吞,但該聰明的時候,她可一點兒都不馬虎。


    事情都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她如果還以為舒舊林是個賣紙尿布的,那就是她蠢!


    “你怎麽了。”季央央虛弱的開口,語氣微微冷淡:“現在改行推銷白粥了嗎。”


    說實話,如果換做她一開始就遇見這位豪門大少爺,就是給她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用這種語氣同舒舊林說話。


    可是舒舊林把她耍的團團轉,昨晚上還令她如此尷尬,非要算的話,自己這場無妄之災也是因為他造成的。季央央的好脾氣出現了一絲裂縫,又因為還在生病,因此,說話夾槍帶棒,很不客氣。


    病人為大,舒舊林大人有大量,不同季央央計較。


    更何況,這是他失而複得的寶貝,今時不同往日,不能吼,不能罵,萬一跑了,他上哪兒找去。


    舒舊林道:“你不能一上來就判我死刑,把我淘汰了。這件事情,我需要有一次複活賽機會。”


    季央央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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