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開始,曠課遲到早退達到三次,考試零分處理,現在開始點名。”


    話音落下的瞬間,教室哀嚎遍野。


    易言麵不改色,翻開花名冊點名,“譚怡景。”


    “到!”


    “李文靜。”


    “到!”


    ……


    “許幼白。”


    “……”


    “許幼白。”


    “……”


    兩聲都沒有人應,易言從花名冊裏抬起頭,望向偌大的教室,又點了一次,“許幼白。”


    “到。”


    一隻纖細的手在後排舉起。


    易言抬眼望過去,隻見女人坐在後排一角,懶懶地舉著一隻手,看向他這邊。


    嘴角彎彎,笑眼盈盈。


    “易老師,我在這。”


    盛微語緊盯著講台上的男人,不放過任何一秒,去捕捉他臉上的表情。


    心裏不覺隱隱期待,猜想。


    會是驚愕?抑或是欣喜?


    男人的目光從她臉上瞥過,停頓了片刻,卻又毫不留戀地收回目光,低下頭繼續去念下一個名字。


    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含義。


    盛微語眉梢一挑,收回手。


    坐在盛微語旁邊的兩個女生低聲議論,笑她故意拖著不喊到,刻意讓男神老師注意自己的做法太心機,又幸災樂禍她這心機對男神老師沒一點用。


    聲音不大,卻隻字不落地落入盛微語耳裏。


    不動聲色往那邊瞧了一眼,恰撞上議論的女生偷偷飄過來的視線。


    盛微語抿著嘴朝她笑了一下,還沒說什麽,對方便先慌亂地移開眼,滿臉心虛。


    她勾了勾唇,扭回頭,想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講台上,桌子前卻出現一張要聯係方式的紙條。


    紙條巴掌大小,邊緣都不齊整,一看就是剛從書後麵封底裏撕下來的。


    盛微語不著痕跡掃了四周一眼,不出意外撞上一個男生的視線。


    就坐在她座位斜前方。


    見她看過來了,男生也不扭捏,咧嘴笑了一下,身體微微往後仰了仰,朝她座位靠近了些,偏過頭低聲問:“同學,瞧著眼生,你是來代課的吧?”


    盛微語也不遮掩,“同學,有句話叫看破不說破。”


    見她坦坦蕩蕩,男生笑了一下,“那既然有緣被我識破,不如趁機認識一下?”


    說罷便看了眼她手中的紙條,意思不言而喻。


    盛微語看了他一眼,本不打算給,她才被渣男三,近期對這種像渣男一樣擅長勾搭女生的男人都沒什麽好感,心裏正打著婉拒的腹稿,卻一抬眼撞上了講台上男人投過來的目光。


    平靜而陌生的一個眼神,目光隻在空氣中碰撞了一秒,卻叫她腦子裏正在思考的東西瞬間清空,化為空白。


    鬼使神差的,盛微語做出的行動與方才的想法南轅北轍。


    她在那張紙條上寫下一串電話號碼,慢慢悠悠地,故意卡在了易言視線再次往教室這邊掃的時刻,遞給了男生。


    再與他視線相接,也不慌不忙,同他揚起了一個弧度微小的笑。


    帶著挑釁的意味。


    然而對方卻像是沒看到一般,漠然地移開目光,繼續講他的課。


    哪怕一點與課堂無關的情緒,都沒有外露。


    仿佛他每一次把目光從多媒體移到教室,都隻是所有教師在講課時,為了抓不聽講學生的一個職業習慣。


    對方的漠視,讓盛微語嘴角的弧度僵住。


    原本篤定自信的內心此刻開始動搖。


    是真忘了?還是沒認出來?


    盛微語抿緊了唇,臉色發寒。


    這兩者,都足以讓她惱羞成怒。


    斜前方的男生如願得到聯係方式,也沒立馬掏出手機存下來,他自知不能留下好像幾百年沒見過美女一樣的猴急.屌.絲形象。


    收好紙條,他維持著這個別扭的姿勢,繼續搭訕。


    已經給了電話,對方自以為很能聊天地同她喋喋不休,周圍認真聽課的人被打擾到,眼神已有不滿,盛微語心裏也有些不耐。


    她臉上掛著敷衍的笑,給出終結話題的暗示,“不如先聽課?”


    聽出了她的暗示,男生也沒顯出話題強行終止的尷尬。


    看見盛微語麵前空空蕩蕩的課桌,他笑得自然,“你都沒帶書過來?不如用我的?”


    說著便將自己桌上的大物教材放到盛微語麵前。


    而恰是這個時候,講台上一直任憑教室裏講小話玩手機也無動於衷的男人,終於停頓了兩秒。


    “這個問題,誰能回答?”


    易言筆直地站在講台前,視線往教室裏掃。


    目光所及之處,一顆顆頭顱紛紛垂了下去,以發量充足的頭頂示人。


    偏就有一個人,昂首挺胸,與他對視。


    仿佛就等著他,喊出她的名字。


    盛微語看著易言果然朝自己的方向走過來,眸中閃過得逞之意。


    抬著頭,去同他對視。


    然而下一秒,男人卻停住了。


    停在了她斜前方的桌邊。


    修長的手指微屈,敲了敲搭訕男生的桌麵,“你說。”


    男生得令不得不站起來,意料之中的啞口無言。


    易言側頭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桌麵,又看向他,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連書都不帶,你是來學習的,還是來坐陣的?”


    搭訕男表情緊張,被他看得心裏頭直發虛,“我、我……”


    “易老師,您誤會了。”


    女人的聲音突兀地插進來,易言聞聲看去,卻見女人彎著唇角看著這邊,眉眼盈盈,替那男生說話,“他把書借給我了。”


    末了,那像漂亮鴉羽一般的長睫扇了扇,目光誠摯,“易老師,我下次一定記得帶書。”


    不知有意無意,刻意加重了“記得”這二字,仿佛在強調著什麽。


    易言站在她斜前方,垂著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陌生。


    不超過兩秒,嘴角若有似無地往上翹。


    不是嘲笑,而是一種輕視,質疑她這句話可信度的輕視。


    他輕嗬,真就如同一個長者一樣,“好心”提醒她這位吊兒郎當的學生,“也要記得,認真上課,別講小話。”


    “……”


    盛微語盯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漸漸抹平。


    從剛剛到現在,她不遺餘力地暗示,提醒,甚至挑釁,換來的,卻是對方漠然的眼神,冷淡的態度。


    這一切,就像對方搬起了一塊堅硬的石頭,將她驕傲的外殼狠狠砸碎。


    把那卑微的內心毫不留情地暴露出來,供人嘲笑。


    盛微語垂下眼,長睫微顫,掩去眸中的波瀾。


    **


    下了課,盛微語就打電話給自家表妹,拿書。


    把教材拿到手,她也沒在b大久留,直接回了公寓。


    導師還在國外,她這兩天算是半休假狀態,閑來無事,半躺在沙發上,拿著剛帶回來的物理教材,翻著看。


    不出所料,看了沒幾行字,她便睡意連連。


    盛微語打了個嗬欠,心道物理書不被納入催眠工具的行列,真是可惜了。


    “提前回來啦?”


    淩希從外麵遛完狗回來,一開門就看見本應該在國外參加交流會的女人,以一副葛優癱的姿勢,躺在沙發上,手裏舉著一本什麽書看,臉上卻一副快睡著的模樣。


    “看什麽書呐,這麽起勁?”


    她把遛狗繩給大俠解掉,拿了個公仔,拾掇著大俠去一邊玩。


    走到沙發前,瞧見盛微語舉到頭頂的書的封皮,淩希眼角一抽,“大學物理?又幫你男朋友做作業……”


    “不對啊,”說到一半,淩希頓著,腦子轉了轉,“賀廷不是研一的嗎?你拿本大學物理看什麽?”


    盛微語看了她一眼,把書放到一邊,解釋,“幫我表妹代幾節課,隨便翻翻。”


    “還有啊,”盛微語依舊沒從沙發上挪半步,伸長了手,從茶幾上的果盤裏摸了個蘋果,哢嚓咬了一口,這才慢悠悠說了一句,“我和賀廷分了。”


    這平靜的語氣,仿佛在說今天天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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