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騎了二十來分鍾,終於到了程家麥田這邊的地頭。


    這片麥田在一處塬上,地的邊緣就是斷崖,下麵是荒地溝壑,綿延好長,再下麵就是另外比這裏低矮一截的村鎮了,螞蟻一樣分布著各種土房子瓦房,視野很開闊。


    程家地距離村子比較遠,這事兒蘇祁林知道,因為程素心的父親程伯正當初分地時和人換了地,把自家近的地換到了遠處。


    程伯正這個人也就是片名裏的程老實,典型的憨厚本分的農民,隻要臉皮夠厚就能在他這裏占到便宜。


    老遠,蘇祁林就看到了,一個穿著灰布褲衫留著短寸身形高大瘦削的男人抱著大捆的麥子往地頭的架子車上裝,地裏還有幾個彎腰割麥子的人。


    如今收麥都靠人力,也是辛苦。


    蘇祁林停了自行車,程素心下了車,將程落英抱下了車。


    “爸,媽,別弄了,吃飯吧!”程素心朝著地裏喊了一聲,那邊的人收了手,往地頭走過來,穿的都是長袖長褲,熱的滿臉是汗。


    除了程伯正和妻子柳瑞芳,程家其他幾個女兒都在這裏,老二程心蘭,老三程慧蘭,老四程穎慧,老五程穎霞。


    老二比程素心小一歲,已經說了人家,準備年底結婚,老三和老四都在上高中,老五上初中。


    幾個姑娘大部分隨了柳瑞芳,丹鳳眼,鵝蛋臉,頭發留著紮了辮子,就老三程慧蘭剪了短發,像個男孩子一樣。


    程伯正有一點讓蘇祁林很佩服,就是對家裏孩子上學問題上的態度,別家的女孩子,有些根本不讀書,個別的讀個小學認幾個字就不上學了,程家這些孩子,除了老二實在不想上學,沒學習的天分,其餘的都堅持供著上學。


    “祁林,你咋來了,腿沒事兒吧?”程伯正用毛巾抹了把臉問蘇祁林。


    “休息了下,感覺好點了,大概就是崴了下,沒骨折那麽嚴重。糧食搶收要緊,不然耽誤了,下雨就糟蹋了。”蘇祁林說道。


    看著程伯正蘇祁林感覺很親切,他很像自己的爺爺,老實本分,不會拐彎,對人實誠。


    程素心瞥了眼蘇祁林也沒揭穿他,給幾個人倒水,盛飯吃。


    第4章 新手上陣


    “小心點,別逞能。”程伯正關切道。


    蘇祁林點頭應了,看著滿臉汗津津,被曬的黝黑脖子上掛著毛巾的程伯正,心裏有些複雜。


    以程伯正的憨厚性格,剛開始是真的相信原主的,相信人心換人心的道理。


    本來招上門女婿是頂門戶,也指望能幫著家裏一點,隻是誰也沒想到招來個禍害。


    指望不上還增加了負擔,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實行,家家戶戶有了奔頭,人多地分的也多,農活就更重,幾乎都壓在了程伯正一人身上。


    後續劇情裏,沒幾年程伯正就累倒下了,癱瘓在床,眼睜睜看著在戶口本上是戶主,當兒子對待的上門女婿將程家禍害的不成樣子,從沒舍得動過一根手指的大女兒程素心被他打到幾乎奔潰,特寫鏡頭裏他老淚縱橫,幹瘦的手青筋爆起,若是能動,這老實了一輩子的人,也要爆起打人了。


    可惜的是一動不能動,連自理能力也沒有,那些場景特寫,蘇祁林還記得,也是劇中非常虐心的一部分。


    “哥,你來了啊!”


    “哥!”


    蘇祁林走了下神,聽到幾個聲音,轉眼去看,是幾個程家的女兒在叫他。


    因為是入贅,程家的女兒都不會叫他姐夫,而是叫他哥,相當於,他已經成為程家的兒子了。


    對於穿過來的蘇祁林,上門女婿沒有什麽關乎尊嚴的問題,因為事實上的他和任何人都沒有親緣關係,他隻是上帝視角的旁觀者。


    淳樸,毫無修飾的天然麵容,幾聲哥,讓蘇祁林莫名的有幾分動容。


    “唉!”蘇祁林抓了下頭發說應了聲道。


    程素心已經將飯給幾個人分好了,他們也不講究,就在地頭坐下來,一人端一碗開吃。


    “祁林,你吃了嗎?”柳瑞芳端了碗問了句。


    “吃過了,我去幹活。”蘇祁林看著他們吃飯,肚子餓的咕咕叫,不過這飯,剛夠他們幾個人的,沒他的份兒了,隻能說道,餓一頓也死不了吧。


    本來要吃到雞蛋麵的,結果,被程素心端走了。


    蘇祁林說完就去地裏了,將用鐮刀割了後放成一堆兒一堆兒的麥子抱向地頭架子車這邊。


    麥秸稈連帶著麥穗兒,被曬的滾熱,抱在身上,硬硬的麥芒紮進衣服裏,刺癢刺癢的。


    程素心看著蘇祁林在地裏來回的搬運,眼神凝了凝,將程落英安排坐在一個蛇皮口袋上玩兒麥秸稈兒,也去搬了。


    地裏已經割了不少麥子,一捆捆的放著,蘇祁林和程素心搬運著,沒多一會兒架子車上已經堆了很多了。


    “你這樣裝車不行,裝的太少了,一來一回太不劃算,要交叉著來,能裝三排,用麻繩捆住,一個人不行。”程素心看到蘇祁林將一捆捆麥子繼續往車上裝說道。


    架子車底排隻能放一排的麥子,不過上麵兩邊的沿,可以放更多,需要一點技巧,不然隻能放一點,這一來一回得一個多小時,不可能隻拉著一點,小小架子車的承載量在技巧下堆的跟小山一樣是常見的。


    蘇祁林感覺自己被鄙視了,別說裝麥子了,他連見到麥田的次數也有限啊。


    “你們不用裝了,抱回來放下,等下我裝。”程伯正在那邊喊了聲,在加快速度吃飯。


    他們開始一次次的抱了麥子放在了地頭。


    蘇祁林沒停一下,程素心看著蘇祁林汗濕的後背,汗津津的臉脖子,有點信了蘇祁林說的“改邪歸正”。


    “歇一歇,喝口水。”看著兩人搬完了,柳瑞芳喊兩人休息,他們已經吃完飯了,在休息。


    就這麽一會兒,蘇祁林已經出了一身的汗,衣服貼在了身上,被麥芒刺到的地方沾了汗,有些刺痛,那滋味真是酸爽。


    蘇祁林長長籲了口氣,手按在肚子上,裏麵正在翻滾著,餓,真餓。


    “給你。”仿佛心聲被聽到,正叉腰站在地頭喘息的蘇祁林麵前多了一塊餅子,一碗茶水。


    “謝謝。”蘇祁林看到是程素心,舔了舔唇道,接了她遞來的東西。


    程素心沒多說話,拿了鐮刀去割麥子了。


    程素心對自己雖然沒笑模樣,不過到底還是心軟的,雖然隻是一塊餅子,一碗水,還是讓蘇祁林挺高興的,看著程素心的背影嘴角翹起肯了一口餅子,喝一口水。


    加了降暑的甘草和胖大海的水,有一絲甜味兒,餅子是粗糧餅子,入口有些粗糙,不過這會兒餓著吃什麽都是香的。


    蘇祁林就著茶水吃了一塊餅子,感覺終於好了一些。


    看著程素心拿了鐮刀去割麥子,他也拿了一把去了程素心那邊跟她一起割。


    程素心割的特別快,一手抓麥杆兒,一手揮鐮刀,哢嚓下,一大把下來,放在一邊,繼續割,一看就是做慣了農活的。


    蘇祁林還是頭一次看真人割麥子,他也有樣學樣的跟著割。


    聽到聲音,程素心轉眼看著蘇祁林割了幾下,無語,這人從來沒幹過農活,她信了,百分之百確信!


    這姿勢,別扭的跟個初學者,這是隨時要把腿給割斷的節奏。


    程素心正要說話,蘇祁林停了動作,嘶了一聲。


    蘇祁林感覺腿疼了下,低頭一看,接近腳踝的地方,被鐮刀割了下,出血了,丟人丟大發了!


    “按住,別動。”程素心冷靜的說道,四處看了下,幾步走到了田梗上,拔了點薊薊草的葉子,放在嘴裏嚼碎了走到了蘇祁林這邊來。


    鄉村裏薊薊草到處都是,也是一種最便宜的藥草。


    程素心將嚼碎的草吐在手上,抹在了蘇祁林的傷處,從口袋裏摸出來一個手帕綁在了傷處。


    程素心鼻尖有汗,低頭給蘇祁林處理傷口時認真的樣子,看的蘇祁林呆了下,等程素心抬頭時,兩人的眼神撞在一起。


    “我,我剛才不小心的。”蘇祁林憋出來一句話。


    “你去地頭休息吧。”程素心移開目光說道。


    “沒關係,這點傷不算什麽。”蘇祁林說道,拿起鐮刀繼續。這要是下去休息了,不就跟原主一樣了嗎?不同的是原主是假裝,他這是真刀真傷。


    “你這樣還要繼續受傷的。應該這樣,腰再彎下,轉一圈,這樣……”程素心看蘇祁林繼續,跟著說道,給他比劃了下。


    蘇祁林虛心學習。


    看起來簡單的割麥子,也是需要技巧的,估準鐮刀的長度,位置,都可以避免受傷。


    多試了幾下,蘇祁林跟著熟練起來。


    那邊程伯正已經裝好了一車麥子,去找了隔壁地裏已經回來的黃牛套上車,拉著麥子回去,柳瑞芳帶著小七跟著回去了。


    其餘幾個姑娘拿了鐮刀繼續割麥子。


    “你們都回去吧,我在這裏再幹一會兒,晚上就在地裏睡了。”程伯正再次回來時,車上帶了涼席和一張蓋的床單,跟幾個人說道。


    天色已經晚了,灰蒙蒙的,程伯正心疼幾個一起幹活的女兒還有妻子柳瑞芳,讓柳瑞芳帶著小七回家,也讓幾個女兒都回去,他趁著夜裏涼快再幹一會兒,天上有月亮,晚上也不會太黑。


    打麥的場子,還有黃牛,包括打麥時用的石碾子,這些東西有限,大家都是輪著來的,加上害怕下雨,所以這幾天都比較趕。


    “爸,我跟你一起。”程素心說道。


    “素心,你帶她們先回去,我跟爸在這裏。”蘇祁林對程素心說道。


    “你們回去,我一個人就行了,晚上蚊子多。”程伯正說道。


    “沒事兒,我男人家的,怕什麽蚊子。素心,你們回去,洗一洗,明天再來。”蘇祁林說道。


    蘇祁林堅持留下,讓程素心帶著幾個妹妹回家睡覺去。


    “那你小心點,籃子裏還有餅子,壺裏有水。”程素心說道。看著蘇祁林說的理所應當的樣子,程素心感覺蘇祁林今天蹦碎的男子漢形象在慢慢修複。


    幾個姑娘都回家了,就剩下程伯正和蘇祁林了。


    程伯正說幹一會兒就休息的,他一直一聲不吭的割麥子,蘇祁林感覺腰都要斷了,他還在悶頭幹活。


    原來劇裏隻是一個大概印象,真正接觸到了,才知道什麽叫做老黃牛一樣,不知道有多大的韌性,多大的堅持勁兒。


    蘇祁林原來在野外勘探時,苦力的事兒也沒少做,隻是原來身體好,現在這身體實在不行,弱雞的很,瘦,力氣也小,沒多久就累的撐不住了。


    以後得好好鍛煉鍛煉了。


    程伯正還是顧念著蘇祁林的,中途喊他去休息,兩人在月光下的地頭喝水吃餅子。


    程伯正用事先準備好裁成條的作業紙卷煙,給蘇祁林也卷了一隻,用火柴點了。


    蘇祁林前世是吸煙的,煙癮還不小,不過這純正的土煙卷,還是第一次抽,抽了一口,衝勁兒大的他直咳嗽。


    “不慣吧?”程伯正笑道。


    “勁兒大!”蘇祁林換了下說道。


    “都是自己種的,自己烤製的。老煙槍最好這一口,多吃就習慣了。在家不敢抽,也就沒人時,能多抽幾口過過癮。”程伯正說道,話多了幾句。


    蘇祁林知道,柳瑞芳有哮喘,不能聞煙味兒,程伯正抽煙都是避著柳瑞芳的,這兩個人的感情真的很好,相濡以沫,同甘共苦,沒什麽海誓山盟,卻情比金堅。


    架子車上可以睡一個人,晚上蘇祁林和程伯正後麵就換著幹活了,一下子幹到了天亮。


    天亮那會兒,蘇祁林去睡,程伯正在割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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