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奇人便笑了起來,“郡主即便成了階下囚,這氣勢倒是不改半分!”


    十一聞聲,才扶著額欲要坐起,卻又跌了回去,蹙了眉仔細看向他。


    厲奇人向後揮揮手,令守衛退下。


    兩名守衛對視一眼,竟有些遲疑。


    厲奇人冷冷睨過,“相爺的手諭,不是給你們看過了?這裏交給我便是。”


    守衛隻得躬身退下,隻是臨行忍不住又看了十一一眼,分明有些擔憂之意。


    這女子果然是妖孽,是男人便禁不住她的勾魂奪魄,——哪怕是無意識間的勾魂奪魄。


    若她的性情和她的容貌一樣妖.媚,或許這些失了魂魄的守衛會不顧性命地放她走,或帶她走。


    厲奇人也是男人,隻是從小被人鄙視的男人,更是女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


    連朝三暮四的青.樓樓女子,都懶得接待他這樣的怪物。


    相爺讓他來,固然是刻意折辱朝顏郡主,要令她卑微低賤到塵埃裏去,卻又有多少看輕厲奇人的意思?


    自然,他所有說不出口的憤懣和屈辱,至少在這一刻,可以發泄到眼前這個高貴的女子身上,用摧殘她的驕傲,來作為自己的驕傲被人摧殘的彌補……


    十一迷.離於醉意裏的眼眸終於褪去了美酒喚出的本原的純淨,凝上地底幽火般的孤冷,牢牢盯住厲奇人不掩欲.望的雙眼。


    “厲奇人!”


    厲奇人笑了笑,那白得怪異的麵孔便越發如白無常般令人驚怖,“郡主自然瞧不上我,可惜如今郡主沒得選擇。施相說了,這是……我擒得郡主的獎賞。郡主怨不了任何人,隻能怨自己不幸敗於人手,不得不一口一口吞下自己種的苦果。好在郡主性情堅韌剛毅,若一閉眼挺過去,也不至於太難忍受。”


    “你?”


    十一笑了起來,幽黑的眼底卻看不出任何色彩,甚至沒有任何波動,“施老頭倒也真想得出!”


    她提過身畔的酒壇,仰脖便飲,卻隻有幾滴餘瀝滴下。


    分明是早已飲盡。


    “嘖!無趣!”


    十一將酒壇重重擲下,竟“嘩啦”一聲擲得粉碎,向厲奇人道:“這事兒沒酒助興未免太沒意思。去取酒來!”


    “你……”


    厲奇人再不想十一竟如此大膽恣肆,一時反倒怔住。


    十一半.裸的臂膀壓到腦後,倚著枕懶懶看他,毫無為難羞赧之色,“還待著幹什麽?快去取酒!若無酒助興,對著你這張臉我提不起興致,隻怕你也盡不了興!”


    厲奇人退了兩步,已不知是驚嚇還是驚喜,“你……你……”


    轉頭再一想,朝顏郡主已過桃李年華,先與寧獻太子、濟王相戀,後來又與韓天遙、宋昀過從頗密,定然早通男女之事,嚐過其中妙趣。如今枯鎖鬥室半月有餘,苦悶無聊之際未必不想著那等人間至樂。他固然比不得寧獻太子等的仙人之姿,但酒醉迷.離之際,原隻需品味其間樂趣,又何必去管帶來那樂趣的是怎樣的人?


    他有些為自己受人嫌棄而不甘,但轉而想起,這是多少最出色的男子夢寐以求的女子,若能將她催折於自己身.下,看她丟盔棄甲婉轉嬌.yin,又該是何等樂事……


    他再沒有一句廢話,立刻奔了出去,片刻便取來一壇酒遞了過去。


    十一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隻對著他遞來的酒兩眼放光,急接了那酒去,竟似捧著自己性命般,迫不及待地揭開封紙,仰脖便飲。


    她的體力顯然不行,抱著酒壇的手臂有些抖,便有見酒水在她的痛飲裏自精巧柔白的下頷掛落,順著脖頸一路淋濕衣衫。


    衣衫浸透,那起伏的xiong口愈發玲瓏誘.人。


    厲奇人盯了半晌,再也忍耐不住,撲下前將她壓倒。


    “唔……”


    十一不滿地瞪他,雪白枯瘦的手徒勞地努力著,想抓緊才喝了一半的美酒,那摻著藥,正一步步侵蝕她體力的美酒,卻被厲奇人輕輕一拂便滾落開去。


    “該死!”


    十一咬牙切齒。


    厲奇人隻覺她身體纖瘦之極,也柔.軟之極,擁入懷中時竟有種銷.魂蝕骨般的眩暈。


    他近乎貪婪地去撫.摸那軀體,卻也心蕩神馳,恨不得化在這女子身上。


    十一向下抓了兩抓,沒能抓到酒壇,也便不再掙紮,隻皺了眉懶懶道:“你倒是利索些!磨磨蹭蹭的,還是不是男人?”


    若換別的女人,隻憑這一句,厲奇人便能將她活活掐死。


    可聽到眼前這女子的聲音,他竟有種如奉綸音的快活,連聲應了,又親上十一蒼白失色卻依然美貌無雙的麵龐。


    十一別過臉,伸手便去扯厲奇人的腰帶,嘀咕道:“麻煩的男人……”


    覺出她微涼的手撫於腰.際,厲奇人腦中轟地似有什麽炸開,低頭看著身.下女子散漫絕色的麵容,顫悸著竟一時不能動彈。


    他衣帶鬆開時,十一甚至仰起頭,向他淺淺一笑。


    容如朝華,顏色無雙。


    “郡……郡主……”


    厲奇人腦中忽然轉過無數個念頭,其中最快捷最深切湧上來的念頭,就是企盼這一刻能長久些,再長久些,最好從此這女子能永永遠遠相伴在身邊。


    他不及想到是不是該做點什麽來實現自己這個奢望,十一忽抬起麵龐向他湊去,竟似要去親他。


    厲奇人思維瞬間已被抽空,忙俯身要去回應時,身.下正覺快活的某處驟然劇痛,令他


    連美人當前都顧不得,嘶聲慘叫著翻身逃開。


    逃開之際,十一那隻似欲送他人間至樂的纖纖玉手持著沾血的碎陶片,毫不容情地繼續剜向男人最脆弱的要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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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見!


    198 合,鏡花水月(一)


    守衛聽到慘叫奔來時,已經駭得呆了。


    她周身之物早被搜羅一空,連可能傷人的荊簪都不曾留一枚,何況又被藥物侵蝕了那許久,連尋常人不如,憑誰都會認為她絕無反擊之力,更不可能敵得過武藝高強的厲奇人。


    可她竟借了砸酒壇之際,悄悄藏起一塊極尖銳的陶片,等著厲奇人沉溺於情.欲的那一刻出手。


    並且,一擊致命蠊!


    看著抱住下.身在地上翻滾嘶嚎的厲奇人,守衛幾乎敢斷定,這人這輩子都沒指望再碰女人了。


    他竟然,被這個毒傷在身、手無寸鐵的病弱女子,活生生地煽了……


    十一正若無其事地丟掉碎陶片,撈過方才跌在地上的酒壇,用裏麵的殘酒洗著手上的血跡。


    她的腳踝依然被粗大的鎖鏈緊鎖著,細白得眩目,毫無赧色地蕩在榻沿,一雙眸子冷若秋水,蘊著若有若無的嘲諷,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狼狽號哭的男人。


    見守衛進來,她懶洋洋道:“還不把他扯出去?滾了滿地血,還得你們打掃,不嫌麻煩?”


    守衛們麵麵相覷,隻得上前去扶厲奇人。


    厲奇人痛得站不起身,大致也料到會落下怎樣的結果,已然恨得切齒,原先的滿腦旖.旎早已煙消雲散,gong著腰怒罵道:“賤人!賤人!你還真當自己是什麽郡主……相爺說要毀了你,必定會毀了你……你以為你逃得了!”


    他本就白發白眉白麵,白臉泛了青,叫罵之中牽動傷處,更是罵一句躬一躬身,再怎麽想著指斥威脅,對著麵前那女子漫不經心的眉眼,都似成了天大的笑話。


    十一甚至又臥上榻去,懶洋洋地問:“還有沒有酒?我要最好的酒……”


    守衛習慣性地應一聲,正要去拿酒,厲奇人已忍痛將那守衛扯住,叫道:“相爺沒說要把她當郡主供著!相爺說了,要毀了她,毀了她……”


    他忽從袖中掏出一盒物事,擲到牆邊角落,被鎖住的十一決計夠不到的角落。


    盒子跌開,裏麵散落一堆葉片類的藥材。


    囚室中立時有說不出是馨香還是酸辛的氣息彌漫開來。


    而十一隨之變了色,整個人跌入衾被中,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雙手慢慢地絞緊了被褥,幾乎要將褥子摳穿。


    痛楚中,她的眼眸愈發幽黑,深井般看不到底,隻冷冷地盯著厲奇人,緊抿的唇角居然猶見一抹鄙夷不屑的嘲弄。


    厲奇人身.下血流如注,隻覺自己僅餘的尊嚴也已被人剜得幹幹淨淨,連周圍人看向他的目光都似在辛辣嘲笑,竟比小時候被人踩在腳底羞辱還要難以忍受,也不顧那疼痛,推著一旁的守衛尖叫道:“還等什麽?這女人你們不想碰嗎?不想要嗎?快去啊!子午葉引發她體.內蠱毒,會讓她生不如死,絕不可能再傷到你們!是相爺要毀了她,毀了她!”


    幾名守衛已然呆住。


    有一個兩個膽大的,看向榻上那個痛得已將唇邊咬破的女子,向前踏了半步,又畏畏怯怯地退了回來。


    厲奇人一邊弓著腰努力去掩自己的傷處,試圖讓那種器官被活活摘去的劇痛減輕些,一邊喝道:“你們看好了,那是寧獻太子一心想要的女人,那是南安侯和濟王打破頭搶著要的女人……但她如今落在你們手上,不過是個女囚而已,連妓.女都不如!是相爺要毀她,你們便是把她活活弄死,相爺也不會責怪你們……過了這個村,沒了這個店啊!”


    噬骨之痛中,十一尚得聽得清楚他的話,身體一掙,已臥到榻沿。


    那痛楚之中扭.動的身軀,似乎沒有了先前壓迫人心的強大氣勢,也便讓守衛膽大了些。


    終於有兩個守衛踏向前去,欲去按住這個尊貴美麗卻已輾落汙淖的絕色.女子。


    十一忽冷笑一聲,伸手向外一揮。


    守衛大驚,連忙跳著退開時,十一卻已從地上拾起了一枚碎陶片,緊攥掌心。


    厲奇人隻覺身.下更痛,忙向後退了一步時,竟已痛得滿身是汗,渾身哆嗦。


    “廢物!”


    十一鄙夷地瞧著他們,從淩.亂的烏發中抬起的麵頰美得驚心動魄,連那嘲笑都如此的妍媚誘.人,如深秋泥潭逆了時節開放的雪色菡萏,孤伶伶地立於殘荷敗葉,寂寞卻冷峭,獨自在清寒凜霜裏迎風舞動。


    碎陶片被她狠狠地攥著,紮破了白.皙的掌心,一滴一滴地飄落地麵。


    厲奇人沙啞著嗓子,羞惱地吼道:“笨蛋,她……她連強弩之末都算不上,怕什麽?還不快去!”


    守衛終於意識到,十一那點力量,絕對連最尋常的文弱男子都該抗拒不了,更別說他們四五個身材高大武藝在身的男人了。


    蠢.蠢.欲.動的欲.望裏,他們終是克製不住,又向前走了一步。


    十一卻忽然一仰頭,已笑了起來。


    她高聲笑道:“轉告施老賊,除了我自己,誰也毀不了我!”


    她舉起碎陶片,在那些男人的驚呼聲裏,迅速劃向她白玉般無瑕的絕色麵龐。


    雙頰破開,血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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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勤政殿。


    令人沉心靜氣的龍涎香正緩緩縈繞於空闊的殿宇。雪白的宣紙鋪開,長身玉立的少年一襲素袍,飽蘸濃墨,低垂眉眼運筆寫字。


    據說,寫字亦可讓人平定心緒。少時每每受人白眼,默默用禿了的毛筆蘸著清水寫字,看著與禿筆絕不相襯的勁秀字體自筆尖遊逸而出,那些譏嘲的話語和目光便似遠了。


    便像如今,用銀線繡著蟠龍紋的袖子輕輕擺動之際,他的心仿若也安靜了許多。


    有太監上前,小心回稟:“皇上,濟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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