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老師:“這是肯定的,小梁老師她們幾個平時跟我們也都挺好。她們這一批小老師本身也很優秀,都很好學。


    倪校點頭“就是要這樣傳幫帶,讓我們的年輕教師迅速成長起來。”


    三個人一同說場麵話。期間,倪校有意無意地打量梁京京,梁京京一觸到他目光就淺淺笑。


    他也笑笑,端杯子喝茶。


    這些二十四五歲的小老師,在這個近五十歲的校長眼裏就是孩子,跟他女兒差不多大。


    這一批市裏的教師招考,梁京京的成績一開始沒過線,抵不住運氣好,前麵錄取的兩個都棄權,她替補上來。


    幾個校領導對她的第一印象很不錯。


    可時間越久越發現,這梁京京在業務上實在欠缺。她課上得一般,對工作也不上心,聽說還在課外搞副業,有時來不及改作業就讓學生互相批改。


    除了業務,她的個人生活似乎也很“多彩”,才來不久,學校裏就有各種傳聞……


    倪校很想和這個新老師聊一聊,沒找到適當的時機。


    眼見這兩天就要期末考,全校都在忙複習和暑期安排,他忙得不可開交。結果昨天,這個小老師身上又發生了個不大不小的事故。


    不過這事不怪她。相反,梁京京是受害者。


    昨天下午初二七班的第二節 課是梁京京的英語課。課上,教室後排有個男生看課外書,梁京京當堂把他的書給收了。課後,梁京京被一個好學的女生拖住問問題。正在回答中,男生過來跟她要書。


    當時那書就在粉筆盒邊。梁京京看他一眼,把自己手機壓上去,“書我會交給你們班主任,你放學前去跟她要吧。”若無其事地轉過臉,她繼續跟女生說話。


    新來的小老師們有個特點,他們要麽是幻想跟學生打成一片,要麽就是跟學生拉不下臉,最後都被學生牽著鼻子走,苦了自己。梁京京不同,她本身就比這些學生還張揚,很敢治他們。


    但這一回梁京京大意了,這小男生二話不說,直接從講台上拿走自己的書。隻聽耳邊一聲脆響,梁京京回頭時,自己的手機已然躺在教室的瓷磚地上。


    最新的蘋果,大屏幕碎成蜘蛛網。


    這個男生叫蔣思藍。


    梁京京上班幾個月了,三個班學生,她能把人和名字對上號的不出二十個。說起來,她對這個蔣思藍倒是印象深刻。起初她以為這是女生名字,有次邊說著“這題我要找個女生回答”,邊念出“蔣思藍”三個字,惹得全班哄笑。


    蔣思藍是個看上去很普通的學生,不是頑劣分子,相反,聽說成績還不錯。最讓梁京京氣不過的是,昨天事後,這學生還不肯道歉。七班房主任說,這個事由她解決,梁京京沒想到,她倒是解決到副校長這邊了。


    “小梁,剛剛房老師把情況都跟我說了……”倪校說:“你剛來不清楚,蔣思藍這個學生的情況是有點特殊的,所以我跟房老師商量了一下,還是把你叫過來,正好一起聊一聊,把學校一些情況跟你介紹介紹。”


    梁京京作洗耳恭聽狀。


    “都是自家人,我們說話就直接一點了。蔣思藍這個孩子平時話不多,品行呢還是不錯的。他家裏的情況比較特殊,爸爸在他入校前就犧牲了,他是個烈屬,跟著媽媽過。地方上有領導一直很關心這個孩子的情況。我們學校也是擁軍單位,這你是知道的。當然了,這個事從頭到尾肯定是學生不對……”


    繞了大半天,梁京京聽明白了。


    兩層意思:首先,這個孩子是個有背景的。其次,孩子媽媽願意賠錢,但是目前她人在外地出差,要過兩天回來後確認完情況,再幫梁京京修手機。


    給家長的電話是房老師打的,梁京京不知道說了什麽,但從傳達過來的話意上她能感覺出來,這學生媽媽的態度一點不軟。


    倪校又說:“小梁,這兩天就要期末考了,既然家長態度是好的,這個事情我們就不要帶情緒來處理了,就是個小事故嘛,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十幾歲孩子最好麵子。我們讓孩子先好好考試,事情先放一下。事情學校一定幫你處理好了,你看行不行?要是處理不好,你這個手機我來賠。”


    梁京京心想,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嘴上乖順:“行的領導,你怎麽說就怎麽辦吧。”


    實驗初中在n市是個成績中上的學校。校園不大,行政樓和初二的教學樓麵對麵,操場建在樓群後頭。


    此時還是上課時間,幾個班學生正在上體育課,繁花綠樹伴、歡聲笑語,滿滿的青春氣息。兩個女生提著筐排球迎麵走來,馬尾辮翹翹地,禮貌地喊“老師好”。從校長室出來的梁京京漫不經心地回著“你們好”,走入教學樓。


    人走過,香水味還停留在空氣裏。兩個學生忍不住還頭看。


    “她姓什麽來著?我就記得叫什麽靜靜。”


    “梁,梁京京,北京的京。”


    “對,想起來了,教初二的。”


    “她家好像超有錢。”


    “誰說的?”


    “我上次聽到李老師他們說的,你沒看到她身上都是名牌啊,上次有跑車來學校門口接她……”


    “這麽拉風……”


    教學樓裏書聲琅琅,梁京京上樓,有人恰好抱著一疊本子下來。


    一上一下,一抬眸,冤家路窄。


    少年不算高,體型單薄,麵容算清秀。正值青春發育期,他額頭上有幾顆明顯的青春痘。轉瞬即逝的驚訝後,像沒看到梁京京一樣,他一聲不響地從她身旁擦過。


    嗬。


    心情不佳地梁京京回到辦公室,發現桌上還堆著兩個班的作文本,覺得這工作真是煩透了。想到前幾月剛來時看到牆角的小花小草都可愛,現在是看什麽什麽礙眼。這天下午再沒其他課,她硬著頭皮把桌上的兩堆東西隨便改了改。


    實驗初中每天五點半放學。


    這天像平時一樣,很多老師提前走了。辦公室最後兩個女老師結伴離開時,梁京京還在收東西。等到她再出來,學生大部隊正開了閘似地往外湧。


    六月傍晚,天光還大亮,校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周圍學生裏,兩個男生一路在聊車。其中一個忽然扯著公鴨嗓說:“哎你看那個破桑塔納,黃錫他爸開的就跟這差不多,他還老吹牛,說他爸是做工程的,裝自己是富二代……”


    可能是大家走路走得很無聊,又或者是這孩子嗓門太大,周圍幾個人都有意無意地地去看路邊的車。


    梁京京也捧了個場。


    來接小孩的車太多,那車有些甩地壓著檔,屁股斜插在一輛寶馬和一輛沃爾沃之間,車頭朝外。都不知道是哪版的桑塔納,四角方方,老得像是從駕校裏溜出來的。


    還真是輛“破桑塔納”。


    就在梁京京要收回目光時,駕駛座的門卻開了,車上下來了個男人。


    男人穿一件藍色襯衫,挺悠閑地站在車門邊喝了口礦泉水,又找人似地往人群裏瞄,慢慢扭上瓶蓋。


    交錯的人影妨礙了梁京京的視線,她腳步慢下來,仔細盯了他兩眼。


    人潮湧動,男人忽然朝這邊招手。梁京京腦中微怔,餘光裏,一個背黑色挎包的少年快速穿過馬路,跑到他麵前。


    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蔣思藍。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知道說了什麽,梁京京看見那人像是笑了下,不輕不重地抹了把少年的頭。少年有些別扭地歪頭躲開,臉上也跟著露出陽光般的笑。


    很快,兩人上了車。


    鳴笛聲此起彼伏,梁京京走出一段,回頭看。


    黑色的桑塔納已經啟動,卡在車流裏,開開停停。


    轉瞬間,黃昏忽然變深了。


    夕陽餘暉把一切都染上了層金色,包括那輛越行越遠的破車,包括佇立在人群中,女人略顯木然的臉。


    轉頭看見是他,梁京京站起來,撿起墊在屁股下的英語書,“知道這有多熱嗎?


    第87章


    不行。


    轉頭看見是他, 梁京京站起來, 撿起墊在屁股下的英語書,“知道這有多熱嗎?”


    熱得她把頭發都紮起來了。還好樓道裏有扇小窗通風。


    譚真看看她,恬不知恥地笑了下。


    目光掃到地上的一個書袋子,他彎腰幫她拿起來,“走吧”。


    梁京京跟在他身後來到大門口,就在她以為他要敲門或打電話時, 這人在褲兜裏摸出鑰匙, 插進鎖眼。


    梁京京看呆了,“你怎麽有鑰匙?”


    “這我家,我怎麽沒鑰匙。”鑰匙扭動兩圈 ,門開了。


    “你家?”梁京京瞪著眼, 已經不知道此時是驚訝更多還是氣憤更多。


    “他家太遠,先進去再說吧。”側過身,他紳士地讓她先進。


    見梁京京不動, 譚真兀自進屋去了。


    “外麵不熱?”過了兩秒, 裏麵人問。


    終於,梁京京還是進去了。


    梁京京進屋後的第一感受是:這房子外表高大上, 裏麵裝得也太簡單了。


    白牆壁、木地板、吸頂燈……


    房子不算小,三室一廳的格局,卻比王亞那個拿來出租的房子裝得還簡單。客廳裏光禿禿的, 隻有一套餐桌椅、一組藍色的宜家沙發。


    譚真站在角落裏調空調。


    他瞄她一眼,“拖鞋在鞋櫃裏,隨便穿。”


    然而等梁京京好不容易找出雙女士的, 他又朝她看看,“那我媽的。”


    梁京京:“……”


    不耐煩地脫下,鞋櫃再也沒有女款,梁京京隻好挑了雙看著新點的。


    男款拖鞋大得離譜,梁京京的腳套進去還有大半空間。哐裏哐當地走到餐桌旁,她放下背在身上的鏈條小包,環視這屋子。


    白花花的牆上,唯一裝飾物居然是地圖。


    一幅中國地圖,一幅世界地圖。


    調好空調溫度,譚真放鬆地在沙發上坐下,瞄了眼梁京京。


    雙頰紅撲撲的,梁京京隨手綁了個慵慵懶懶的丸子頭,室內溫度還沒降下來,她用一隻手在臉邊扇風,耳邊的幾縷碎頭發晃啊晃的。


    目光往下,細腰直腿,一雙腳白皙瘦窄,十個腳趾塗了絳紅色的甲油,套在純黑的男士大拖鞋裏,妖裏妖氣的。


    譚真發現,這姑娘的模樣真的沒怎麽變。非要說變,也就是長開了,沒殘,倒還更豔了點。


    注意到他在看自己,梁京京微抬下巴,用一種“你看什麽看”的眼神回敬過去。


    譚真沒閃躲,反而痞裏痞氣地靠在沙發上,眼神裏傳達出一抹“我還就看你了,怎麽樣”的意思。


    梁京京不屑地輕移開眼,“你家這裝修還真是簡陋。”


    “人窮房子醜,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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