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說不來參加這個剪彩活動,但現在右蝶還不是窩在位置上打嗬欠。說什麽隻有短短的幾分鍾,她來了半小時也沒什麽動靜,人來人往真是不習慣。在白天,她的火氣完全燃燒,盯著那群衣服整齊、西裝筆挺的男人、穿著套裝的女人圍在一起寒暄,表演著自以為是上流人士的高尚舉動,臉上的表情怎麽看都虛偽。


    如果以衣服來斷定人的等級,那麽就可以解釋她這位“主角”為何被冷落在這裏,t恤加破了洞的牛仔褲,怎麽看都像打雜的。


    右蝶眼一瞥,隻見電梯內轉出一群人,其中那個笑得很誇張的不就是她的老板嗎?


    陳總嘴咧得橫占整張臉,燦爛得過了頭的笑容明顯的是朝著身側的男士。不過那男人卻冷著張臉,緊抿的唇成了條直線,沒有半點表情,雖有些傲,卻是英姿煥發。這年頭還有這種好看得要人命的男人——她搖搖頭,不知要害多少女人。


    那個又帥又酷的男人就是同樣心不甘情不願來出席開幕儀式的邢東領。


    邢東領無法擺出另一號表情,隻能僵硬的移動步伐和眼神,定定的朝著紅彩球前進,每一次百貨公司的門市開幕,惡夢就得重現一次。


    隨行的秘書已預先藏了好幾包麵紙,還有誰比秘書更了解,開幕之日等於是總經理“流血”日?而在不可避免有女士存在的場合,他總會細心準備具有超強吸收力的麵紙以備不時之需。


    這時突然有人朝著右蝶下達命令:“喂!你去幫忙把那堆箱子處理掉。”


    右蝶甩過頭去,置之不理。


    “喂!”聲音不死心的傳來,比先前高了些。“我在叫你啊!”


    她回過頭,瞪著那位“有眼不識泰山”的家夥——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褲子的胖子,這裝扮在場內很多,顯然是”evap”的工作人員。


    她哼了一聲,壓了壓帽簷,根本不想跟他說話。


    被她不屑的態度一激,那胖子衝到她麵前,肥手一指,大喝:“你知不知道你來幹什麽的?還坐在我們右設計師的椅子上?”


    右蝶不理他,仍瞅著剛才那位酷哥。他有些麵善,長得不賴,比站在她跟前這個肥豬好太多了!兩人的外表真是相差懸殊,簡直不能比。


    “還不起來?”胖子憤然一揮手,將她的帽子掀起落了地,亦是同時,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力,紛紛投來目光。


    一時間,她塞入帽內的暗紅色頭發像得到解放的滑落,因燈光直射轉成褐紅,微卷的發絲襯著清麗的臉龐,散發著迷人、神秘的氣質。她蹙起的眉帶著英氣,眸子裏卻迅速堆起戾氣。


    胖男人瞠目結舌的退了好幾步,自看到她的頭發之後,他已嚇得兩腿發抖。俗話說:沒有吃過豬肉,也該看過豬走路,”evap”卻有句雷同的話是這麽說的——沒有看過右蝶本人,至少知道她的紅頭發!


    她的紅發是與生俱來的,也算是她的“注冊商標”,再加上那雙帶有殺人寒氣的目光,-男人幾乎想立刻從地球上消失。


    右蝶知道自己的頭發會帶來不少騷動,所以特意的隱藏,但被這麽一掀,理所當然的火氣也大了,也因此,”evap”內部的員工都很有默契的退開,一致認為離開這個危險區愈遠愈好。


    邢東領不經意的移動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不僅訝異於她的紅頭發,而鼻子亦配合的湧起熱感,他的秘書馬上遞來麵紙。


    右蝶準備破口大罵時,視線裏突然竄進另一個鞠躬哈腰的人影。


    “啊!右小姐來了,真是太好了。”


    眉一挑,右蝶轉而對這個人發難。“陳總,那個白癡該不會是公司的人吧?”


    陳總向那胖子使了使眼色,隻見他如釋重負的溜出現場。陳總轉回臉,表情是標準的諂媚。“右小姐,別生氣,他最近才到公司來,所以……”


    新人會那麽囂張?“他跟你有關係吧?”


    “右小姐真是-明。”陳總摸著額頭,冷汗直冒。“他是我侄子……”


    “哦!”


    “是……是……”陳總心虛的應著,拿出手帕猛往額上抹去。


    他肩上突然被人一拍,背後出現另一個人。來者與陳總低語一陣之後,陳總擦拭的動作未停,卻快步離去。


    那人對她漾著帶酒窩的笑臉,直挺挺的立在她跟前打量她。“表妹!看來要姑婆將你回收再教育一下了。”


    右蝶瞪著這個素未謀麵的“表哥”,他生得一副娃娃臉,唇紅齒白,要不是身強體壯,她會以為他女扮男裝。


    “剪彩耶,你以為出來郊遊啊!”葉資遠打量著。


    她翻起白眼,“羅嗦!”


    他竟笑了起來,上前拉住她。“早就料到你會這樣,來!離開場還有十幾分鍾,我帶你去換衣服。”


    她甩開他抗議道:“我憑什麽要聽你的?你不是說隻要幾分鍾嗎?”


    “沒錯啊!誰教你要那麽早來?”他早有準備的回答。


    她坐回椅上,習慣將眼光停在剛才的位置,不知何時,那英俊的男人已背對著她。


    注意到她的目光,葉資遠隨口解釋:“他是連旗百貨的總經理。”


    右蝶調回目光,但又被葉資遠拉起。她忍無可忍的嚷道:“你到底想幹嘛?放開——”


    “你是真不懂社交禮儀還是離開人群太久?”得先替她換掉一身的打雜裝要緊。”等會兒有記者來,你這樣子不好看。”


    “我才不管好不好看!”怒火爆發,昏昏欲睡的神經像鬆弛的發條。在白天,她無法控製自己的脾氣。


    “我管定了!”葉資遠擺出由不得你的姿態,趁著她想睡又不能睡、頭暈目眩時,將她推進更衣間,命兩個專櫃小姐替她著裝。


    ***************


    邢東領皺眉瞪著手中充滿血漬的麵紙,腦中-地閃過那紅發女子,一種奇異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問向身旁的秘書:“剛才……那個女人是?”


    “如果你要去進修,會再見到她的。”秘書回道。


    “進修?!”


    “她就是”evap”的王將,集團也很看重這個人。”


    邢東領點頭,看了秘書一眼,秘書立刻會意地轉身替他回絕企圖采訪的記者。


    邢東領靠向椅背,習慣的閉目等待剪彩時刻來臨。他必須“養精蓄銳”來麵對媒體與人群。記者都很敏感,他得小心應付。


    周圍開始熱鬧了起來,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夾雜著談笑聲、椅子搬動聲,漸漸地,人群停留圍繞在同一個空間。


    也許是常常閉目養神之故,邢東領的耳力不錯,當聲音聚集,就是他該現身的時刻。他深吸口氣睜開眼,隻見人潮果真圍攏在紅帶彩球前。


    突然,場中靠攏的群眾像被一刀剖開,讓出了一條路,透過那道直線,邢東領的目光被出現的紅發吸引住。


    右蝶昂首闊步的邁向彩球,無瑕的雪肌被一身火紅的衣裳襯得更為白皙,被人強迫上了妝的臉蛋豔光四射,一雙美目噴著燃燒的怒火,全身上下可謂紅得徹底。她對這樣的自己,有一絲鄙夷,覺得自己像個妖姬。


    葉資遠很滿意的領著她走到彩球前。


    邢東領則被秘書喚醒:“總經理!”


    “什麽?”


    隻見秘書指了指他的鼻子,邢東領當下一抹,不禁有些茫然和詫異,沒想到他竟然忘了流血?!


    右蝶接過剪刀,恨不得一把剪掉表哥興致勃勃的嘴臉,眼一轉,卻見身側多了一堵肉牆,她本能的抬眼正視肉牆的主人——邢東領。


    “evap”的陳總也湊了過來。門市開幕,高階主管本應是重要主角,目光的焦點應是在他身上,但此刻卻不然,記者和所有的人都幾乎完全漠視陳總的存在,照相機明顯的緊追著右蝶和邢東領不放。右蝶和邢東領互視一眼,互相都覺得不自在。


    陳總開心極了,在麥克風前暢所欲言。而右蝶的生理狀況已超越極限,頭準時的脹了起來,開始昏沉沉的,手中的剪刀也搖搖欲墜,好似有千斤重。


    邢東領暗拭鼻頭,目光恰好觸及到她手上快掉落的剪刀,在千鈞一發之際,他本能的將剪刀接過手。由於他人高馬大,此舉立即引起注意,也因此,閃光燈又是此起彼落的響起,完全搶了正在發言中的陳總的風頭。


    台下的葉資遠好生緊張,他知道表妹想睡覺了,而在要睡不能睡的情況之下,他不敢保證她會做出什麽事來,肯定是當眾出糗。


    非出自本意,但邢東領強迫自己再麵對右蝶。“小姐!你的。”


    他遞過剪刀,她卻險些沒抓牢,趕緊用雙手捧著後,卻不知不覺惱了起來,朝著陳總的背後大吼:“你講完了沒有?”


    她這麽一吼,四周立刻一片寂然、鴉雀無聲。


    尷尬的陳總連忙打圓場,“好,現在請邢總經理和右小姐一同替”evap”進駐“連旗百貨”來剪彩,期待日後生意昌隆、鴻圖大展。”


    好在陳總隨機應變,不一會兒,寂靜無聲的人群又熱烈的紛紛適時鼓掌,掩飾了剛才的尷尬。


    邢東領向前,右蝶也迷糊的跟進,兩人一同剪下紅帶,閃光燈又紛紛亮起,同時,有一個聲音宣布:“我們的記者會會場在左方,現在請各位記者們就座。”


    右蝶事不關己的準備離開,卻被一股力量阻止腳步的前進,她回頭就是一瞪,那大膽的家夥正是陳總。


    陳總陪著笑臉說:“右小姐要上哪兒去?”


    右蝶回給他一個“你在問廢話”的眼神。


    陳總的笑臉有些僵,“可……可是,記者會要……”


    “那不關我的事!”右蝶沒迷糊到忘了今天來的唯一目的。


    “就是你的事。”葉資遠又出現了。


    右蝶瞠起圓目,不解他們倆到底在玩什麽把戲,明顯的表現出她的不耐煩。


    “記者會是為你而開的。”事到如今,葉資遠說明道。“其實剪彩外,還有你近來設計的新軟體上市的說明發表會。”


    右蝶一聽真的快腦衝血了,腳一抬,重重的往兩人的腳踝狠狠踢去,無視兩人的哀號苦叫,轉身就往電梯奔去。搞什麽?竟敢騙她!她氣得咬牙切齒。


    隻見電梯門將要關閉,她想也沒想的往夾縫中閃進去,擠入的同時撞上一個胸膛,也許是衝力太強,對方險些倒地,她亦立即彈開,回撞到電梯門。隻聽咚的一聲,她斜斜地滑向地板,不知是昏倒還是睡著,就這麽躺在地上了。


    邢東領的秘書蹲下身察看了右蝶好一會兒,“好像撞出個包,暈倒了。”


    這是看得出來的事,邢東領卻要由秘書口述出來才知道。因為剛剛被她這麽一撞,他的胸口亦隱隱作痛,鼻血更是不爭氣的流了出來,他隻好忙著擦拭。


    暈倒?邢東領困惑的擰起眉。


    “不能放著她不管。”王秘書麵無表情的說道。


    邢東領隻好做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決定:‘叫醫療部的人上來替她看看。”


    “上來?”秘書手中的大哥大差點滑落,難不成……


    電梯已然到達連旗百貨最上層,亦即邢東領辦公室的樓層,隻見他一言不發的扛起右蝶,直挺挺地朝他的辦公室走去。


    而王秘書自從上次出現第二號表情後,今天又冒出第三號——呆若木雞。


    ***************


    右蝶悠悠醒來時,已是柔月高掛。後腦勺傳來的微痛讓她頓時清醒不少。


    這是哪裏?她下了床,將拉至一半的窗簾完全拉開,沐浴在她熟悉的夜色裏。她喜歡夜的神秘裏蘊含著溫婉、平和,所以在夜裏,她的脾氣比較好,也自願成為夜行工作者,追尋這份安詳寧靜。


    這裏比她的公寓更靠近天空,她正仰望著那片星海時,背後的開門聲打斷了她的沉思,她本能轉頭看向來者。黑暗中,她仍能感覺到對方也在打量著自己。


    “醒了?”那人停在暗處問。


    “我不是站著嗎?”她本性使然的回答,卻換來他的輕笑。


    “你是右蝶?”那男子的語調中含著趣味。


    “沒錯!”右蝶討厭這種被質問的感覺,而且對方的麵孔如此模糊。


    他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麽,於是將身影-向亮光處。


    右蝶蹙眉。邢東領?她沒忘記這個人,而且印象深刻,可是現在這個人雖然是同一張臉孔,但臉上那抹壞壞的笑卻跟白天的印象不搭。


    “西領!”門外突然傳來怒吼。


    隨著聲音闖進的人看到她先是遲疑了一下,之後轉往那男人奔去,立在月光裏,右蝶的眼睛因此瞪得好大。


    “看到雙胞胎也不用那麽驚訝吧?”邢西領從記者朋友處得知右蝶在記者會上開溜、擺了自己公司一道的消息,讓他對這個女人極好奇。


    他回到家後,卻意外的發現一向準時下班的邢東領也不見人影,當下播了電話給秘書,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他患有女性恐懼症的老哥竟然窩藏一個女人?想想,這是何等的大事。天下紅雨了嗎?邢西領內心有說不出的高興,所以立刻放下電話跑來目睹事實。


    看到他那獨特的笑容,右蝶想起來了,難怪她覺得麵善,他是邢西領,一個明星,原來他們倆是雙胞胎啊!“我就覺得你跟我白天看到的人不太一樣,原來如此。”


    說著,她瞥向一臉氣憤的邢東領,他竟閃過她的注視,看著邢西領命令道:“我們出去談!”


    望著右蝶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邢西領玩心大起。“我們在這裏談嘛!”


    “西——領!”邢東領低吼。


    看看時間,右蝶收拾了一下說:“你們談吧!我也該走了。”


    “別急!”邢西領朝著哥哥瞄了一眼,轉而麵向右蝶。“你肚子餓了吧?一起去吃東西如何?”


    右蝶瞥了邢東領一眼,她肚子是餓了,難得心情不錯,因此她點點頭。


    ***************


    右蝶卸下濃妝和讓她不自在的服飾,一身牛仔裝讓她輕鬆不少,倒是她對麵的兩個人太引人注意,害得她跟著被人指指點點。


    處在百貨公司的美食廣場,身為明星的邢西領想當然耳是眾所矚目的焦點,而連旗百貨的總經理首次現身,店家更是誠惶誠恐。相形之下,右蝶反倒渺小許多。


    望著眼前一桌佳肴,她是不會客氣的。不過,從剛才到現在,邢東領卻是一直撫著鼻頭。右蝶下意識的嗅著四周問道:“有什麽臭味嗎?”


    邢西領會意的笑了起來,朝著邢東領的手肘撞了一下調侃道:“看吧,還跟來!等會兒別叫我輸血給你啊!”


    邢東領瞪了弟弟一眼,連他自己部搞不清楚為何要來,這種場合對他而言是禁忌,尤其身邊的不定時炸彈——邢西領,他的影迷早就蠢蠢欲動了,隻是還搞不清楚他們倆到底誰是邢西領罷了!


    “血?”右蝶一頭霧水。


    邢西領有意告訴她,所以湊到她耳邊低語。


    邢東領知道自己被出賣了,他將目光停在盤中,但對食物已覺索然無味,他無法像西領那樣開朗,誰教他自小就被這病症折磨、為此苦惱。


    “真的嗎?”右蝶很訝異邢西領告訴她這種獨特的病症。”你不怕我說出去啊?”


    邢西領挑眉,“至今也隻有你這個女人知道,有風聲我會找不到是誰說的嗎?再說,你不會做這種無聊事吧!”


    右蝶認識的人的確不多,要找誰來搬弄這種是非啊?她點頭,同意他的說法。


    “那……為何告訴我?我們又不熟。”


    “誰教我哥要跟來?”邢西領故作無奈的強調。


    他的話換來邢東領今晚第十一次的白眼。雙胞胎有沒有心電感應,邢西領不知道,可是此刻卻強烈的感受到哥哥複雜的情緒。


    右蝶看著邢東領,其實她第一眼就對他很感興趣,如果喜歡美好的事物沒有錯,那麽愛慕這些事物更沒有錯。她歎了口氣,“那真是有些可惜了。”難得他生了副好麵孔。雖然右氏家族裏不乏這類相貌,可是複雜的關係想來就惱,她便無心欣賞了。


    “下個月初,連旗的員工會去聽你的課,你知道吧?”邢西領問。


    “嗯。”老實說,誰來上課對她而言並不重要,她也不曾關心台下會有哪些人。


    看著她滿不在乎的神情,邢西領若有所思的問:“如果不是自願,你會不會亂教一通?”


    “喂!”她不高興的拍著桌子,有著不容懷疑的驕傲。“我是專業人士,不會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


    “看來你一定得罪過不少人。”邢西領老實的道出。


    “沒錯!”她倒是不否認。


    邢西領搖頭,這個女人不適合他的計劃,她太過強悍了。


    為了挽救大哥的病情,他正部署著“天羅地網”,而手中的人選無不柔情似水,本想將右蝶也列入人選中,可是在了解她的個性之後,還是決定作罷,大哥就算有幾百個心髒也無法抵擋吧!


    “對不起……”這個聲音不大不小,恰好傳入三人耳裏。他們不約而同抬眼,隻見開口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她後頭領了一堆年紀相仿的同伴,她們已經徘徊在桌邊許久,顯然終於找到代表開口。


    “什麽事?”邢西領立刻擺出“專業”笑容。


    女孩又驚又喜的將腳步-到桌前,雙眼中盡是崇拜,她將手中的冊子往兩兄弟跟前一攤。“想請你……簽名……”


    從她們遊-不定的眼神裏,看情形,她們仍不確定到底誰是邢西領。右蝶掃動盤子的筷子驟然放下,朝著那群女孩說道:“那個就是邢西領,要簽名就快點。”


    話未說完,這些小女孩便像風似的刮過她的身旁。片刻,邢西領的周圍已是人山人海。而邢東領臉色鐵灰,坐也不是、站也不行的定在當場。右蝶難得發揮身上僅存的同情心,推開人群,一把將邢東領拉離現場。


    “你不會跑嗎?”右蝶吼道,見他依舊搗著鼻子,她連忙像強盜似的隨手在一旁的店家桌上抓了包餐巾紙,往洗手間跑去。


    “拿去!”右蝶將他往廁所方向推了一把。“不知道夠不夠用?”


    邢東領幾乎是狼狽的跌進門裏,其實隻要不再麵對女人,他的鼻血就會跟著止住,可是他的腦子卻不聽話的充斥右蝶的身影,鼻內的熱潮仍遲續翻滾著。


    右蝶是個自尊心超強的女人,將心比心,她本能的認為邢東領亦是如此,更何況他是堂堂一個大男人,將秘密隱藏在冷酷的外表下亦非他所願。不知為何,她覺得有義務為他隱瞞,她笑了笑,原來自己不隻有暴怒的一麵,還是有惻隱之心存在。


    見到邢東領從廁所出來,臉色微青,一隻手仍習慣性地留在鼻頭上,她說道:


    “走吧!邢西領的來者不拒可能會為美食廣場帶來騷動,你要留在這裏還是跟我去把他拉走?”見他不語,她跺了跺腳,氣急敗壞地說:“你流完血就變木頭嗎?”


    看他根本沒有反應,她索性跑向廣場,拋下一句話:“去辦公室等著。”


    邢東領望著她飛奔的背影,移向電梯的腳卻不由自主轉向、追了上去。


    隻見人群擁擠,要進去也困難,右蝶迅速憤恨的大吼:“通通給我讓開!”


    這一聲震撼全場,激動的影迷們很快的靜了下來、瞪著聲音的主人,表達一致的不滿和怨憤,而邢西領則暗歎,替她的處境覺得煩惱。


    眼看就要引起騷動,右蝶利眼一掃,全場居然安靜了。感受到她的氣焰,一向瘋狂的影迷竟沒人敢動。


    邢西領點頭,揚起醉人的笑容,以磁性的嗓音安撫著:“對不起,我和朋友正在用餐,改天舉辦簽名會答謝各位好嗎?”


    他這三兩句話外加電眼一放,很快的,影迷部心甘情願的離開。邢西領滿意的點頭,他知道他的影迷很聽話——很聽從他的話。


    直到人散得差不多,邢西領才將目光-向右蝶,咦?他露出看戲的眼神,老哥竟任由右蝶拉著走?他沒看錯吧?!


    邢東領流著鼻血,連什麽時候坐回邢西領麵前仍覺得茫然,有股欲哭無淚的感慨。


    “你不怕被打死啊?”邢西領望向右蝶,影迷可是會抓狂的。


    “哈!”她的笑聲很諷刺。“我不擔心那個,我隻是擔心沒得吃而已。”


    邢西領笑道:“你有太多傳聞,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我的傳聞?有你的緋聞多嗎?”她說,眼睛不由自主的又轉回邢東領身上。他不能這輩子老搗著鼻子吧?而且,自從在休息室聽過他的怒吼之後,他就再也沒開過口。


    “你真不該在這兒。”右蝶指著他的鼻頭,意有所指的道。


    邢東領的眼底閃過一絲受辱的神色,他憤然起身、走出兩人的視線。


    尚未察覺自己說錯什麽,右蝶皺眉看著他,“他又怎麽了?”


    邢西領搖頭歎了口氣。


    ***************


    聽完邢西領的話後,右蝶認為自己有道歉的必要——這還真是難得。


    她想,如果那句話真是刺傷了他,那麽她就有這個義務上樓去跟邢東領道歉。雖然她習慣孤獨、用不著朋友,道歉也不預期會得到什麽好處,但誰教她對他有了好感?


    右蝶提了兩袋鹵味,在不知道他會不會吃的情況下,以防浪費,袋裏自然全是她的最愛。期待他是回到辦公室,所以她跑來頂樓,從總經理辦公室門縫透出的微光,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看著右蝶推門進來,邢東領在意外之餘,也趕忙找著麵紙。


    右蝶丟了一包麵紙給他,“你就別看我吧,免得發作。”


    他悶哼一聲,總算開了口:”你上來做什麽?”


    “沒!”她將兩袋鹵味往桌上一擱,直截了當地說:“道歉!”


    “道歉?”邢東領不解的將椅子轉過,背對著她注視外麵。


    “對啊!”她盯著他的椅背,“其實剛才我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覺得再這樣下去,你的血就要流光了才……”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打斷她的話,語氣冰冷。


    右蝶瞠圓了眼,有點受傷的感覺,還沒有人敢打斷她要說的話,她可是難得好心耶!她一咬牙,“我沒有同情你,我隻是認為你沒必要人前人後擺出那種讓人敬而遠之的麵孔。”


    “人前人後?”邢東領反諷:“你都見到了嗎?”


    “我是沒見到,不過我的猜測一向很準。”


    “猜測?有些事情不是用這兩字就可以認定的。”


    “我就可以!”


    “你又胡亂揣測了什麽?”


    右蝶頓了頓,說道:“我覺得你是在壓抑,其實你的病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至少其它機能正常不就好了?用不著自卑!如果你敢麵對,情形也許不會那麽糟。”


    “我沒有壓抑,更沒有自卑。”他的這句話含著怒意。


    “那就不要怕去麵對女人。”


    “麵不麵對幹你什麽事?”這麽多年來他還不是活得很好?他不認為這個問題嚴重到需要由一個初相識的女人來批判。


    右蝶愣住,對啊!她操個什麽心?她隻是來道歉而已啊!


    “反正……就是這樣!”她嘴硬。


    “你也太閑了,大講師!”他譏諷道。“有空幹嘛在這裏猜想我這個陌生人的心態?邢西領才是個好目標。”


    “我對他沒興趣!”她大喊,走回沙發上拆開帶來的鹵味。搞什麽呀?!為什麽


    她要自討沒趣上來受氣呢?她憤慨的舉起叉子往豆腐上戳洞。


    邢東領不語,因為她那句話帶給他很大的震撼。興趣?她對他有興趣?他激蕩的心開始狂跳。他對她全然不了解,她一向部是這樣嗎?隨隨便便的批評一個人,


    還是跟其它女人一樣,隻為了接近他?他肯定自己最後的想法,瞬間又恢複冷漠。


    右蝶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說:“你剛剛什麽也沒吃,而且又流了那麽多血,所以我買了米血,來吃吧!”


    他蹙眉,女人都這麽自以為是的擅作主張嗎?他又何必聽從?隻聽得身後的腳步聲來來去去,她無可奈何的語氣傳來——


    “我將那包放在桌上,吃不吃隨你。”


    右蝶坐定,享用著自己的那一份。其實來這裏道歉還真是難為了她,她一向被寵慣了,從沒有向別人道歉過,要她開口表達是太困難了些,剛才那麽一吵,她大可以一走了之,按照以前的情形,這麽做很正常。但是,她就是想跟他道歉,很奇怪的心態。


    見他連動也沒動,她沒來由的就是生氣,一把抓過那包熱騰騰的米血往他椅背砸去,感覺到震動,他轉過椅子,蹙起眉來。


    總算有反應了,她滿意的拍拍手。“我就不信你像雕像一動也不動。”


    “你在考驗我的耐性嗎?”邢東領低吼。


    “我不喜歡我的好意不被接受!”


    “你可以去找別人!”


    散了一地的米血糕發出的香味立即充斥室內,他惱怒的盯著一地的油膏和米血,清潔人員已經下了班,等到明天,這些東西肯定會發臭。可惡!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麽?


    “我沒有那麽多“好意”對人。”她說得悻悻然,但馬上後悔自己的衝動,於是找來一條像抹布的東西擦地,一邊抱怨這麽大的辦公室內竟沒有掃地用具。


    擦到了他的座椅旁,驀然一抬頭,就見他觸電似的閃開。


    右蝶又是一股火氣上來,她伸手就將椅子推倒,用力的拾著一地的米血,暗罵著他。躲什麽躲嘛,讓她覺得自己像鬼似的!


    “你到底想做什麽?”如果他沒記錯,這裏還是他的辦公室。


    “你不會看嗎?”她無力的回答。


    從進門開始,她說要道歉,卻把他惹得愈來愈生氣,如果為了接近他是這麽的接近法,那他真的是受夠了!他隻覺得心煩意亂,恨不得她立刻消失。“請你馬上出去!”


    右蝶杏眼圓瞪,聽他的口氣,像在趕人是吧!


    知道她沒動,他重複說道,加重了語氣:“明天會有人來掃,你走吧!”話剛停,後腦勺就被敲了一記,在他身後散了一堆的公文夾。這當然是她的傑作。


    “用不著你趕,我正想走!”她忿忿不平的走到門口,又回頭。“我上來的目的隻是為了道歉。現在聽清楚——對不起!以後我們互不相欠,反正以你這種個性,也不太可能會出現在我們女人麵前,你愛躲,就躲一輩子吧!”砰的一聲,門被她狠狠的甩上。


    刑東領憤然回頭死瞪著門口,互不相欠?到底是誰欠誰啊?


    低頭一瞧,那個被她拿來當抹布的東西不正是他擺在休息室裏的毛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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