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且對秋風卷翠螺


    “嗬嗬嗬嗬嗬。”


    羅蔓被絲竹扶下車來,遠遠的就聽到了少女銀鈴般的笑聲。


    抬眼望去,少女薄施胭脂,淡掃蛾眉,有道是‘朱粉不深勻,閑花淡淡春。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


    那人原是德慶候府的千金,名戴月,家裏都喚她月娘。她家說來也與勤忠伯府有些關係,那德慶候的夫人與羅家的二房太太是親姐妹。


    因此,戴月可以算是羅蔓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妹。


    “蔓兒姐姐、采薇姐姐。”


    少女眼角掃過,看到了不遠處的羅蔓的采薇,那蛾眉輕展,一雙玉臂輕抬,露出了些許月牙白的肌膚來。


    月娘今年也是十一歲,隻比采薇小了幾天。雖說她與羅姝更親,卻與羅蔓和采薇俱玩的好。


    因她是侯府的小姐,自小到大都過得順遂,所以性子也是頂頂的好,見人總是先掛三分笑,於是更加討喜,兩家府裏就沒有不誇她的。說的誇張些,那就是即便家中再凶的狗見了她都不叫。


    “嘖嘖,你們勤忠伯府的小姐們都是冰做的、水做的不成?”


    戴月走上前來,細細的打量了羅蔓和羅采薇一番,半晌才說道。


    采薇聽了這話,水汪汪的一雙眼帶著疑惑的看向了戴月。


    “素聽說你聰慧,怎麽這也聽不懂?”戴月笑著調侃采薇道。


    “說的便是你們這玉骨冰肌,偏又有那女兒家的似水柔情。真真多情又動人!”


    戴月笑著對采薇打趣。


    “什麽冰肌玉骨,也是大家小姐,誰許的你這樣打趣人。”


    采薇被說的有些害羞,作勢要追戴月。偏偏戴月靈活,小腰一扭便躲到了羅蔓身後。


    “怎麽,隻許你們長得好?就不許人誇嗎?”


    采薇本不是個喜歡玩鬧的性子,見戴月躲的厲害,本是想要饒過她的。卻沒想到戴月嘴上調侃不斷,於是兩人又玩鬧開來。


    秋遊還未到高,潮,卻已經早早的被預熱了起來。


    “快別玩了,一會兒還要見人呢。莫把衣服弄髒,免得更換麻煩。真是小孩子,這樣就鬧上了。”


    伯府二夫人柳氏在前方牽著羅瑤的手,轉過身來,頭上珠翠耀眼,妝容端莊大方,此時神情有些威嚴的說道。


    隻見她身後站著一位男子,腳下一雙踏青履,緩衣輕幘,英姿颯爽,這位翩翩少年便是德慶候府的世子爺,也就是戴月的親哥哥戴霜。


    戴霜聽了柳氏的話看向了羅蔓這邊,神情淡然。雖說是表哥,但男女有別,因此他並沒有盯著羅蔓他們的臉看。


    羅采薇聽了柳氏的話,麵上的表情稍微的僵硬了一下,卻很快平靜了下來。


    羅蔓倒是一直都站在一旁微笑著,所有人都愉快的將她當成了一塊美麗的背景板。


    朝歌崇拜的是鳳凰,因此朝歌城內最有名的一坐山便是留鳳山,秋日山上山菊成片綻放,楓葉片片落下,將整座山上填滿了濃重豔麗的顏色。


    山澗一條條白色的溪流成為了這山上一道清麗的風景,因此留鳳山正是秋日郊遊的好去處。


    重陽是朝歌皇室祭祀的日子,所有的皇嗣都會在今天回宮朝拜,貴族為了感謝上天與先皇的恩典,就會將重大的活動選在今日,平民也常在重陽外出郊遊。


    朝歌在這種重大節日的時候,對男女大防也不會太過看重。貴族小姐與窮酸秀才在今日確實如戲文中一般,是有私定終身的可能的。


    羅蔓與采薇向戴霜行了一禮,戴霜也回了一禮。德慶候的夫人正是柳氏的親姐姐,因此二太太是一定要過去寒暄的,那羅姝與羅瑤勢必是要跟上。


    羅蔓與采薇還有羅倩三人即便是去了,也是會被晾在一邊當成空氣,三人都不太想去,二太太嘴上不說,心裏自然也覺得他們三個庶女礙眼。


    蕭薔是個八麵玲瓏的,她與二太太說了幾句,便要帶羅蔓他們到了宴會的地方去。


    德慶候家有二夫人的家人,那蕭家自然也是有親戚的,蕭薔帶了羅蔓三人到了女眷所在的地方,與她們打好了招呼,自己帶著年紀小的羅嬌去了蕭家方向打招呼。


    蕭薔留下了一些丫鬟婆子,羅蔓幾人的安全方麵倒是不用擔心的,因此蕭薔去的很放心。


    宴會正是在一片靠著溪水的地方,旁邊泉水叮咚,倒是有那曲水流觴的氛圍,這自然都是為男士準備的,即便再開放,也不能叫家中女眷與別家男子共同上桌。


    女眷們隻在一處支起了紗布做成的簾子,遠遠的鋪張開來,免得別家的公子少爺誤闖了這一方小天地。


    簾子內再鋪上綢布,上麵擺著瓜果美食,墊上墊子就能坐上去,這便是野餐。


    身邊丫鬟婆子成群,供她們使喚。


    用餐之時,若是興致來了,男子們便會開始吟詩作對,女眷們有時也會學著行令,從中選出佼佼者也能增添名氣。


    說是郊遊,其實這便是一場野外的宴會。隻是往日貴族的宴會隻會請上貴族與大官員家中的子弟,重陽的宴會卻是普通秀才也能參與進來。


    羅蔓與采薇掀了簾子進入女眷所在地的時候,便成功的引來了一堆或是羨慕或是嫉妒的視線。


    羅蔓平日在家中並不太受重視,然而在朝歌城中確實在女眷中也小有名氣。


    雖說采薇與羅蔓才十一歲,羅姝卻已經十三歲了,她的才氣與美貌已經在城中綻放出了些許光彩,可想她日後定然是在城中會何等風光。


    況且他們家還出了一位常伴君側的女兒,又有一位侯夫人,因此家中的女兒就更加有價值,也更引人注目。


    “快看!蔓兒來了,等到你可真真是不容易,往日聚會不見你來,這回可算是將你盼來了!”


    程素正與家中的幾位姐妹們閑說著話,忽見了羅蔓,指著她就說道。


    程家正是伯府大夫人的娘家,與勤忠伯府有姻親關係,兩家小輩自然也熟悉,平日常在一起玩。


    “哪裏不容易,前些日子不是才見?怎麽,才多少會兒日子,程大小姐便盼我盼的望眼欲穿了不成?”羅蔓聽程素說的有趣,於是接道。


    然而她這話一出,在場的羅采薇與程素程巧,還有程家的幾位庶出的小姐都聽的一愣。


    羅蔓見他們發愣,才意識到,這原因也是出在她自己。


    往日的羅蔓別說是這麽大膽的開玩笑,怕是在眾人麵前有個小動作都不敢,她突然調侃,那些往日與她玩得近的人肯定就不習慣了。


    程素聽了羅蔓的話,這才湊近羅蔓的臉,細細的盯著看了一會兒子,遂將手放到下巴上托著頭,直勾勾的對羅蔓道:“嗯。這份姿色,即便是望眼欲穿,我也並不虧了。”


    羅蔓隻由著她打量自己,最終聽見她說了這麽一番話,覺得好笑又無奈。


    “噗~!”程巧站在兩人旁邊,聽了兩人的對話,忍不住笑了出來。


    “望眼欲穿也能這樣用,真真是兩位活寶。”


    “姐姐的性格最近確實變了不少,今日這話說出口,倒不像是往日的你了。”


    采薇站在羅蔓的旁邊,眼見著周圍的人將視線全都轉到了羅蔓的身上,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說道。


    “哪裏不像了?”羅蔓反問道。


    說實話,她平日也不見羅采薇有多關注她,即便是前些日子她傷寒重生回來,也不見采薇有來瞧過她。


    卻聽她說出好似很了解自己的話來,羅蔓自然不愛聽,因此就要說她一說,反駁就是擺脫的開始。


    “額。”采薇被羅蔓直接的問話嗆了一口,正欲再開口。


    “說不出來是怎麽不像,隻是往日蔓兒並不會說遮掩的玩笑話,今兒倒是破天荒第一回。”程巧搶了采薇的話說道。


    采薇被程巧搶了話,也並不惱,反而點點頭表示讚同。


    “那你倒是說說,是如今的我好些,還是往日的我好些?”


    羅蔓聽了程巧的話,繼續問道。


    “無論哪個都是你,有什麽好比較的。”程素聽羅蔓發問,有些好笑她問出的問題。


    秋風帶動紗簾,將幾縷發絲帶到了羅蔓如秋水般的雙眼前,入袂清風不破塵,有暗香盈袖。


    “是沒有什麽好比的,偏偏我就想要個答案。”


    是初心好還是未來好?這明明都是她,可是她卻找不出答案。


    十一歲的身體裏卻住著一個快要三十歲的魂魄,這之間的十幾年,她的存在到底又有誰來見證?


    程素並不覺得羅蔓問出的問題算是一個問題,至少她從未考慮過這麽一個問題,於是撇撇嘴並不回答。


    “依我看還是如今的你好。”程巧翹起了食指,說道。


    羅蔓見她一派天真模樣,覺得可愛,便含笑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曾經你性格內斂,對著我們多有拘束。如今是連玩笑都敢開了,可不就是放開了嗎。這才是真實的你啊。”


    “做真實的自己,可不就是最好得了麽。”


    少女秀色天真,清麗的嗓間傳出一字一句皆撞如了羅蔓的心間。


    “是啊。這樣便好。”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好容易重來一回,不如將曾經不敢爭取的都爭一下,將不敢表現的都表現一下,也不枉上天重新給她的一次新的機會吧。


    作者有話要說:  隨便寫寫會很快,但是寫的不好,寫的好了又很煩,因為很慢。


    這個星期要在老師的辦公室度過,挺累的,喜歡的妹子記得收藏評論。


    第9章 簾下清歌簾外宴


    宴會很快開始,雖然簾幕將男女隔斷,遠遠的卻能見男子們席地而坐,談笑大方。


    而男子那裏自然也能觀察到他們,這有些類似於另類的相親宴。


    但這卻是對於家室平凡的女子來說的,像他們伯府家的姑娘們,肯定不能這麽草率的就決定親事。


    公候家的小姐們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因此他們都會自動的與他人隔離開來,自己形成一片小天地。


    這倒不是什麽歧視,隻是因為見地不同,即便不隔開,也不見得能聊的上話。


    既然是平民的相親,那麽這次踏秋幾乎可以算是平民的節日了,那他們這些算是名門家庭的小姐又能做什麽呢?真就隻是踏秋罷了嗎?


    其實也不盡然,至少他們這些貴族子弟更能夠在這場宴會中揚名,貴族與平民同樂,也算是民風開放,大家也算是各為自己利益著想。


    羅蔓這一席的姑娘們倒了些許果酒,正要行令。她向來對作詩不太擅長,因此隻玩了兩輪便想要借口離開。


    她有自知之明,這次的宴會,無論結果如何,這主角都不會是她。


    “玩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要出來。”絲竹攙著羅蔓邊走邊說道。


    站在羅蔓另一邊的拂冬卻沉默的走著,她向來是羅蔓說什麽便做什麽的。


    “有些醉了,出來吹吹風。”羅蔓笑著說道。


    她雙頰泛起一層淺粉色,淺薄的粉唇因微笑被牽扯起來,確實有些醉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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