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紀的男孩正是對性正好奇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在看色情網站的時候下載了一個文件包,裏麵有兩部十幾分鍾的視頻,還有二十幾張照片,場景不同、服裝各異。


    蔣思藍隻看了那些照片,他能分辨出來,那些照片裏有的是她,有的不是她。


    那個視頻裏到底是不是她,他不知道。


    有的人說是,有的人說不是,但他根本不敢打開。


    從他打架那天算起,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內,全校已經傳瘋了。甚至,不是全校,而是全市的初中,那個文件包像病毒一樣迅速在師生間擴散了開來。


    這兩天,很多人看梁京京的眼神都變了,她再次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


    她怎麽能一點都不知道?


    她怎麽還能穿得這麽花枝招展、一本正經地站在講台前上課?


    教室裏光線明亮,梁京京正在講解著知識點,走廊上冒出了一個人影。學生們看出去,梁京京也看出去,人影衝她招手。


    梁京京走出來,“楊主任,有事嗎?”


    “倪校讓你去一下他的辦公室。”


    梁京京頓了頓,若無其事地說,“我知道了,下課就去。”


    說完她就想回教室,卻又被叫住,楊主任道,“還有十分鍾就下課了,你現在就過去吧。”


    “我班上學生怎麽辦?”


    “我幫你看著,你先去吧。”楊主任說完,越過梁京京直接進了教室,宣布全班自習。


    學生們的目光齊刷刷望出來。


    梁京京在走廊上定了一秒,抿抿唇,走了。


    出了教學樓,春風似不再溫暖,吹得她渾身都冰涼涼的。再一次來到倪校的辦公室,氛圍與以往每次都不同。


    坐在沙發上的梁京京再也不能維持以往的瀟灑,她垂著眼,不知道自己即將麵對的是什麽。


    坐在對麵的倪校麵色也有些凝重,看看她,開門見山地說:“最近學生私下在傳照片的事,你知不知道?”


    梁京京點頭。


    “有家長給教育部門打電話投訴了。”


    梁京京驀地抬起眼,心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壓著,聽見自己說,“倪校,照片我都看了,隻有幾張是我。是藝術私房照,不是那種意思的照片。”


    倪校看著她歎了口氣,一時間仿佛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過了會兒才用一種長輩的語氣道:“京京老師啊,我這個年紀應該跟你爸爸差不多大,你是女孩子,怎麽就不知道保護自己?”


    梁京京聽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於情於理,學校肯定都是想保你的,問題是現在這個事情被家長弄到了教育局,一來一去性質就變了。我們學校今年的工作重點就是批省文明校園,昨天我跟羅校為了這個事去找了一趟領導,商量了一下,這段時間你先不要上課,把這個事冷一冷,等教育局調查清楚,給家長一個交代。”


    梁京京的腦中一片混亂,“倪校,我沒有任何對不起學生的地方。”


    倪校說:“你要知道,做個老師不光是業務要做好,私德方麵也要為人師表。你這樣的情緒確實也沒辦法再好好上課,不如休息一段時間。再過一個多月就中考了,家長有情緒、學校有難處,你也理解一下。”


    理解?誰又來理解她呢。梁京京垂下眼,“學校打算停我多久的課?”


    “等教育局出了結果學校會通知你,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梁京京坐著不動。


    良久,她問:“學校會不會開除我?”


    “你的編製是市裏的,學校沒有這個權利開除你,”倪校遲疑了片刻,指點道:“你家裏有關係的話,這時候可以去打打招呼。這個事就要看家長是什麽態度,現在網絡這麽厲害,不要越搞越大,弄得誰都沒辦法收場。”


    網絡時代,血淋淋的例子太多,沒人知道會演變成什麽樣。


    梁京京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笑了下,“知道了,謝謝倪校。”


    從校長辦公室出來後,正是下課時間,梁京京走回班上拿自己的東西。學生們都在玩鬧,她走過來時,教室內外都莫名靜了下來,看著她去講台上拿走書本和保溫杯。


    梁京京拿完東西便走了,這天後,整整一個月,她再也沒在學校出現過。


    ……


    譚真還是每個星期和梁京京通一次電話。


    就在梁京京走後沒多久,他開始上機訓練了。上個星期,剛好輪到他和另外一名飛行員備戰值班。


    天上有東西,雷達識別不出來,隊長發來警報,讓他上去查證。接到命令的譚真先是懵住,隨即拎起飛行裝具往外跑,邊跑邊快速戴頭盔。外麵,飛機已經出庫,地勤人員做了檢查,讓他確認簽字。


    在耳機內聽到滑出命令,譚真才感到緊張。


    戰機轟鳴升空,藍天幹淨得連一絲雲都沒有。譚真手心濕潤,來不及多想什麽,第一時間趕去出現異物的空域,結果哭笑不得。


    艙蓋反射著陽光,純藍色的天空裏沒有敵機,沒有危險品,而是一隻氫氣球。


    粉氣球飄在陽光裏,像個禮物。


    機艙內,譚真看著氣球上微笑著的粉色小豬圖案,整顆心都放鬆下來。他忍不住撥開護目鏡,盯著那隻小豬看了許久。


    梁京京對這樣的故事似乎很新奇,在電話裏讓他多講一點。


    譚真說:“空飄氣球很常見,上麵沒金屬,雷達測不到。”


    “還有這樣的事,太好玩了。”


    譚真說:“有趣的事還有很多,不少都涉密,不能說。”


    “成天涉密涉密,多了不起一樣。”


    譚真笑。


    靜了靜,譚真:“喂……”


    “嗯?”


    “婚假批了,我下個月就回來。”


    梁京京沒有出聲。


    譚真用鼻腔“嗯”了一聲,像是想要她有點反應。


    夜色深深,梁京京趴在陽台上,吸了一口氣,“問你個事。”


    “說。”


    梁京京聲音很輕鬆地問,“要是我生了重病,你還會要我嗎?”


    “要,”譚真靜了下,很認真地說:“京京,你生病我就不當兵了,回來幫你治病,一直到治好了為止。我爺爺奶奶那邊其實幫我存了不少錢。”


    梁京京笑了下,“神經病,不要這麽認真,開玩笑的。那要是我毀容了呢,你還要我嗎?”


    “要。你現在就沒小時候好看。”


    “喂,你不看看你自己長什麽樣,怎麽有臉說我。”


    譚真很淡地笑了下。


    電話那頭,梁京京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聲音輕下來,“那要是我辭職不做老師了,你還要我嗎?”


    第84章


    不行。  6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 現在, 她身邊多出了半個人。


    為什麽說是半個呢?


    因為這人對她的態度若即若離,似有又無,見麵時她覺得他好像有點想法,每每分開卻又毫無動作。


    正如這個夜晚,十一點了,他把她送到家, 沒發來隻言片語。


    按以往的經驗, 這路數不太對。


    梁京京覺得自己已經給出足夠信號,這人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傻,又或者在觀望猶疑著什麽,不急不慌, 到現在還沒任何表示。


    這麽一想,梁京京感覺自己有點挫。她在感情世界裏向來遊刃有餘,這回倒像是被人給吃住了。


    可回想中學時期, 這人明明土得掉渣, 壓根不入流。現在也無非就是個在部隊裏開飛機的,長得人模狗樣些, 拿什麽喬?


    房子馬馬虎虎,車就不提了,硬說有什麽特別的, 也就是他們之間曾發生過的那段少年往事。


    對梁京京而言,初中時光大多印象模糊,唯一清晰的幾個畫麵都和這個人有關。


    握著手機, 臉枕著綿軟的枕頭,梁京京陷入短暫的回憶,隨即又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好像有點幼稚。


    這都什麽年代了,十年前那些孩子氣的事,時過境遷,除了她,誰還會當回事?


    這晚,梁京京在自我肯定與自我否定中不斷動搖,翻來覆去,最後理性戰勝感性,她精明地決定,為了以防不備,她得兩手抓。


    在一方沒有定數前,不能落得兩頭空。


    梁京京第二天早上才回“蘭博基尼”的信息,說自己昨晚睡得早,沒有及時回短信。對方說沒關係,問她明晚有沒有空一起吃飯,有一家新開的日料店,老板是個日本人,口味非常正宗。


    梁京京說,是嗎,我也喜歡日料。


    盛夏,下午五點,陽光依舊白花花的。


    一輛明黃色跑車準時棲在樓下。打扮好的梁京京接到電話,拎包下樓。


    男人看到人影從樓棟裏出來,特意下了車,把她送上副駕。梁京京微笑著上車坐好,看著他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男人臉微圓,穿一身香港潮牌,似乎想走運動時髦風。然而許久不見,梁京京有些訝異地發現,這人……怎麽變醜了?


    微胖就不說了,一身好衣服也沒穿出個型來,看著土不土、洋不洋的。


    引擎聲轟隆一響,車拉風地開出小區,引得路過居民回頭張望。梁京京沒覺得多體麵,反倒有些說不出來的尷尬。


    路上,男人很自然地說:“以為你暑假是要回老家的,所以一直沒聯係你,正好那天看到王亞,她說你沒回去,我就想著聯係一下試試看。”


    梁京京微微笑,沒說話。


    “你沒回家啊?”


    “哦,沒有。”


    男人說:“怎麽沒回去,你媽也不叫你回去?”


    梁京京:“我這邊還有事,走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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