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珣走在青石大街上,迎麵遇到個相熟的士官劉藏。


    劉藏一把抱住王珣,“校尉今日收拾得如此精神,卻是要去做甚。不若和小弟前頭酒肆喝上兩杯。”


    王珣摸摸頭上嶄新的頭巾和玉環道:“今日不得空,須得去我師父吳道全處。改日再請劉兄弟喝酒。”


    “吳老近日新得了個小徒弟,校尉可曾見過?端得是好俊俏的身手。兄弟前些日去吳大夫那尋一副膏藥,看那少年在院中耍槍棒,一時技癢,比對了一下,竟連三招都走不過就敗下陣來。”


    “周師……師弟實是身手不凡。”


    “照小弟看來,鳳翔內能和那位少年一較高下的也隻有校尉你了。吳師傅調|教得好徒弟,個個都如此了得。”


    二人說話間來到吳宅。卻看到吳宅外圍著不少看熱鬧的人群。


    王珣心中一驚,撇下劉藏,分開人群擠了進去。


    隻見吳宅院門敞開,院內列滿帶刀甲士,均騎著那高頭大馬,當中簇擁著一人。此人華服金冠,貴氣逼人,手中持著馬鞭,端坐馬上,居高臨下睥睨著眼前孤身獨立的周曉曉。


    王珣提氣起身,在吳宅的矮牆上輕輕一點,翻過牆去,落在周曉曉身邊。


    “爾等是何人?並不是我鳳翔城中甲士。何故私入民宅?”


    周曉曉伸手將他擋在身後。


    “這是燕王殿下,師兄不得無理。”


    王珣聽得程時照乃是王孫貴族,頓時矮了氣勢。


    程時照身後的護衛嗬斥道:“王府辦事,閑雜人等退散!”


    王珣苦於身份低微,不敢頂撞,卻也不願離去,磨蹭著後退兩步。


    周曉曉眼看著程時照,心內揣摩著他的來意。


    口中低聲對身後的王珣道:“師兄,此事和你不相幹,速速離去。”她單手背在身後,伸兩隻手指比了個二字。


    她不知道此刻去通知俞將軍有沒有用,但是她不能不為吳道全夫妻的安危考慮一下。


    王珣心中猶豫,周曉曉轉身推了他一下,“走啊!”


    王珣隻得咬牙離開。


    程時照冷笑道:“和一介小小校尉都如此勾勾搭搭,果真是水性楊花的女人。”


    周曉曉心中大怒,但是她前世畢竟是已工作多年的成年人了,不是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


    她深知在這個時代,程時照這種級別的權貴,完全可以輕易取了她這種平民的小命。


    周曉曉看了一眼被隔離起來吳宅眾人,壓抑心中的情緒,盡量平和地道:“王爺若是有事,請入內說話,何必攪擾他人。”


    一眾人等步入宅院。


    小廳的門外迅速布滿精悍的王府府衛。


    室內僅餘周曉曉程時照二人獨處。


    程時照大咧咧地坐在主人的炕座上,輕點手中皮鞭,支著腳,眯起眼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他看不出這個女人有什麽特別之處,能把子規那樣的君子迷得失魂落魄、離經叛道起來。


    這個女人此刻穿著男裝,梳著個男子的發髻。平平無奇的臉上還沾著點麵粉。看不出半點女子的柔順嫵媚。她眼觀鼻,鼻觀心,靜立著。


    既沒有被進門時那套下馬威嚇著,也沒有急著表現出諂媚的態度來。


    “膽子倒是不小。汝不必指望,子規且在別處,這會子必不會過來。”


    周曉曉平靜地看著他,默默等著下文。


    “孤不耐煩和爾這等女子羅唕。實話告知爾,爾是莫要再妄想進國公府。姨母必容不得爾。”程時照摸著下巴,皺著眉頭,“現如今,孤王另有一條陽光大道給爾走,孤在京郊有一宅院,可將爾安置其中。管教汝和行知一年尚可廝守個數日。若是爾從此謹守門戶,恪守婦道。不再調唆生事,搬弄是非。孤王保爾錦衣玉食,一生富貴。”


    周曉曉強壓心中不適,不願當麵和他衝突,更不想和他多言,口中隻道:“多謝王爺厚意。民女不求富貴,隻在此間安生立命足矣。”


    心中冷笑,幾番出生入死,居然就為了這麽一個貨色。


    程時照聽出周曉曉敷衍之意,頓時惱怒起來。


    第17章


    程時照卻聽出周曉曉敷衍之意,頓時惱怒起來。


    “本王費這許多力氣,儞因何得恁麽不識好歹!為著尓這個禍害,國公府闔府不寧,姨母幾次被氣得個倒仰。國公爺盛怒,一頓板子,幾乎把行知的小命都交代了。看著行知如今這副樣子,尓心中無愧耶?”


    “這話說得好笑,殿下莫不是忘了子規這一身傷是因誰而起?”周曉曉一個沒忍住,出言譏諷。


    程時照眯起雙眸,眼迸寒光。雙掌一擊,門外魚貫而入數名帶甲武士。


    “汝若是不願。”程時照唇邊勾著凶險,眼中帶著煞氣,“其實有一個更為省事的方法,可一勞永逸。”


    周曉曉強迫自己冷靜克製,腦中急轉。


    她退後兩步,斂衽行禮:“殿下雷霆一怒,妾則伏屍流血於此地。然殺戮雖易,後未必不悔也。殿下待子規尤勝至親,子規事殿下不計生死。若因妾區區一賤命,結怨生仇,不足以償君子之意也。還請殿下三思,萬望息怒而熟慮。”


    程時照凝望著周曉曉半晌,揮手道:“都退出去,未經傳喚不得入內。”


    甲士如水而退,複緊閉房門,一室寂靜。


    “汝有何所求,便直言罷。”


    “民女並無所求,也不願予人為妾。隻想自給自足,安穩度日,萬望成全。”


    程時照將身歪在炕桌上,散漫地說:“莫非你中意那個校尉?這樣倒好,不若你去告訴行知,說你變心移情,不再屬意於他。讓他死了這條心。事後孤王自賜你金珠銀寶,必不叫你有失。”


    “……”真的想罵人,這人哪裏冒出來的,老娘要嫁誰突然就歸他管了。


    程時照將炕桌一拍:“這不行那不願,汝欲待如何!”


    “殿下,”周曉曉盡量溫聲細語地說話,“我和俞行知二人之事,乃是你情我願。若是行知對我無意,我絕不糾纏。您是行知的兄長,您為什麽不說服與他,而是為難我這麽一個小女子呢”


    “哼,什麽你情我願,簡直恬不知恥。”


    程時照站起來,緩緩踱步到周曉曉眼前。


    “嘴上說得好聽,實則還不是舍不得國公府的繁花似錦,你心裏覺得隻要死死拿住子規那個傻子,總有一天能夠得償所願,是也不是?”


    他俯下身,用輕漫的神色上下打量周曉曉的麵孔,“雖然長得一般,但性子辣,膽子還大,這樣看起來倒也有些野趣味。”


    周曉曉心中浮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國公府那地塊,規矩森嚴,人事複雜。且長輩們早就惡了你。你便是勉強進了門,又做不得正房奶奶,少不得被欺負搓磨。不若舍了行知……做我的人。”


    “王爺!”周曉曉心中大驚,此人簡直無恥。


    “噓,你先不要說話。”程時照湊近周曉曉耳傍,輕語撩撥,“我的府邸上無長輩,下午兄弟,無人管束,最是自由散漫。王妃性格溫柔,頗識大體,對妾室更是寬和。你進得府來,我自寵你,綾羅綢緞穿著,金玉首飾戴著,使婢差奴,再不必這般操勞,享盡榮華,豈不美哉。


    程時照顯然在對付女子的手段上很是嫻熟,他眼帶桃花,嘴角輕挑,一麵低低地在耳邊呢喃,一麵輕輕摟住周曉曉的肩膀。


    周曉曉忍住全身起的雞皮疙瘩,用盡量不激怒他的語氣勸道:“殿下,您冷靜一點。您考慮一下行知的感受,若是他知道您此刻所為。心裏該多難受。”


    “他不會真生我的氣的,他從小就讓著我,再喜歡的東西,隻要我看上了,他都願意給我。”程時照掀掉炕桌,將周曉曉壓在炕上,“當然,你最好告訴他你是自願的。這樣他會好受一點。”


    他脫去外袍,俯身來解周曉曉的衣物。


    周曉曉避無可避,鉗住程時照的手,一字一句地道:“我不願意。”


    程時照眉梢微聳,帶著輕蔑地笑。輕聲用極溫和的語氣說出冰冷的威脅:“你可以想清楚了。你知道忤逆孤的下場是什麽嗎?”


    他慢慢掰開周曉曉的手:“王之怒,要用汝乃至汝全家的性命來填。”


    周曉曉看著程時照越來越靠近的臉,感到切實的恐慌。


    她是一個成年人,並不天真。她非常清楚違抗這個男人的下場。她很珍惜自己得之不易的生命,也不想連累那些一直對自己親切的人。


    閉上眼,腦中浮現過一個個熟悉的麵孔。周曉曉緊緊握住自己的拳頭,安慰自己道,沒事的,這並沒什麽,就當作被狗咬了一口,忍耐,忍耐!


    隻是當男人惡心的氣息噴到自己臉上時。周曉曉膝蓋用力一踹,翻過身來,一把按住程時照重拳擊上他的腹部。


    對不起了,沒法忍!


    這一拳飽含周曉曉忍無可忍的怒火。


    打得程時照抱著肚子彎下腰去,他青筋暴出,冷汗直冒,口吐酸水,趴在炕上說不出話來。


    周曉曉抽出一柄解腕尖刀,好整以暇的耍了個刀花,將銀刃抵在程時照的脖子上。


    “你要不要喊一聲試試,看是你的侍衛快,還是我的刀快?”


    “你……”程時照痛苦地低聲道,“你不要命了!”


    “我就不要命了,待能怎樣!”


    周曉曉抽出他的腰帶,把他雙手反剪,捆成個粽子。


    “你這個瘋女人,你就不怕誅連九族。禍及全家!”


    “全家?我全家就我一人,你就算是誅我九族。也就填我一條命。拿我的命換你的命,也值了!”


    周曉曉怒火中燒,惡向膽邊生,堵住程時照的嘴,下狠手一頓拳打腳踢。


    “你知道我和俞行知是怎麽認識的嗎?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正被林秉仁吊在梁上,鞭打鐵烙。酷刑加身十幾天,他卻始終不肯屈服。我道為的是為了哪個過命交情的兄弟?卻不曾想竟是為了你這個良心被狗吃了的東西!”


    周曉曉的拳頭雨點似的落下,邊揍邊說。


    “後來他僥幸逃了出來,差點凍死在大雪山上,湊巧和我相遇,才沒有暴屍荒野。我們一路奔逃,還是被林秉仁的弟弟林秉直抓住,你知道那林秉直是什麽人嗎?你可能不認識,這個變態有個癖好,就是好男風。行知落在他手中,是有幾多可憐,差一點就被他……就被他那什麽了。”


    周曉曉越想越氣,用力踹了一腳。程時照痛苦得像蝦米一樣躬身體,發出嗚嗚的呻|吟聲。


    “我好不容易把他撈了出來。一路傷病交加,喬裝打扮,千辛萬苦。眼看到鳳翔了,剛以為可以喘口氣。卻在城門外中了埋伏,歹人的一箭穿透了我的肩膀,差點要了我的小命,本姑娘長這麽大就沒遭過這種罪。怎麽想得到居然都是為了你這個變態。你說我冤不冤?冤不冤?”


    “我殺了林家二爺,沒處投奔,一個人在這個小城鎮開個小鋪子,隻想好好過個日子。我既沒去向你們要回報,也沒去煩任何人。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東西卻左一個右一個的找我麻煩。良心呢?不疼嗎?不疼嗎?”


    周曉曉發泄了一通,逐漸冷靜下來。


    隻見那程時照躺在炕上,蜷縮著身體一動不動,嘴角沁血,麵色發白,汗濕了的頭發糊在臉上,看不清麵目。


    不會死了吧,周曉曉心中開始發虛。


    除了第一拳出於激憤太過了些,我後麵還是留了手的啊。


    這下怎麽辦?從此亡命天涯嗎?我這一走,師傅、師娘、吉嬸、娟子他們必受牽連。


    周曉曉拔出程時照口中布條,摒指探他鼻下氣息。


    隻聞一聲虛弱的聲音:“繼續啊,怎麽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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