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隻剩青年劍魔一個人看守了,宋不謙拚命地給嬋九擠眼睛。


    嬋九小聲問:“幹什麽?”


    宋不謙湊近了說:“這時候再不跑,等一下另外一個醜八怪回來了,那就更跑不掉了。”


    嬋九說:“我也想跑,但這個醜八怪我也打不過啊,我妖力還被封著呢!”


    早上醒來,中年劍魔又在她身上加了一道“封”字決,路上又加了一道,這麽算來,至少還得有一個時辰,她才能重新使用妖力。


    見嬋九和宋不謙一直在嘀嘀咕咕,青年劍魔嗬斥:“不要說話!”


    說著連掐兩個“纏”字決,把他們的腳給纏住了,兩人站立不穩,撲通摔倒在地上。


    青年劍魔對自己的法術倒是很有信心,見狀也不來管,找了個地方坐下,獨自開始運功,他身邊並排放著寒山、青芝兩把仙劍。


    宋不謙問:“這讓人走不了路是什麽妖法?”


    嬋九說:“不是妖法,我使的那些才叫妖法,這叫‘纏’字決。你放心吧,這口訣時間不長,寒山對我用過。”


    說到寒山,她慌忙抱了嬰兒過來,隻是一晚上的時間而已,他似乎又長大了,抱起來也重了些。


    宋不謙說:“嘖……咦?他好像比昨天看起來大一點?”


    “你也發現了?”嬋九說,“你們凡人這麽大的孩子,是多大?”


    “大概七八個月。”宋不謙說,“我沒養過孩子,但我有四個姐姐,一人生了兩個兒子,小時候都在我家尿過炕。”


    嬋九又問:“那你們的小孩子,是什麽時候能豎頭的?”


    宋不謙說:“三個月以後。”


    事情清楚了,從寒山經曆天劫變成嬰兒到現在,不過短短三天,可他已經長完了普通嬰兒的四個月,確實長得有點快。


    長得快,說明他不久之後就能變回來了?嬋九的心裏頓時燃起了希望。


    這時她看到宋不謙又衝她使眼色,便問:“怎麽了?”


    宋不謙說:“懸崖。”


    他們所在之地,是半山腰的一個小平台,三麵長滿了柏樹,一麵臨著懸崖。樹林裏當然是沒有路的,大約除了采藥人,這片山林亙古以來從未有人踏足過。


    懸崖外麵不知道什麽景象,兩人趴在地上也看不見,倒是那青年劍魔坐的地方離懸崖很近。


    嬋九說:“幹什麽?你想跳懸崖。”


    宋不謙說:“開玩笑了,你宋哥哥還沒活夠呢。”


    嬋九問:“那你是想把他推下去?”


    宋不謙點頭:“嗯,怎樣?”


    嬋九嗤笑說:“宋哥哥,你這腦子裏真裝的是漿糊啊!他是劍魔,推下去也會飛回來,再說你現在連路都不能走,等你爬到他邊上,早就讓他把漿糊腦袋給剁碎了。”


    “……”宋不謙說,“我另外再想辦法。”


    兩人從膝蓋以下不能動彈,隻好互相依靠地坐著,彼此都哭喪著臉。


    過了會兒,宋不謙又推嬋九,說:“樹。”


    嬋九問:“什麽樹?”


    宋不謙說:“你不是狐狸嗎?把樹變倒了壓在他頭上。”


    嬋九說:“我就算有內丹,也沒那個力氣把百年古樹連根拔起來!宋哥哥,你還是不要想辦法了,讓我清靜一會兒吧。”


    她說著說著突然眼睛一亮,說:“樹!草!”


    宋不謙問:“什麽?”


    嬋九拚命在周圍扒拉,把身邊的枯草斷枝摟成一團,然後偷眼看青年劍魔,見他仍然閉著眼睛,便從懷中取出火石,打火把枯草堆點燃了。


    宋不謙弄不明白她在幹什麽,她說:“你拿火球扔他,我趁機把兩把劍奪回來。”


    話音剛落,懸崖上一陣山風吹來,不但把那團著火枯草吹到天上去了,還把草灰碎枝吹了他們倆一臉。


    宋不謙揉著眼睛裏的灰塵,說:“大當家,你也不要想辦法了,我們倆還是坐以待斃吧。”


    這時,嬋九發現自己的腳能動了。


    她“呼”地站起來,想也不想就衝向懸崖邊的青年劍魔,伸手把他推了下去!


    宋不謙拍著地麵大聲喊:“哇哈哈哈好蠻力!但你不是說他會飛回來嗎?!”


    “時間足夠了!”嬋九叫道。


    她說著飛快地背起嬰兒,抓上寒山劍,還想抓青芝劍時手滑了,再次抓取時已經看到青年劍魔的頭發,她隻好放棄青芝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進了柏樹林。


    “那我呐————?!”宋不謙在她身後喊。


    嬋九說:“他暫時不會殺你的!我回頭來救你!”


    一眨眼的工夫,青年劍魔已經從懸崖上禦劍飛了上來,臉色鐵青,氣急敗壞。


    說起來都是他自己輕敵,用一個簡單的“纏”字決來對付一個修行滿了百年的妖怪,為了追求飄飄欲仙坐在懸崖邊上,還大意地閉上了眼睛。


    他直接略過宋不謙,朝樹林中追去,但這片林子十分茂密,禦劍反而備受阻礙不方便,他隻好收了劍落地追。


    這下他可完全被嬋九甩在身後,大約短短半刻鍾之後,他就再也找不到嬋九的蹤跡了,因為嬋九是走獸啊,山林是她的老家。


    他站在原地喘著粗氣,四下張望,不管在哪個方向周圍樹林都一模一樣,根本不知道狐狸精往那兒跑了。


    他怒吼出聲,放出劍光在樹林裏亂砍,砍得是旋風四起,斷枝橫飛,大樹上滿是深達寸餘的劍痕,但這對尋找嬋九於事無補。


    他這時想起了還有個宋不謙,便趕緊往回跑,可等他跑回平台,連宋不謙也不見了!


    青年劍魔仰頭狂嘯,嘯聲滾滾,在山間激起無數回聲。


    其實宋不謙根本沒跑遠,他雙腳沒法行動,隻能跟隻海豹似的用手撐著在地上爬,他隻不過是爬到另一邊的樹林裏去了。


    聽到青年劍魔近在耳邊的嘯聲,他把頭埋在亂草裏,一邊祈禱著不要被發現,一邊巴望“纏”字決的效力趕緊消失。


    “嬋九。”他喃喃,“你這沒良心的小妖怪,什麽時候才能來救老子啊?”


    嬋九也很慌亂。


    此地不是華山,她完全不認識路,隻能順著山勢往下躥。隻見越跑山勢越低,越跑林木越密,樹木種類越多,一個多時辰後,她已經到了一條山溝裏,再往下就是溪流。


    小溪的一部分結了冰,一部分依然有流水,溪中有很多沒有棱角的巨石,在石頭上跳躍倒是不費力。她沿著溪流前行,被一個小湖泊攔住了去路。薄冰完全覆蓋了湖麵,冰下可以看見碧綠的湖水在微微流動。


    “不好了,這是哪兒?”她原地打轉,不知道應該再往哪邊去。


    更糟糕的是,這小湖四周都是光禿禿的岩石山壁,足有數十丈高, 要想繞過湖繼續沿溪流前進,就必須再次爬到山上去。


    嬋九想了想,覺得再爬上去不劃算。如今峨眉山被劍魔攻占,哪兒都不安全,還是早點跑到山腳下,然後回華山去的好!


    她這麽想著,踩上了冰麵。


    狐妖比同樣體型的凡人要輕盈得多,有些地方凡人過不去,狐妖卻如履平地。


    嬋九賭的就是運氣,她沿著小湖邊緣冰稍微厚一些的地方慢慢前行,每走一步,都要伸出腳,小心翼翼地試探前方的冰麵是否結實。


    “小心……小心……我不會遊水……一點都不會……掉下去就是喂魚……”


    眼看快要接近湖岸了,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要放下,這時……


    放心,冰沒有碎,狐妖確實輕巧,而是旁邊石壁上突然伸出了一隻手,把嬋九抓了過去。


    如果在以前,嬋九是很樂意放聲尖叫的,可這幾天她飽受驚嚇,一個意外接著一個意外,嚇得連發出聲音都不敢了。


    她被那隻手直接揪進了石壁上的洞裏,這次倒不是她觀察馬虎,而是那洞確實隱蔽,由於角度問題,從嬋九走過來的方向根本無法看清洞口,還以為是石壁上缺了一塊。


    ☆、第34章


    洞中一人對另一人微有埋怨:“這是個狐妖,並不是什麽劍魔,你抓她進來做什麽?”


    另一人說:“師叔,你看狐妖身上的劍,是劍仙的劍。”


    嬋九輪流打量她們,這是兩個中年女尼,被稱為“師叔”那個眉目和善些,但似乎受了重傷,臉色蒼白,總是捂著胸口,時不時咳嗽;另一個身材粗壯,長得倒像個男人,手指骨節粗大有力,但卻並不難看。


    被稱為“師叔”的女尼便問嬋九:“小狐妖,你這把劍是從哪裏來的?你是不是這兩日去過昆侖山?”


    嬋九聽寒山說過幾句峨眉山劍仙的事,又聽管劍魔就叫“劍魔”,而不是“劍神”,便脫口而出:“啊,你們是峨眉山劍仙!你是不是頑石師太?”


    “胡說八道些什麽?”粗豪的女尼斥罵道,又轉向麵目和善的女尼說,“師叔,這狐妖是敵非友,必定是和劍魔一路的,和我們峨眉派有滅門之恨,你讓徒兒快些把她殺了吧。”


    “不要不要!”嬋九著急擺手說,“我和劍仙一路的,我我沒去過昆侖山,也沒偷過什麽劍,這把劍是寒山托我保管的!”


    “寒山是誰?”粗豪的女尼喝道。


    麵目和善的女尼替嬋九說:“無緣,你不要嚇唬她。寒山是昆侖派玉清真人的大弟子,劍法精深,修行已有五百年。昆侖派約束徒弟甚嚴,弟子們都難得下山,名聲不響。和峨眉派互相走動時,昆侖派往往遣一些修行百年的小弟子,比如你見過的青芝,青華,紫砂,寒山這樣身份的弟子是絕不敢派出來的。”


    “這小狐妖能認識寒山,倒也緣分不淺。”


    麵目和善的女尼問嬋九:“你說寒山托你保管他的劍,可劍仙從來是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所以他去哪兒了呢?是被劍魔殺了麽?”


    嬋九有九成把握她們就是峨眉山劍仙,但仍然有一成的疑懼,她扶著背上的嬰兒,抱緊了劍說:“你告訴我你是誰?你是不是頑石師太?我隻肯對頑石師太說!”


    女尼她微微一笑:“小狐妖,那便難辦了,因為我不是頑石師太,我是她的師妹銅岩。我的師姐頑石已經仙逝了。”


    啥?頑石師太死了?嬋九的劍差點滑落在地下。


    ……也不奇怪,劍魔大舉圍攻昆侖派和峨眉派,連玉清真人都失蹤了,頑石師太力抗強敵,寡不敵眾,以身殉派也在情理之中。


    見她愣愣的不說話,銅岩師太淺笑道:“怎麽辦呢?小狐妖,你還是隻肯對我師姐說麽?”


    銅岩師太的名字雖然叫得硬朗,人從長相到聲音卻是分外溫柔,不像高高在上嚴厲的師太,倒像普通人家廚房裏笑盈盈的媽媽,隻是沒有那份煙火氣而已。


    嬋九說:“你敢發誓你就是銅岩師太?”


    叫無緣的粗豪女尼已經被她弄得不耐煩了,罵道:“糾纏不清!”


    銅岩師太說:“小狐妖,我雖然是劍仙,更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誑語,你總是知道的吧?”


    嬋九說:“好,我信了。”


    她把背上的嬰兒解下,摟在手裏說:“這就是寒山。前幾天他遇到了五百年天劫,打了一晚上的響雷,差點沒把我給嚇死。第二天早上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就變成這樣了。”


    銅岩師太和無緣都怔住了,許久後銅岩師太才說:“小狐妖,你說的可是真話?”


    “是真話呀。”嬋九說,“他比前兩天大多了,我剛撿到他時,他看上去更小呢。”


    無緣問:“師叔,這可能嗎?劍仙經曆五百年天劫,不傷,不死,反而變回了嬰兒,這是算什麽古怪的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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