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為了解釋林凡是如何得到這枚紐扣,畫麵特意回到了前段時間。


    出現在林凡眼前的,是滿臉是血,且失去了行動能力的姚可兒。碎裂的建築物將她幾乎整個人都掩埋了。


    烈焰升騰,撲麵而來的滾滾熱浪...可林凡的心底卻是一片冰涼。


    即便此刻的情景還未發生,可林凡卻仍感到無盡的絕望。周圍的建築此刻搖搖欲墜,顯然沒有時間讓林凡去救她。


    但若是讓林凡就這般束手無策的看著她死去,這可能嗎?


    而姚可兒受了這麽重的傷,在如此災難麵前,就算林凡能將她救出來,倆人又憑什麽活下去?


    倆人以傷殘的身軀,就算逃的出火海,那麽這正在陷落的城市呢?


    等待著他們的結局已經被定下了,隻剩下了死亡這一條路可走。


    “喂!不管是誰都好,快來幫我啊!”


    “快來,快來救救她!”


    林凡慌亂的向著四周的人群大聲呼救著,然而有能力的人不願伸出援手,願意幫忙的人又自顧不暇。


    原本碩大的大廳,此刻卻煙霧彌漫,林凡也不知是被煙嗆到了,還是急得。此刻他雙眼通紅,流著淚,卻仍試圖拯救姚可兒。


    可終究也沒有人對他們伸出援手。


    林凡的心隻感到越來越冷,周遭人們麵對災難時的尖叫聲、求救聲、咒罵聲令他心煩意亂。但他可以感受著姚可兒的氣息已經越來越弱。


    “堅持住可兒!不要......不要......”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林凡此刻的呼喊完全出於本能,他就連思考的時間也沒有,而現實也不允許他去考慮什麽。


    林凡一聲聲的呼喚,可一切都已經完了。


    他奮力的徒手在廢墟中挖掘著,瞬間的工夫,他的雙手便鮮血橫流。但此刻的林凡哪裏顧得上這些,手上傳來的痛,又怎能比得上此時他的心痛。


    對一些利己的人而言,此刻林凡的行為又是那麽的無意義,那麽的可笑。


    僅停留在口號,而不能將那種傳承至今的信念融入行為中的人,完全不能理解此刻的林凡為什麽還不跑?就為了那個已經沒有任何生存可能的女人?


    他們不會,所以他們不能。


    “咳咳......不要費力了,林凡,我知道的,我已經活不了了。”


    姚可兒的眼神平靜,此刻她隻是溫柔的看著林凡的臉,似是想把他的樣子刻進自己靈魂。


    姚可兒對著林凡費力的擠出了一個笑容,淚水卻順著她的眼角滑下。


    林凡哪裏看不出來此刻的姚可兒在逞強?世上又怎會有人真的願意這麽隨意的死去?更何況是這位如花一般的少女?她本不該死在這裏,本不該啊!


    林凡不能接受,他的人生在此刻終究要失去組成它的一切碎片。


    然而它仍在碎裂著,不論林凡如何著急,多麽奮力的去修複,去收集,那枚碎片卻仍在裂開。


    “你在說什麽胡話!我不允許你這麽想,給我活...給我活下去啊!”


    林凡不管不顧的大喊,這個關頭,他又怎能保持平日裏的鎮定?


    “都哭成小花貓了,不要這麽傷心啦。對了,這個...請你收下吧......”


    姚可兒笑了笑,她隻是微笑著撫摸著林凡的麵龐,輕輕為他抹去眼角的淚水。此刻她的溫柔,她的關心,才是令林凡感到心裏一陣陣刺痛的真正原因。


    他恨,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恨自己對姚可兒的拖累,他恨自己的一事無成,他為什麽就不珍惜與姚可兒相處的每一天。人便是如此,對於平時陪在自己身邊的事、人從不會感到珍惜,隻有即將失去的那種感覺迫在眉睫,才會感到焦躁與不舍。


    姚可兒費力的從自己領口一拽,接著便將手伸向了林凡。


    “這是......?“


    林凡沒有看清姚可兒遞給自己的到底是什麽,便聽到了姚可兒的催促聲。


    “快走吧...”


    輕輕的呼喚,卻好似用盡了她渾身的力氣,那眼角難掩的情感卻讓林凡無比的痛苦。


    但林凡終究還是走了,他的心卻不受控製的感到悲傷。


    他感受著腳下傳來的沉重感,仿佛有種令隨時要跌倒的感覺。


    火勢越來越大,林凡遠遠聽到身後建築的崩塌聲傳來,他的心跳在這一刻停跳了一拍。他知道,此刻這世上真的已經什麽都不剩下了,自己真的變成了一無所有的人。


    林凡於此刻仿佛丟失了所有的靈魂,僅憑身體的本能在前進著,前進著,卻連去往何處都不知道。


    經過了拚死努力,林凡逃到了不知哪台飛船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逃出來那個地獄的,似是有姚可兒的話語在背後推了他一把,令他產生了活下去的動力,最後半夢半醒的逃離了地球。


    “這便是先前那枚紐扣的由來嗎?”


    林凡此刻才明悟過來,但他卻不知道姚可兒此舉到底有什麽意義?


    “哢嚓!”


    伴隨著一道清脆的響聲,紐扣緩緩的轉動起來。不一會的工夫便成了一個機械構造的小正方形。這個小小的紐扣已經被姚可兒賦予了別的意義,通過精密的改造,才能將這麽小的玩意加上其他功能。


    “林...林凡,假如你有一天收到了我的‘禮物’,那我多麽希望是我們倆人共同打開的啊,為了防止遇到什麽意外,很抱歉我得準備一下這個別致的小家夥。“


    即便是這樣話語,林凡也可以腦補出姚可兒在錄製這段話時那扭捏的模樣。


    她的害羞,她的掙紮,她臉上浮起的淡淡紅暈......林凡都可以想象的到,他知道若是姚可兒當著他的麵說出這些話,會是什麽表情,會是什麽動作。他都知道。


    但比起想象,林凡更希望自己可以親自看著姚可兒,讓她麵對麵說出這些話來,而不似這樣,天人兩隔,聽著這單方麵的訴說。


    這種無力,這種絕望,令林凡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指甲刺破手心,也難蓋過心頭之痛。


    “很抱歉啊,我沒有勇氣在你麵前說出這樣的話,但希望你可以認真聽完。”


    林凡滿臉的認真,此時就她講的一個字,都不願意錯過。


    似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心理準備,終於繼續傳出了姚可兒的聲音。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從不知道何時起,或許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便在不自覺間愛上了你。”


    林凡渾身失去了力氣,他在此刻“死去了”。


    這句話終究還是沒能當麵聽她說出來。


    “但你對我一直很好,如對待其他人一般,你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並不會產生過多的包容,老實說這令我非常灰心,我多麽期望你對我有哪怕一絲特殊的情感,那會多好......多好......”


    “與你相處的每一天,每一秒,都是那麽有意義。我從未埋怨過這些年來苦苦追尋你背影的艱難,你太優秀了,優秀到是那麽遙不可及,明明每天都能見到你,卻總是感覺那麽不真實,就像活在夢裏一樣不真切。”


    “我希望你能不要把我當作妹妹看待,希望你能把我當成一個正常的異性看待,哪怕隻是異性朋友。”


    “我不知道我能否有一天可以當著你的麵說出這樣的話,如果我做到了,你可一定要誇誇我哦!\"


    \"......\"


    一陣沉默後,才傳來了姚可兒的最後一句話。


    而此刻的林凡,早在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麵。


    他沒有哭出聲,沒有崩潰,卻仿佛被定身了,就這樣沒有表情的,隻是流著淚。


    “我多麽希望這句話能由你先說出口,那又該多好......”


    姚可兒話語中夾雜著哽咽,話說到這份上,林凡又如何不能明白她的心意?


    如果這都聽不懂,那就不是木頭了,而是傻子了!


    突然出現的畫麵,就此戛然而止,現實中的林凡早就痛苦的躺在路邊。他不知道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自己到底還能否有活下去的勇氣。自己真的......真的應該辜負這樣的女孩嗎?她等了自己太久太久,而自己欠她的卻又太多太多......


    “對不起..對不起...”


    眼角的淚水令林凡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錯的如此離譜,這麽長時間仍對自己不離不棄,願意陪著受了這麽多冷眼的自己,姚可兒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難道十幾年的相處還是分不清嗎?


    “我喜歡可兒嗎?”


    林凡不能理解這份源自心底的感情到底是不是喜歡,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愛。那是一種令他感到陌生的感覺,那股脹痛,那災難來臨時的急迫,那當親眼看著姚可兒死去時的悲傷,那仿佛要將心髒活剝出來的痛苦令林凡感到幾近崩潰。


    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人的言語可能是謊言,但人的心不會對自己說謊。


    父母所給予的,是親情,那會令他感到溫暖與舒心。但現在這種情感,隻會令林凡止不住淚水。


    這種痛不欲生的悲傷,正是證明姚可兒在林凡心中具有非同尋常意義的最有力證明。


    看到陌生人死去,林凡或許隻會覺得有些惋惜;若是有人為自己而死,林凡或許會傷心落淚。但世上僅有一人,僅有姚可兒一人,她的死,令林凡痛心疾首,恨不得隨她而去。


    他已經不是懵懂的孩子,他也不會羞於直麵自己的本心。


    喜歡一個人也好,討厭一個人也罷,這並沒有什麽好羞於示人的。


    是自己一直以來選擇了漠視這份感情,是自己一直以來踐踏了屬於她的這份純真。明明就那樣展示在自己麵前,而自己卻選擇了忽視,選擇了逃離。


    錯的太多,但好在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我不會讓那樣的未來發生的!我不要啊!!”


    林凡決心一定要抓住這次上天垂憐的機會,那女孩也不該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以姚可兒的本事,便不可能就這麽簡單的死去。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此刻的自己,正是林凡拖累了姚可兒,才在那一刻令她舍身救下了自己。


    “死的應該是我啊!是我啊!”


    林凡終於泣不成聲,心中充滿了後悔。


    林凡的詭異舉動令路人不禁紛紛側目,隨後直呼:“晦氣!”


    接著便滿臉嫌棄的快步遠離。


    對於世人不解的異樣眼神,林凡沒有在意,他也不屑於去解釋。


    難道他也要將自己的心剖出來給世人看看是紅是黑?


    這本便是無意義,沒有任何價值的事情。


    世人冷漠,而與我林凡有何相幹?


    他的心仍是熾熱的,他仍會為了拯救苦難中的人而伸出援手,若是默不作聲的看著原本可以活下去的人,最後無奈的接受死亡的結局,那種平淡,那種無奈。當那眼底殘存的最後一抹希望轉變為無盡的絕望之時,人的那種仿佛看淡一切的無所謂。這種被動接受自己命運的無力感,正是令林凡感到傷心的原因。


    可他無法拯救所有人,所以博愛的人終有一天會崩潰。因為他們活不成理想中的模樣。


    好在還有一段時間,還有可以讓林凡去改變命運的機會。


    自己不是已經找到了畢生苦苦追尋的寶藏嗎?從一開始,她就在那裏,唯一忽視了她的隻有林凡自己。


    林凡抹去眼角的淚水,重重的呼了一口氣。夜晚的氣溫很低,林凡並沒有在意那呼出的白氣。他的眼神已經充滿了堅定,他有了為之奮鬥、努力、奮不顧身的目標。


    從這一刻起,林凡身上那種沉淪感就此煙消雲散,他不再緬懷於家人的離去,而是將這種悲傷化深深埋進心底,將它化作動力,以此邁向那可能的明天。


    於是林凡在淩冽的晚風中開始奔跑。人潮湧動的街道上,此刻的林凡顯得是那般格格不入。


    行人從他正麵走來,目光卻不曾在他身上過多停留。


    林凡直愣愣的穿過人潮,他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走在了相反的道路上。


    他毫不在意。


    世人皆是在意他人的看法,從而限製著自己的言行,那種受困於鳥籠一般的束縛感,此刻已被林凡用力拋棄。就是世上所有人都看不起他,謾罵他,隻要那一人仍能對他綻出笑顏,仍有那一人願意相信他,願意愛他,便足夠了。


    他跑的很快,很快,似是要擺脫自己這有些懦弱的人生。


    他跑的很遠,很遠,可迎麵的街風也吹不走他的憂愁。


    留給林凡的時間不多了。


    命運在倆人的身後推了一把,那林凡便乘上這波浪潮吧!不論前方是何種未來,也一定要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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