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秒的衝動,他想告訴她。眼前閃過那天晚上,她同那個男人離開的背影,他這種衝動,又被及時遏製住。


    遺憾是有,但沒什麽好抱怨的。


    有些事,對他而言,是最難忘記的怦然心動的美好,但對她來說,她隻不過是施舍了一個陌生少年一頓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善意,被她遺忘在回憶的縫隙裏,不足為奇。


    遺憾是有,但沒什麽好抱怨的。能再遇見她,已是何其榮幸。盡管依偎的男人不是他,她過得很好,那便足夠了。


    牧星彎了彎唇,目光如和煦春風,唇畔的笑,燦若暖陽,“因為想給姐姐一個謝禮。”


    謝謝她在六年前,能阻止那個打架的不良少年,給他帶來溫暖的陽光。終於,他也能成為別人心中的光。


    **


    和牧星告別後,盛微語回了家,洗完澡,就看到易言發的消息,問她到家沒。


    離他發消息的時間已經過了十幾分鍾,盛微語索性撥了個電話回去,一接通,沒等電話那邊的人說話,就調侃他,“易教授怎麽一天沒見,就這麽想我啦?”


    “你誰?”


    萬萬沒想到,接電話的竟然是個女人,那女人還有點懵逼。


    盛微語更懵逼,看了一眼手機,沒打錯啊,正想問她是誰,電話那邊的女人忽然就尖叫起來。


    “啊啊啊我靠,你是不是把我家易言勾走的小妖精!”


    電話那邊的女人很是激動,“易言說我認識你,快報上.你的大名!”


    盛微語:“……”


    盛微語似乎知道這是誰了。


    她完全不敢說話。


    而電話那邊的易意見她不說話,一猜就猜到她是在心虛,“好啊,你不說話是吧?”


    她邊說邊在心裏腹誹,天殺的易言,聯係人從來不打備注,這什麽鬼習慣?


    “讓我記住你手機號碼,我回去拿我手機一個一個對……”


    “老板。”


    易意說到一半,電話那邊的盛微語就被逼無奈地出了聲。


    盛微語扶額,“是我。”


    易意:“?”


    易意驚了,她說這聲音怎麽這麽熟悉,原來是她谘詢所的人,不過到底是誰?這才說一兩個字,根本辨別不出什麽音色。


    易意正要接著問她是誰,身後忽然響起一個涼颼颼的聲音,“姑姑。”


    易意嚇得差點把手機給砸了,她也確實扔掉了,扔到了旁邊的趙希光懷裏,“我沒動你手機啊,你自己給小希光玩的,她接起來的電話。”


    這話顯然沒一點說服力,易言從趙希光手上拿過手機,對自家沒點長輩模樣的姑姑丟下一句“為老要尊”,就拿著手機離開。


    易意在原地緩了好久,委屈地就差咬手帕了,“小希光,他罵我老!”


    趙希光眨巴眨巴眼,喊了她一句,“姑奶。”


    ……哦,她已經到了當姑奶奶的年紀。


    易意,卒。


    易言走到一邊,接下電話,和盛微語解釋,“剛剛去了趟書房,手機在趙希光那。”


    盛微語巧妙地抓住了重點,“你還在你家?”


    易言嗯了一聲,“今晚在這留宿。”


    “不錯呀,易同學,”盛微語表示很欣慰,像是今天誇那些福利院的小孩子一樣的語氣,誇張地表揚他,“聽了微語老師的話,不僅回家了,還回家留宿,表現真棒,微語老師給你摸摸頭。”


    易言眼角一抽,“幼稚。”


    盛微語嘁了一聲,“不要摸頭?那算了,那微語老師的親親你也不要了?唉本來還想等你回來獎勵你一個親……”


    “……盛微語。”


    易言打斷盛微語語氣故作可惜的話,卻沒接下去說什麽。


    知道他那悶騷的性子,即使心裏有一萬個別扭,也不會說,盛微語又很戲多地笑:“那好吧,看著易言同學這麽聽話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幫你把這個獎勵暫時存著吧。”


    易言不著痕跡地彎了下嘴角,卻什麽也沒說,達到目的後就跳過了這個話題,提到了金花。


    經他這麽一提醒,盛微語也想起了易言家那隻金毛小可憐。掛斷電話後,她就換了身能穿出去的休閑衣服,去易言家,給金花喂點狗糧。


    一見到她進屋,金花就開始使勁搖尾巴,扒拉著盛微語的腳,要把她往寵物屋帶,似乎知道她是來投食的。


    盛微語被它逗樂了,跟著它到了寵物屋,從櫃子裏拿了包狗糧,給它倒上。


    金花沒有它外表看起來那麽乖巧,寵物屋的狗玩具被它折騰得到處都是,狗窩裏還能見到一隻拖鞋。


    它似乎格外喜歡把這些東西往它的狗窩裏帶。


    趁著它搖著尾巴埋頭吃狗糧的工夫,盛微語把寵物屋簡單收拾了一下,又去收拾它的狗窩。


    拖鞋,玩具,遙控器,狗窩裏真的是什麽都有。


    忽然,盛微語的目光一頓。


    視線落在狗窩裏的一個小相框上。


    照片裏,是一個笑容燦爛的女生。


    第44章 第四十四課


    盛微語拿起那張照片, 仔細端詳著照片裏的這個女生。


    女生約莫十一二歲的模樣, 對著鏡頭比著最常見的v字,笑容燦爛。即使那個年紀還沒完全長開, 也不難看出, 這是個美人坯子,從她的穿著上看, 這張照片頗有年代感。


    照片右上角一行很小的拍攝日期, 也肯定了盛微語的猜想,照片裏的這個女生,同她差不多大。


    這張照片的拍攝日期在盛微語認識易言之前,易言將它完好地保存到現在, 足以證明它的重要性。無論是誰, 在這種情況下, 腦子裏第一個冒出的關鍵詞,不是小青梅, 就是初戀情人。


    可盛微語從未聽易言提起過,在他的過去, 還有個這麽嬌俏的白月光。


    戀愛中的女人,一般有個自動尋找情敵的雷達。要說秦馨月之前對她種種不露痕跡的敵意,讓她覺得心裏不爽利, 但卻並不感到焦躁, 因為她篤定,秦馨月算不上威脅。


    可是現在,她看到這個女孩子的照片, 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發虛,讓她亂了陣腳。


    盛微語撇了撇嘴,把那張照片放回了狗窩,她可不是因為嫉妒,隻是不知道這張照片原本應該放在何處,又不想讓易言發現自己知道了這個女生的存在,隻好委屈這張照片咯。


    盛微語回了家,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老實說,說不膈應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隻是一張照片,就讓易言如此珍視地保存,如果是真人呢?盛微語不敢想象。


    所以她隻能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不去觸及那個雷點。這是最笨卻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處理方法。


    節目組那邊的工作在收尾階段,忙了一周,她終於可以回谘詢所工作了。


    可偏偏有人,不想讓她這麽順利地結束工作。


    就在盛微語在節目組工作的最後一天,節目組的一個特邀嘉賓,光顧了她的辦公室。


    盛微語看著麵前的女人,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實在再擺不出什麽笑臉,“盛女士,我記得我說過,我……”


    “我是來道歉的。”


    盛夏截了她的話,率先說明自己的來意。


    盛微語抿起唇,“不必了。”


    “微……”


    盛夏望著她,張了張嘴,瞧見她陌生冷漠的表情,神色黯淡下來,改了口:“盛醫生。”


    她徐徐開口:“周遠鬆什麽都和我說了,我回去之後,也找人調查了,你在你舅舅家……”


    她像是不忍心再說下去,頓了好久,再開口時,聲音裏有了一絲哽咽,“我認,我什麽都認,我把對周遠鬆的恨轉移到了你身上,我瞞著他生下你,又把你丟在老家,任由你寄人籬下,自生自滅,我自以為,這是對周遠鬆最大的報複。”


    “後來,你舅舅告訴我,你失蹤了,我猜到是周遠鬆知道了你的存在,回過頭想著自己這些年對你的忽視,我才悔悟,對一個無辜的孩子,我都做了些什麽?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不,我不配當一個母親。”


    盛夏一句一句地道出自己的罪行,聲淚俱下。


    盛微語卻始終表情淡淡,好似聽著別人的故事,無動於衷。


    或許不是無動於衷,而是麻木了。


    過去的她,想象過無數次,罪人如何在她麵前懺悔,每每想起,激憤得胸腔顫抖,可真正在她眼前發生時,內心卻不再有什麽波動。


    “不用再說了。”


    盛微語終於開口,語氣出奇地平靜,“我不會原諒你。”


    即使是親生母親,她也做不到毫無顧忌地原諒。就當她是不孝吧,要她說出一句“沒關係”,她做不到。


    盛夏抹幹淨眼淚,很快整理了情緒,“我不求你原諒,我沒資格得到你的原諒,”她看著盛微語,小心翼翼地開口:“我隻是想……求一個重新關心你的機會,可以嗎?”


    這句話比求原諒的話,更能觸及到盛微語的逆鱗,盛微語發怒地盯著她,下顎緊繃著,隱忍著情緒。


    她想諷刺這句話的虛偽,想說這句話太像馬後炮,所有能想到的刻薄的話都集中在嗓子眼,可抬眼看見盛夏那如履薄冰的神情,她抿緊的嘴唇顫抖了好久,堪堪擠出一句,聽起來沒那麽尖銳的“不用麻煩了”。


    她的拒絕在意料之中,盛夏的神色還是黯淡下去,可卻同時因為她沒有辱罵自己而驚喜,她幾近卑微地開口:“以後有需要,可以盡管來找我,不麻煩的,不麻煩的。”


    盛微語沒再說話,一言不發地收拾著東西。


    盛夏知道她不想再理會自己,識相地告別離開。


    在盛夏離開辦公室的那一瞬間,屋子裏的人像是卸了千斤重擔一樣,癱軟在椅子上。


    盛微語盯著緊閉的門,忽然覺得胸口發堵,像是被關在了一個密閉的空間很久很久,壓抑得喘不過氣。她用力捶了捶胸口,想給自己順氣,可不知怎麽,淚意開始洶湧。


    她偏過頭,淚眼朦朧間,隱約看見角落裏站著一個少女,望著她,表情冷冷的,眼裏一片冷寂,看不到光。


    漸漸地,少女眼裏盈出淚光,空寂的眼裏盛滿了委屈。


    盛微語看著她,含著淚擠出一抹笑。


    少女伸手擦了擦眼淚,看著她,久違地笑了。


    **


    結束了節目組的工作,盛微語把行當都搬回了家,卻見家門口站著一個人。


    一個她這幾天都避著的人。


    易言也看見了她,走過來,很順手地將她抱著的箱子接過,“節目組工作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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