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無奈又縱容的苦笑:“好吧,既如此,我替你尋一個武夫子回來。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學習,就得好好學。”


    蕭蘊喜笑顏開地點頭。


    秦暄又道:“我再給你請一個精通詩書的文夫子來,日後,就在府裏教你讀書習字。”


    “嗯。”蕭蘊繼續應了下來。


    “你身邊隻有碧月和碧湖兩個侍女,人手太少了,我讓管家送一批適齡的婢女進來,你看看其中有沒有合眼緣的,有瞧著順眼的就留下,不用跟我客氣。”


    “好!”


    “嶽父母名下的產業為數不少,過幾日,各處的管事應該會來拜見你。屆時你見他們一麵就行了,碧月和碧湖都是嶽母留給你的得力人,知道怎麽應付這種情況。”


    嶽父母,嗬嗬,蕭蘊隻當自己什麽都沒聽懂。


    “我吩咐過管家,不許蕭國公府的人上門來打擾你,外麵的爾虞我詐都和你無關,不要多思多想,隻管安心養身體!”


    “嗯。”


    ……


    秦暄零零碎碎囑咐了好多話,等一一說完時,天光已然大亮。


    貼身內侍全忠在門外催著秦暄去上朝時,他才住了口,而後失笑著搖了搖頭,暗暗道,以前竟不知道,自己也有做話癆的潛質。


    侍女推開了紗窗,晨曦和微冷的風一起撲進房裏,順著呼吸灌進五髒六腑。


    秦暄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從裏到外都煥發著勃勃生機。


    重生了一次,上輩子的那些糟心事在心上留下的滄桑和沉重,似是被一陣狂風徹底卷走,再度找回了少年人的激情和血勇。


    他留戀地瞧了一眼床上的蕭蘊,狠了狠心,像踏上鐵血戰場一般,大步走出房間。


    門外,颯颯金風拂麵,湛湛青空當頭。


    作者有話要說:


    第5章 第5章 母子


    根據開國皇帝定下的規矩,大秦的皇子年滿十二歲後,就得去五日一次的大朝上聽政,等十五歲後,依照學業成績和個人能力,開始入朝做事。


    作為嫡皇子,秦暄是掐著時間來陽殿的。


    太子秦卓照例是最早到的一個,見幼弟進了門,上前關心地問道:“五弟,你昨日為何要把康華郡主接到自己的府裏?為了這事兒,母後昨夜發了脾氣,都沒睡好。”


    秦暄蹙眉,像個紈絝的少年一般,桀驁道:“我心裏樂意,就把人接回去了。反正父皇都沒反對,母後瞎操什麽心!”


    秦卓搖了搖頭,苦口婆心地勸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母後對我們有生養之恩,你怎能因為一點兒小事就惹母後傷心?聽我的話,等散了朝會後,去向母後好好認個錯,把康華郡主還給蕭國公府!”


    秦暄藏在衣袖裏的手指掐了掐掌心,借著尖銳的疼痛壓下了心底翻湧上來的恨意,裝作不情不願道:“我知道了。等下了朝後,就去見母後。”


    不過,可不是去賠罪認錯,而是要逼自己這個素有賢名的母後,給他和康華表妹下一道賜婚聖旨。


    秦卓隻當他還肯聽勸,欣慰地點了點頭,重新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緊接著,秦帝在內侍的簇擁下走上禦座,眾臣行過禮後,兵部左侍郎出列,替被罰的蕭國公府求情,要求朝廷為安穩軍心計,盡快任命新的安北都護,並舉薦了歸德將軍蕭鳳章。


    秦暄陰陰地盯著求情的那個老臣,隱約記起,這個人曾經做過蕭國公蕭靖的門客,這次應該是受了蕭靖的指使,替蕭鳳章鋪路。


    上輩子,蕭惟父子死後,蕭鳳章便倒接替了安北都護一職。可上任半年後,就遇刺身亡。


    蕭鳳章死後,蕭國公府後繼無人,安北都護的軍權,最終落在了寒門出身,根基薄弱的衛凜手裏。


    兵部左侍郎話落,又有十幾個親近蕭國公府的朝臣附議,但親近韓國公府的朝臣們反對此議,認為蕭鳳章有個謀害忠良遺孤兼郡主的生母,讓他接掌安北軍,會讓將士們寒心。


    秦帝聽朝臣們吵了一會兒,示意眾人安靜,問秦卓:“太子以為兵部左侍郎的提議如何?”


    秦卓道:“兒臣以為,人無完人,蕭鳳章將軍之母的確對侄女不慈,可蕭鳳章將軍並非嫡母親生,事發時又不在京城,不應被牽連其中。”


    這其實就是支持蕭鳳章繼任安北都護的意思了。


    秦帝臉色微沉,又問大皇子秦玉安:“大郎,你怎麽看?”


    秦玉安道:“兒臣以為,不妥。蕭國公府二房的人還沒當上安北都護,就敢弄死康華郡主,若是真讓蕭鳳章當上都護了,康華可還能有活路?父皇,太子不心疼表妹,兒臣心疼!”


    這一聲“心疼”,就給太子扣上了一個不愛護血親的罪名。


    秦帝的臉色好看了一些,讚許地點了點頭。


    他早就想把四方都護的軍權收回來了,隻是一直尋不到機會,現在當然不想讓蕭家人繼續做安北都護。


    清了清嗓子,秦帝道:“康華是朕的親外甥女,朕這個做舅舅的,自然比誰都心疼。蕭鳳章有戰功,是個難得一見的年輕才俊,可惜攤上了一個不著調的嫡母,不適合安北都護這個位置。朕記得,征北將軍衛凜久駐安北,忠貞勇武,素有賢將之名,這安北都護就交給他吧!”


    朝臣們麵麵相覷,無人反對,心中都明白,陛下定是早就看中了衛凜。


    秦暄垂眸,暗暗想,命運真是個奇特的存在。


    這輩子,蕭鳳章做不成安北都護,應該就不會遇刺早亡了,他救下了康華,居然也間接救了蕭鳳章一命。安北都護的位子,兜兜轉轉,還是落到了衛凜手裏,隻是時間提前了一些。


    和上輩子一樣,比起根基深厚的世家勳貴,父皇還是更喜歡寒門出身的純臣。


    可問題是,衛凜要是“純臣”,這滿朝文武就都能以“純臣”自居了。


    罷朝後,秦暄第一個走出了昭陽殿。守在殿門外的內侍全忠馬上跟了上來,殷勤地問:“殿下是直接回府還是……”


    “我要去後宮看看母後!”秦暄想了想,說道,“全忠,你去給雍王府的秦修下張帖子,就說一個時辰後,我請他在慶豐樓吃酒!”


    雍王府是大秦第一王府,第一任雍王乃是開國皇帝的同胞兄弟,執掌十萬安南軍,這一任雍王是是當今秦帝的堂兄,依舊執掌安南軍,兼任安南都護,常年駐守在南疆。


    秦修是這一任雍王的嫡幼子,和秦暄是一樣,是帝都有名的紈絝宗室弟子,兩人平時走得很近,經常聚在一起惹是生非。


    全忠一聽自家主子要見秦修,眼皮就是一跳,按照以往的經驗推算,也不知自家主子這是看誰不順眼了,又要和雍王府的小霸王聯手折騰人。


    秦暄來到韓皇後所居的鳳儀宮時,便見一個穿著粉色襦裙的少女正捧著一幅畫,和韓皇後圍在一張書案前鑒賞。


    那少女約莫十二三歲大小,眉目清婉精致,通身衣飾算不得華貴,也算不得繁複,卻讓人覺得十分順眼,也不知她究竟說了什麽,一向端莊的韓皇後笑得開懷又熨帖。


    “見過五表哥!”見秦暄走進門來,少女有點兒慌張地站起身,屈膝見禮。


    秦暄卻連看都沒看少女,徑直在向韓皇後行禮,道:“兒臣給母後請安!”


    韓皇後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坐直了身子,道:“我聽說,康華那丫頭還在你府裏住著?你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還打算養她一輩子不成?”


    秦暄不說話,淡淡看了周圍的宮女和粉衣少女一眼。


    韓皇後皺了皺眉,粉衣少女識趣地告退,周圍的宮女也都退了下去。偌大的宮室裏,隻剩下了秦暄和韓皇後母子二人。


    秦暄正色道:“母後,兒臣想請你為我和康華賜婚!”


    韓皇後勃然變色:“這不可能!你的婚事,本宮自有安排。”


    秦暄諷刺地頂了回去:“母後的安排,就是讓兒臣娶了您養在身邊的侄女,韓槿?”


    韓皇後怒道:“阿槿是韓國公府嫡長女,你舅舅的親生女兒,家世顯赫,才貌雙全,嫁給你做皇子妃,難道委屈你了不成?”


    秦暄垂眸,冷冷淡淡道:“母親也知道韓槿是舅舅的嫡長女,您讓她嫁了我,就不怕委屈了二哥嗎?”


    韓皇後覺得今日的幼子看起來格外不孝,沉著臉問:“秦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秦暄麵目表情道:“二哥娶的正妃是大儒的孫女,雖然出身淸貴,但娘家並無實權,隻有個詩禮傳家的清名,並不能給二哥帶來多少助力。所以,二哥想要坐穩太子的位置,還是得靠舅舅韓國公的扶持。可是,兒臣雖非嫡長子,卻也是皇子,您讓兒臣娶了舅舅的嫡長女,萬一舅舅舍二哥而支持兒臣,將來又該如何是好?”


    韓皇後猛地站了起來,仿佛從未認識過這個兒子一樣:“所以,你是怕阿卓日後猜忌你,才不願娶阿槿嗎?”


    秦暄道:“孩兒以為,韓槿還是嫁給二哥好。”


    “可你二哥有太子妃了,年紀也比阿槿大了十歲。”


    “那又如何?”秦暄滿不在乎道,“反正二哥膝下,如今也隻有一個兩歲大的庶子,沒有嫡出的兒女。隻要韓槿能給二哥生下兒子,提一提份位又有什麽難的?又不是每一個太子妃,都有資格當上皇後。”


    韓皇後目光微沉:“這些話,是你自己想的,還是別人說給你聽的?以前,你可從來都不關心這些朝堂大事。”


    秦暄毫無遮掩道:“當然是兒臣自己想出來的。”


    頓了頓,也不管韓皇後信不信,又說:“父皇擅使平衡之術,康華表妹如今無依無靠,兒臣娶她,是受了委屈,父皇必定會從其他地方補償回來,比如說,讓二哥迎韓槿入東宮。”


    韓皇後心裏已經意動,卻不信這個突然變了畫風的兒子會如此委屈自己:“那你呢?娶一個無權無勢,身體還不怎麽好的花架子郡主,你真的甘心嗎?”


    秦暄點頭,肯定道:“兒臣覺得,康華很好。”


    韓皇後半點兒都不信:“她哪裏好?不過一個病懨懨的小女孩,究竟是哪裏入了你的眼?”


    秦暄漠然地看著韓皇後,突然說道:“母後,比起二哥的將來,兒臣的一切,在您的心裏,真的有那麽重要,值得您尋根問底嗎?”


    “你……”韓皇後猛地摔了桌子上的茶盞,胸脯劇烈起伏,怒極,指著秦暄罵道,“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不孝的孽障!你自己說說,本宮對你還不夠好嗎?”


    秦暄垂眸,也不辯解,草草行了一禮,仿佛沒看見韓皇後的冷臉一般,自顧自走出了鳳儀宮。


    陽光灑在殿前的青石階上,他卻沒感覺到半分的暖意,不由自主地想起,前生他在昭陽殿行登基大典時,他的那個“賢明”母後,就自戕在這鳳儀宮前,殿前的青石階上,染滿了鮮血。


    他知道,那時候的韓皇後是在怨恨他沒護住二哥,還奪了本該屬於二哥一脈的帝位。


    可是,他憑什麽要按照她的心意,用自己的命,換二哥秦卓的命呢?


    昔年,為了秦卓能坐穩皇位,他屢屢出生入死,母親視之為理所當然;秦卓的皇位還未坐穩就猜忌他功高震主,意圖置他於死地,把好好的江山社稷折騰到風雨飄搖,母親裝看不見;等他的心涼了,打回了帝都,穩定了朝堂,即將登上帝位的時候,母親又送了他那樣一份大禮,在他頭上安上了一個怎麽都抹不掉的暴君之名。


    生養他的這個女人,為了讓他不好過,寧願去死。


    這輩子,他不至於為了還沒發生的事情親手弑母。


    但是,想起或者看見韓皇後的時候,他的心中仍舊不可抑製地湧起殺人的衝動,怎麽也沒辦法端出一張孝順尊敬的臉。


    第6章 第6章不正常


    秦暄離了皇宮,便去酒樓見秦修。


    在酒樓裏盤桓到日落時分,方才回府。


    走到寢室門口,秦暄叫了守在門邊的碧月過來,低聲問:“你們郡主怎麽樣了?”


    “正午又服了一回藥,正睡著。”碧月小聲說,“婢子這就去叫醒郡主,晚飯快送過來了。”


    秦暄擺了擺手:“你去廚房看看,我去你們郡主起床!”


    碧月躬身退了下去,秦暄走到床邊,撩開帳子。


    素紗幛幔裏,蕭蘊又做夢了。


    還是那條有一雙猩紅色眼睛的大蛇,它用尾巴緊緊箍著她的身子,一對紅眼睛死死盯著她,張口吐出細長的蛇信子,一下下舔舐著她的小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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