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姐轉過身去,回到了房間。


    在房門口,她丟下了一句話:


    “‘白雲軍’的據點如同散布於這座古老城市的各處,東西南北都有一個據點。”


    姬小鹿心裏跟明鏡似的,明白這無疑是一道逐客令,不過他也不感到惱怒。


    他心中早已立下目標,要去對付那怪靈的,如果隻是滯留在這個地方,顯然無法達成目標。


    所以,姬小鹿隻是微微頷首,並說道:


    “今晚暫且在此借宿一宿,待到明日清晨時分,我便會離開這裏。


    不過,如果遇到幾個新麵孔的女子,懇請諸位能夠收留並照料她們一番。”


    紅姐聽聞此言,卻並未回身,僅是背對他輕點了一下頭作為回應。


    緊接著,那扇房門發出沉悶的聲響,緊緊關閉起來,紅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大堂內。


    姬小鹿看了一眼鬱鬱寡歡的阿蓉,以及那位手足無措的女大學生。


    他打破此刻令人難受的沉寂氛圍,輕聲開口催促道:


    “天色已晚,大家還是早些各自回房歇息去吧。”


    女大學生置身於低氣壓中,全然不知所措,當聽到姬小鹿提及回房時,她立刻聽之任之,起身回房。


    直至回到屬於自己的房間前,她仍然三步一回首,好像還是放心不下阿蓉,卻又不敢打擾她。


    阿蓉還傻愣愣地坐在地上。


    “你要發呆,起來回自己房裏發呆。”姬小鹿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蓉還是沒有反應。


    “你就這麽坐著,也不怕著涼傷了肚子的胎。”


    這話說完,阿蓉一下子蹦了起來,然後無言地站在一旁,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


    剛才在幾個人說話的時候,她就感覺很丟臉。自己有身孕的消息被知道了,指不定被當成什麽樣的蠢貨。


    況且提到她的傷心事,她一時間做不出平常的表情來麵對姬小鹿。


    憋了半天,她吐出一句:“你今晚睡在哪裏?我幫你整理個房間吧。”


    姬小鹿瞟了眼她扭扭捏捏的死樣,臉上沒有多少變化:“我就在大堂裏對付一晚。”


    說完,他抱著收獲的拂塵和長槍,依靠著牆根席地而坐。


    讓孕婦幫他收拾房間,他還幹不出這種出生事。


    姬小鹿靜靜地坐在那裏,閉目養神冥想。


    大堂一時間一片靜謐,隻有輕微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隻是過了一會兒,寧靜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據點遵循古時建築的風格,地板自然是木製的。


    顯然曆經了歲月的洗禮,表麵已不再光滑平整,甚至還能看見一些細小的裂縫。


    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地板發出“吱呀”一聲輕響。


    緊接著,他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邊輕輕坐了下來。


    不用看,他也知道來者是阿蓉。


    阿蓉微微低著頭,額頭前的幾縷發絲垂落下來,遮住了她那雙黯淡而失神的眼眸。


    她的雙手顯得有些局促不安,不停地擺弄著身上那件鮮豔的嫁衣,好像這樣做能緩解內心的緊張情緒。


    姬小鹿睜開眼睛,注意到阿蓉不知何時,找來一個柔軟的墊子墊在了身下,想必是擔心直接坐在地上會著涼。


    這家夥倒是聽進了自己說的話。


    姬小鹿語氣平淡如水:“怎麽不去睡覺?”


    阿蓉沉默片刻,才用略帶迷茫的聲音回答道:“……睡不著。”


    姬小鹿並沒有回應。


    睡不著找他有什麽用,難不成給她敲暈嗎。


    房間裏再度陷入沉寂之中。


    阿蓉昏昏沉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季小鹿,明天你走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


    這句話仿佛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說完之後,她像是不敢再出聲一樣,屏住呼吸。


    要說出這樣一番話,對於阿蓉來說需要很大的決心。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身旁的姬小鹿依舊毫無反應,宛如一尊雕塑般一動不動。


    阿蓉抬起頭,偷偷瞥了一眼姬小鹿。


    睡著了?


    阿蓉看著身邊的少年呼吸平穩,一時間不能確定。


    她伸出手開始扒拉姬小鹿的衣服。


    “嘖,”姬小鹿拍了一下阿蓉的手,“怎麽可能帶上你走?”


    阿蓉尷尬地緩緩縮回手,然後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膝,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可是……季小鹿啊,你真的是我到目前為止所見到的唯一一個能夠帶來希望的人了。


    其他人都說,對於懷有身孕的女子而言,待在這兒就和等死一樣。


    這裏缺乏足夠的營養供給,又根本不存在任何醫療條件,生孩子無異於要去地府走一遭。”


    說著,她的眼中泛起晶瑩的淚花,滿含期望地凝視著姬小鹿,繼續道:


    “我不想待在這裏等死,季小鹿。我對這裏還算比較了解,一定可以發揮作用的。”


    此時,姬小鹿微微睜開雙眼,輕輕摩挲著手中的拂塵,淡淡地回應道:


    “如果是在外麵,我倒是能夠開出一些安神養胎的藥方來。


    但這地方物資匱乏,就算有再高超的醫術也是束手無策,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你這傻姑娘糊裏糊塗地懷上了孩子,如今才曉得後悔嗎?”


    然而,阿蓉卻堅定地搖了搖頭,眼神迷離地望向遠方,喃喃自語道:


    “怎麽不後悔?數不清的日日夜夜,我都產生過懊悔之情。但我覺得,若不是因為懷上了這個孩子,恐怕此刻的我會更加悔恨交加。”


    姬小鹿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說:“我聽說懷孕的女人智商會變低,說的就是你這種吧。”


    阿蓉似乎自己也覺得蠢,破涕為笑,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姬小鹿:“和你一起來的女孩子,也是和你一樣的年紀嗎?”


    “嗯,是高中同學。”


    “啊,你居然是高中生嗎?”阿蓉似乎是沒想到,身為風水師的姬小鹿是高中在讀。


    “高中嗎,真好啊。”阿蓉感慨地說道,語氣很是懷念,“我和他最初認識的時候,也是在高中。”


    姬小鹿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你就這麽喜歡他?”


    阿蓉嘴角微微上揚,輕啟朱唇說道:


    “是他先喜歡上我的呢。


    每到課間休息的時候,他總會準時地來到我座位附近晃悠。


    嘴上還振振有詞,說是來找他的朋友閑聊幾句。可誰不知道他心裏打的什麽算盤?


    那家夥老是趁著我不在的時候,偷偷摸摸地坐到我的位子上去,有時候甚至直接一屁股坐在我的課桌上。


    是不是超級惡心?”


    她嘴上明明說著埋汰的話,臉上卻傻嗬嗬地笑了起來。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都能感覺到凳子上殘留著他臀部的餘溫。


    隻敢偷偷地在我的桌上放一點酸奶零食,真的是笨拙得要死。


    惡心,幼稚,臭不要臉!


    然後下一個課間,隻要稍不留意,他準保又會出現在我周圍。”


    姬小鹿看向阿蓉。


    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色彩。


    原先她的眼睛裏,充滿了將死之人的灰暗。


    而現在,希望,雀躍和懷念......一切美好的情緒都流淌在她的眸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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