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是一名翻譯,就職於瑞士第一銀行,上月才從倫敦調回日內瓦。


    戈樾琇覺得她應該是見過這位中年女人,隻是她想不起在哪裏見的麵。


    談到自己的家庭,中年女人說她有一兒一女,目前和女兒一起生活,女兒在約翰內斯堡工作。


    約翰內斯堡,思緒開始飄遠。


    把戈樾琇思緒拉回地是忽然冒出來的張純情,電視欄目組在節目即將結束前送給了嘉賓一份驚喜,這份驚喜就是遠在約翰內斯堡工作的女兒。


    就這樣,張純情的臉從屏幕下方的小方框冒了出來。


    中年女人口中在約翰內斯堡工作的女兒就是張純情。


    還真巧。


    戈樾琇想,中年女人給予她熟悉的感覺應該是來自於張純情,可細細一想,中年女人和張純情也不是很像,中年女人的臉和另外一張臉更像,而另外一張臉是誰戈樾琇想不起來。


    再回神一看,中年女人還是和張純情有那麽一丁點相似的。


    顯然,節目組送地是一份不折不扣的驚喜。


    之前原本中規中矩的嘉賓因為女兒的撒嬌笑得就像孩子,下一秒又因為女兒關懷的話語紅了眼眶。


    出現在屏幕上的張純情向日葵指數爆棚,明亮眼神、清晰的口齒、自始至終掛於嘴角處的微笑讓主持人都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戈樾琇還記得位於約翰內斯堡商業區南非洲的第三高樓,也記得那幢高樓四十六層樓上和四十五層樓住著誰,那兩人隻隔著一層樓的距離,樓上樓下。


    手指觸到關機鍵時被拿開。


    抬起頭,顧瀾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她身邊,眼睛直勾勾盯著張純情。


    男人看漂亮女人是一種天性。


    她得表現得大方點,顧醫生想看就讓看個夠。


    眼睛直勾勾盯著張純情瞧,叫了一聲戈樾琇。


    懶懶應答一聲。


    “我覺得我見過她。”顧瀾生是這麽說的。


    戈樾琇自然知道顧瀾生口中的那個“她”是誰,哭笑不得,顧瀾生自然是見過張純情,就在外公生日會上。


    剛想提醒,顧瀾生就說是在外公生日更早之前。


    還有這樣的事情?


    問:“你是說在我外公生日會前,見過張純情?”


    “張純情?”顧瀾生反問,“不是may嗎?”


    真是。


    當戈樾琇告知may是張純情英文名字時,顧瀾生若有所思。


    小會時間過去,顧瀾生告訴戈樾琇,他幾年前在聖彼得堡機場撿過一本護照,丟失護照的人就是張純情,當時張純情留著長發,而且……張純情在哭泣,陌生的異國他鄉,哭泣的相同膚色的年輕女子,他一下子就記住了。


    當時,他還按照撿到的護照拚出張純情的名字。


    的確,那是讓人印象深刻的名字。


    隻是,戈樾琇很難想象,張純情哭時的樣子。


    張純情有一雙清澈靈動的眼眸,那雙眼眸貼著“眼淚絕掩體”標簽。


    “這之前,在同一片領土,我遇到另外流著淚的年輕女子。”輕觸她頭發,顧瀾生輕聲說出,“現在,她就在我的眼前。”


    也就是說,顧瀾生在遇到流著淚的張純情之前,遇到也在流著淚的戈樾琇。


    腦子轉得很快。


    這麽說來,張純情也是顧瀾生在二零一二年遇到的。


    二零一二年。


    似乎,世界忽然間變得狹小。


    ---


    這天,戈樾琇和顧瀾生起了一個大早。


    顧瀾生的退役典禮就定在十五號下午,距離十五號還有五天,昨天,顧瀾生正式結束無國界醫生組織所有任務,昨晚,他定了車票。


    車票定了,酒店也定了,接下來的幾天裏他們將在瑞士的滑雪勝地度過,顧瀾生打算利用這幾天時間教她滑雪。


    八點,兩人趕到車站。


    距離列車行駛時間還有四十幾分鍾,因被顧瀾生強行從床上拉起,戈樾琇難免有起床氣,這起床氣從宿舍延續到車站。


    眼皮重得很,候客廳的乘客座椅坐墊看起來柔軟極了,真想……伸了伸懶腰。


    伸完懶腰,打一個哈欠,狠狠瞪了顧瀾生一眼,難不成不會滑雪就不配當顧瀾生妻子了?顧醫生理多地是,一旦她告知他這個,他肯定會說“戈樾琇,你不會的又豈止這些。”


    想來想去,好像是,她真得是什麽都不會,遊泳不會滑雪不會劃船不會很多很多她都不會,但……但她臉蛋漂亮就可以了,不是嗎?


    一臉不情不願,拿眼睛瞪他的女人現在十有八九是在心裏和他示威:顧瀾生,我不會遊泳不會滑雪很多很多都不會,但我這不是臉蛋漂亮嗎?可不可以用漂亮的臉蛋抵消那些,比如滑雪這類。


    給了她一個別想的表情。


    再以肢體語言勒令她乖乖坐在那裏,因那女人有起床氣,他準備的早餐她看都不看一眼,這會兒,他得去給她買熱飲和麵包。


    她嘴裏抗議著,但那也是象征性的,找了一個座位,不情不願坐下。


    嗯,好姑娘。


    認清戈樾琇所坐方位,顧瀾生往商品區走去。


    商品區就在樓上,上了電梯,忍不住回頭,她還在那裏呢。


    可真耀眼,那麽多的人,即使不修邊幅,但往那裏一坐,像一顆珍珠,皎潔,曼妙。


    電梯緩緩往上升,她在緩緩往下降。


    顧瀾生腳剛踩在地板上,就有一樣冰冷的物體抵在他後背,緊接著,是陌生的男聲:“先生,請跟著你前麵穿條紋夾克的人,往前走,不要回頭看。”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上次是用塑料吸管,那麽這次呢,這次應該不是用塑料吸管吧。


    走在顧瀾生前麵穿條紋夾克的老兄頭也不回,在抵住他後背那玩意的壓力下,顧瀾生也隻能緊隨其腳步。


    七拐八拐,他們來到一處無人區域,從這區域可以把整個車站盡收眼底。


    約五米遠所在,有一抹人影站在橫向的滾筒型通道上。


    一前一後的兩人悄然退開,嗯,這次,宋猷烈還算有誠意,用地是真槍。


    拉了拉外套,往那抹人影走去。


    現在還有點時間,正好,他也有事情要問宋猷烈,不過戈樾琇那女人還得餓十幾分鍾肚子。


    十幾分鍾應該夠了吧。


    宋猷烈站在滾筒型通道上,麵對候客廳方向,手裏拿著望遠鏡,對於他的到來置若罔聞。


    真是沒禮貌的家夥,好歹現在他是他表姐夫。


    顧瀾生覺得有必要提醒這沒禮貌的家夥。


    沒等他開口,宋猷烈倒是先開口了。


    他說:“很可愛,對吧?”


    很可愛,對吧?!這下,顧瀾生知道進入宋猷烈望眼鏡視程的是誰了,隻是,他口中那很可愛的女人是他未過門妻子。


    “再可愛也隻能是你的表姐。”顧瀾生提醒。


    “是戈樾琇也好,是表姐也好,都是戈樾琇,倒是你……”望眼鏡繼續朝候車廳方向調整,“倒是你,隻能是顧瀾生,隻能是戈樾琇的朋友顧瀾生。”


    “戈樾琇朋友顧瀾生遠比戈樾琇表弟宋猷烈操作空間更大。”顧瀾生如實相告。


    “嗯。”一副沒放進眼裏的樣子,繼續調整望眼鏡,語氣無奈,“她一定餓壞了,顧瀾生,我有點擔心她會搶走那個小朋友的漢堡,這事她幹過,不過,戈樾琇怎麽可能吃別的孩子剩下的東西,她肚子餓了,別人吃得那麽香,這怎麽可以。”


    老實說,宋猷烈的行為讓顧瀾生很惱火,他現在拿著望眼鏡看地是他未過門妻子,目前,要讓戈樾琇從未過門妻子變成顧瀾生名義上的妻子,還得需要宋猷烈。


    宋猷烈不是在結婚文件簽名了嗎?


    靠!


    說到這裏,顧瀾生有種揪著那小子衣領,大聲質問宋猷烈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讓顧瀾生百思不得其解地是:落在結婚文件上的宋猷烈簽名為什麽會在短短數小時時間裏憑空消失,難不成是那個名字自己飛走了不成。


    在射擊室,宋猷烈明明簽名了,當著所有人麵簽的名,黑色鋼筆字,真金白銀的。


    結果,數個小時後,宋猷烈文件上的簽名不翼而飛,文件監護人處回歸成空白檔,自然,他不能把那樣的文件拿給民政局的工作人員,也隻能以“結婚不是做飯”的借口哄住戈樾琇。


    目前,顧瀾生也不確定發生了什麽,他懷疑宋猷烈調換了結婚文件,可又不太確定。


    “我可沒有調換文件。”像聽到他心裏話,宋猷烈如是說。


    所以?!


    橫抱胳膊。


    宋猷烈放下望眼鏡,來到他麵前。


    說:“讓簽名從文件消失隻需花四點五美元,如果顧先生感興趣的話,可以到洛杉磯一些中學學校附近的便利店轉轉,很多便利店都兜售一種價格在四美元和四點五美元之間的魔幻鋼筆,別被這個噱頭唬住,那隻是水兌加若幹化學原料起到的一種障眼法,墨水幹了字體就化成粉末從紙上脫落。”


    顧瀾生大大呼出一口氣,想罵街。


    還真……幼稚。


    “顧先生不能否認地是,有時你眼裏那些很幼稚的事物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比如那根塑料管。”


    顧瀾生再大大呼出一口氣。


    表姐難纏,表弟更難纏。


    接下來,宋猷烈那聲誠誠懇懇的“謝謝”讓顧瀾生警鈴大作。


    宋猷烈和他說謝謝?肯定又是陰謀。


    “顧先生,謝謝你。”聲音真誠,表情也真誠。


    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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