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溪靜靜坐了一會兒,確定周圍沒有旁人,掀起喜帕,目光落在地中央喜桌上早就準備好的一壺酒上,悄悄往裏麵倒了幾滴迷藥,又摸出幾片解藥的甘草嚼了嚼咽下肚去,這才蓋好喜帕,坐回喜榻上。


    不多時,庭院外傳來紛紛雜雜的人聲,雲溪驀地緊張,攥緊了手中一塊紅絲帕。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將風猝不及防地灌了進來。


    雲溪先是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秀眉迎麵襲來,隨即透過半透明的喜帕,看見元燾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不禁秀眉微蹙。


    元燾好像有些喝多,經過喜桌時腳步踉蹌了一下,砰的一聲把喜凳碰倒在地。


    雲溪登時心跳加速,不自覺地把紅絲帕攥得更緊。


    而元燾似乎被這一下子絆得有些清醒,他腳步微微頓了頓,看了看雲溪,順手拾起桌上喜秤,走到雲溪跟前,就要挑下喜帕。


    雲溪的心倏地一緊,下意識地側頭避開。


    元燾愣怔了一下,旋即勾唇笑道:“公主可是害羞?”


    雲溪眸光微閃,垂下頭來貝齒微咬紅唇,狀似羞澀地解釋:“妾身初為人婦,不勝惶恐。”


    隔著薄薄一層大紅喜帕,元燾好像輕輕笑了一下,雲溪依稀看見他臉頰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想起曾經有個人臉上也有梨渦,心神一不小心恍惚了一下。


    待再定睛去看時,元燾已經拎起喜桌上彩釉雕花的雙流壺,微微傾斜,將水清的合衾酒涓涓倒出,須臾功夫斟滿兩個龍鳳杯,遞給雲溪一杯。他低低的笑聲中,似乎夾雜著某種能夠讓人放鬆的情緒:“本王亦有些緊張,酒可壯膽,公主不如與本王同飲?”


    元燾衣袖過處,喜燭微微搖曳,將兩個人的身影不經意間疊在了一起。


    雲溪接過酒杯,微微欠了欠身:“多謝王爺!”


    卻見元燾沒有動,目光直直落在自己伸出的一隻手上,有些出神。


    她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白淨淨的,什麽也沒有。


    元燾卻又嘖嘖讚道:“書上說窈窕淑女‘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本王原本不信,不料見到公主的纖纖素手,這才眼見為實!”


    雲溪的臉微微一紅。


    元燾卻趁此時候舉起酒杯,和雲溪胳膊套胳膊環在一起,然後低頭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眉眼俱彎地看向雲溪:“本王喝了!”


    雲溪悄悄舒了一口氣,舉起酒杯,輕輕抿了一丁點兒,立即秀眉微蹙,像是極怕酒辣似的,飛快取出紅絲帕,蜻蜓點水般在唇邊輕拭,卻又不動聲色地將那一小口酒盡數吐在紅絲帕上。


    元燾將雲溪的小動作看在眼裏,隻以為她是怕辣,不由得唇角微微上勾笑了笑,隨即放下酒杯,重新拾起了喜秤,眸光微眨地看向她:“這回,你可不許再拿惶恐來搪塞本王了!”


    雲溪指了指桌上喜燭,聲音低低柔柔更加嬌羞:“喜房火燭太亮,妾身……”說著把頭垂下,一副不勝羞怯的模樣。


    元燾笑了笑,親自吹滅屋中大半的火燭,隻遠遠地留下門附近一盞宮燈,又問:“如此,可好?”


    雲溪忐忑地來回扯著手裏的紅絲帕,心道他怎麽還不倒?


    元燾這次卻不等她回答,狹眸微眯,兀自抬起胳膊喜秤微挑,一下子將喜帕挑落。


    雲溪垂下頭,心怦怦直跳,隻等著元燾要麽幡然色變,要麽倏地暈倒不省人事。


    然而,須臾的功夫過去,兩種預想的情況卻都沒有發生。


    雲溪不禁詫異地抬起頭,誰知正好對上元燾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著自己,她登時疑心方才迷藥下得不夠多,心裏懊悔不已。


    元燾見雲溪看自己,眨巴眨巴眼睛,托起雲溪下巴,突然挑了挑眉悶悶不樂道:“本王是不是喝多了,怎麽看什麽都是兩個影子?還有喜帕明明已經取下來了,怎麽還好像是黏皮糖一樣,貼在公主這半邊臉上?”


    雖然眼前這情況還是出乎於雲溪意料之外,但她還是暗自一喜,知道是迷藥起了作用,眸光微眨,指了指地道:“王爺可不是喝多了,喜帕剛剛已經被王爺挑落到了地上。”


    元燾疑惑地看了看地上喜帕,又抬頭看了看雲溪的臉,再低頭看了看地,總覺得眼有些花,意識有些迷糊,但依稀還記得今夜乃是自己的大婚夜,努力強撐著精神,半眯著眼睛扶額道:“本王果然眼花了,公主貌美如花,臉上怎麽可能會有胎記?”


    雲溪聽見“胎記”二字,心虛得又是一陣亂跳,險些失了方寸。


    元燾的頭愈來愈沉重,他木訥地盯著雲溪,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占為己有!


    說時遲那時快,元燾不待雲溪反應,雙手摁住雲溪的頭,俯下身,意識不清地噙住雲溪唇瓣,下意識地吮.吸.啃.咬,本.能地掠奪起她唇齒間的芳香。須臾,才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將眼闔住……


    當元燾的唇貼過來的瞬間,雲溪腦中嗡的一聲作響,頭腦瞬間一片空白。


    待反應過來時,元燾的唇舌早已攻城掠地,不知在她唇齒間索取了有多少。


    雲溪有些氣惱,使勁推開元燾。


    卻不料她隻是那麽一推,元燾身子登時微微晃了晃,一下子就栽倒在床榻上。


    雲溪有些傻眼,這才想起自己先前給元燾下了迷藥——他這是,被放倒了!


    她長長籲了一口氣,伸出一隻手,輕輕戳了戳元燾的胳膊。


    元燾紋絲不動。


    她又使勁戳了戳,元燾還是一動不動。


    雲溪這才渾身一軟,徹底癱坐了下來。


    片刻後,雲溪強自定了定心神,坐起身,貝齒輕咬紅唇,伸出兩隻小手,開始無比艱難地幫元燾往下脫喜服——她先解開他腰間束帶,抬起他一隻胳膊,費力地把一隻衣袖脫掉,再抬起另一隻胳膊,如法炮製地脫掉另一隻衣袖,最後,硬生生地把喜服從他身子底下抽出來。


    期間,除了雲溪往出拽喜服時,元燾不舒服地稍微翻了個身,整個過程無比順暢。


    雲溪心驚肉跳地重重喘了幾口氣,俯下身,接著往下脫元燾裏麵的衣裳。


    她小心翼翼地往開解他中衣,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他身體,登時,指尖倏地一滯,立刻快如閃電地縮了回來,整個人臉紅不已。


    這,還是雲溪生平第一次觸碰男子身上的肌膚!


    她耳紅麵赤,一時間隻想找個地縫趕緊鑽進去。


    可猶豫了片刻,還是咬了咬牙,耳紅麵赤地繼續往下動作,直至元燾半截身子裸.露,雲溪這才拉開鴛鴦裘被,幫他蓋上。


    稍微歇了歇,雲溪心念微動,總算想起趁機仔細打量元燾的長相——除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他臉上有兩個淺淺梨渦,若不經意去看,多少和那人有幾分神似……


    隻見元燾膚色微白,雙目緊闔,兩道劍眉英挺斜飛入鬢,鼻梁稍稍有些高,五官搭配在一起協調利落,卻是和那人天生有些憂鬱的氣質並不太一樣。


    也不知為何,雲溪兀自鬆了一口氣。


    然後歎息了一聲,自發梢取下一枚金簪,咬一咬牙,狠心刺破指尖,將幾滴殷紅的血淩空滴下,染紅了下麵一方潔白的錦帕……


    新妃


    翌日清晨雞曉鍾鳴,雲溪睡得正香,忽然被一聲男人厲喝吵醒:“你是何人?”


    緊接著,她頭底下枕著的胳膊像是被人倏地抽走,腦袋也緊隨其後地往下墜了墜,直接掉落在床榻上。


    雲溪睜開眼,一眼看到元燾赤.裸.裸地坐起身,顫抖地伸出一指,遙遙指著自己,臉色難看地又問了一遍:“你是何人?南梁公主何在?”


    她將元燾的失態看進眼裏,心中暗自譏諷:果然隻是個金玉其外隻看中外表的紈絝皇子!


    臉上卻噙了一絲諂笑,眨了眨眼睛,朝元燾拋去一記直令他此生難忘的媚眼,軟糯糯地道:“王爺醒了?妾身不就在這兒陪著王爺嗎?”


    一聽見雲溪的聲音,元燾頓時如遭雷劈!


    昨晚支離破碎的記憶殘片似幻影般閃過,元燾鐵青著臉揉了揉額,蹙眉盯著雲溪半邊殷紅如血的臉,強自冷靜下來的聲音一字一頓,尤顯得驚魂未定:“你……是南梁公主?”


    “要不然呢?王爺以為妾身是誰?”


    雲溪眨了眨眼,不知趣地主動撲進元燾懷中,嬌嗔道:“王爺昨夜好生著急……”


    元燾頓時如鯁在喉,身軀微微發僵。


    他下意識低頭往下看,隻見青磚地上滿地狼藉,兩件猩紅的大紅喜服被揉得皺巴巴的,胡亂丟在地上。旁邊還有自己昨日穿的中衣,以及女子半拉繡著金絲銀線的牡丹肚兜……


    一時間,元燾有些淩亂,委實不記得昨夜曾經如此激.烈過!


    雲溪見他神情錯愕,眸光微閃,眼睛瞟了瞟兩件大紅喜服,心念微動,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他胸前畫起了圈,頗為歎惋道:“可惜這兩件喜服,以後怕是沒法再穿了!”


    元燾這才覺得胸前微癢,低頭一看,正好看見雲溪把頭埋進自己懷裏,立即狐疑地把眉蹙起,猶豫問道:“昨夜,本王與你?”


    雲溪聞言臉頰立即微紅……垂下頭,滿臉嬌羞道:“王爺還好意思說!”


    然後,頓了頓,臉頰倏地紅到了耳朵根:“教引嬤嬤明明說大婚初夜王爺會溫柔一些的,可王爺卻……”


    元燾暗自心驚,連忙掀開鴛鴦裘被往下看,一眼瞧見兩人身下白布上一大一小兩團落紅刺目鮮紅,臉上表情頓時五味雜陳。


    偏偏雲溪還不知好歹地又把自己掛在他身上,忽眨著眼睛,嬌柔地說:“妾身自知容顏有瑕,承蒙王爺不棄,昨夜……”


    元燾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隻覺得本來就不太清醒的腦子更亂了,突然生出幾分煩悶,倏地推開像塊黏皮糖一眼黏住自己的雲溪,蹙眉喝道:“你離本王遠點兒!”


    他需要靜一靜!


    雲溪馬上乖覺地往後退了退,頓了頓,唯唯諾諾看了看元燾,有些膽怯地問:“王爺可是嫌棄妾身?”


    元燾冷冷地笑:“不嫌棄!”


    說完卻將鴛鴦裘被往身上一裹,整個人離雲溪遠了些。


    雲溪眸光微閃,指尖輕輕撫過左臉,聲音透出哀怨:“那王爺為何離妾身那麽遠?”說著,就過來扯被子。


    元燾不禁大為惱火,緊緊拽住了鴛鴦裘被,嗬斥道:“你堂堂一個公主,如此掀人家被子,成何體統?!”


    雲溪委屈道:“妾身冷!”


    元燾無言以對,胸口如同堵了一塊巨石,憋屈到極致,終於忍無可忍,甩下鴛鴦裘被重重丟在雲溪身上:“你要,就拿去!”


    然後,隨便拾起件中衣草草穿上,躲瘟神似的往外就走。


    雲溪急急伸出一隻手,想要孤注一擲地拽住他衣袖:“王爺莫走!”


    元燾拂袖一甩,倉促間竟被她氣得聲音有些發顫:“王妃與本王八字不合,即日起遷往西院獨住!”


    說話間,已走到門口,將兩扇門摔得砰砰作響。


    殊不知待他走後,雲溪穿好中衣唇角微勾,眉宇間登時輕鬆開來。


    半盞茶工夫不到,淩翠抱來一身純素縞白新衣,臉上又驚又喜:“公主這回大可放心了!奴婢瞧王爺走的時候臉色鐵青,鼻子都氣歪了!”


    雲溪係好衣帶,也是輕輕吐了口氣:“但願從此往後,王爺走他的陽關道,咱們過咱們的獨木橋!”


    轉而稍加思忖,又交代淩翠:“這兩日你且多辛苦些,日日天一黑就去王爺那邊跑上一趟,就說我每日都準備好一桌小菜,邀王爺共食!”


    想必有今日陰影在前,她越是頻繁地主動邀約,元燾他越是執拗地不肯來……


    流言


    兩個多月後,平京春寒料峭,又迎來了新的一年。


    也不知從哪裏突然傳出了流言,道是泰平王府新過門的南朝王妃相貌極為醜陋,大皇子大婚當晚借酒壯膽,仍然沒能壯起膽子與她同房,尋了個借口便跑了!


    第二晚,大皇子懼見醜王妃,竟又以公務繁忙為由,直接命人將書案搬到了偏殿,寧願對著枯燥的奏折一整晚,也不願看醜妃一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獨寵皇府貴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婧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婧邪並收藏獨寵皇府貴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