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騎士先生還是沒有馬上放棄他。


    他把遲朗帶到了據說是新入門的劍士們練習的地方,和遲朗比劃了一番。


    遲朗完全跟不上他的節奏。


    騎士先生又皺了皺眉,還是沒放棄他。


    騎士先生又把遲朗帶到了教堂裏,帶著遲朗做了一下午的禱告。


    遲朗在這充滿神學氣息的氛圍裏,昏昏欲睡。


    最後騎士先生得出了結論,遲朗同學劍術上難有作為,神術上天賦平平。


    遲朗從教堂裏出來的時候,垂著頭。他身心俱疲,隻想回寢室去躺著。


    喬伊斯看他臉色不太好,也猜到了結果,不過喬伊斯也不會安慰人,他隻能說著諸如“你可以回去再試試魔法”,“走上理論魔法的研究道路”之類的話。


    “你不懂,”遲朗的語氣很滄桑,“這種感覺就像是,你本來期待著自己玩的是一個打怪升級換地圖的遊戲,現在遊戲變成了廢柴養成加賺錢還債。”


    “心理的落差感啊。”遲朗感慨了一句。


    喬伊斯沒聽明白他的意思,悶悶地道:“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裏?”


    天色已暗,遲朗打了個哈欠,“去酒館吧,看今天懷特太太忙不忙?”


    喬伊斯:“別垂頭喪氣啊,我們去喝酒吧。”


    遲朗:“你請客嗎?你請客我就陪你喝。”他實在太窮了,而且心情不好,不想請喬伊斯喝酒。


    *


    喬伊斯答應了請客的要求。


    遲朗挑了成色最好的幾瓶酒出來,在桌上擺了一排。今天再次接受了自己廢柴的事實,遲朗的心裏有一絲絲地鬱悶。而在酒館裏,這一絲絲地鬱悶又被成倍地擴大了。


    他是抱著喝醉的想法的,今天把鬱悶發泄了,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而平日裏脾氣很不好的喬伊斯,此時態度還算可以,作為一個酒友還是合格的。


    ——如果喬伊斯沒有看見他的女朋友的話,這將是一個完美的夜晚。


    喬伊斯的動作忽而停了下來,他直直地看著酒館門口的方向。


    而遲朗往那個方向看的時候,看見了兩個人。他先看到了謝菲爾德,謝菲爾德仍穿著他那身魔法袍。然後遲朗才看見了他旁邊的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將頭發編成了辮子,走進來的時候剛好笑著在對謝菲爾德說話。


    隻有他們兩個人。


    女孩子走進來的時候也注意到了喬伊斯,還偏頭向喬伊斯笑了笑。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笑容也很美。


    隻是喬伊斯的臉色越發臭了。


    遲朗看了看喬伊斯,又看了看那女孩:“你認識嗎?”


    “前女友。”


    遲朗拿酒的動作停了一下,他覺得這個場麵頗有些尷尬:“不然,我們換個地方?”


    “不,”喬伊斯拒絕得很快,“就在這裏。”


    喬伊斯和他女友的故事給遲朗留下過深刻的印象,遲朗此刻什麽也不敢說,默默地替喬伊斯滿上了酒。


    遲朗一邊注意著喬伊斯的狀態,一邊心裏控製不住地開始腦補喬伊斯,他女友以及謝菲爾德之間的恩怨情仇。


    難道那天期末考核的時候,喬伊斯和謝菲爾德那個不友好的對視,是因為情敵見麵?遲朗又覺得不太對,因為喬伊斯之前說他女友不是和一個幻術係在一起了嗎?


    愛情故事太複雜了,遲朗決定不再想了。


    喬伊斯喝酒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快,遲朗的酒杯已經空了,他準備去裏間再拿一點酒出來。在他起身的時候,旁邊有人將他的酒杯拿了過去,然後替他倒滿了酒。遲朗往左邊看了一眼,


    ——是謝菲爾德。


    謝菲爾德將那杯酒遞給他,輕輕笑了笑:“你之前不是說要請我來喝酒嗎,今天既然碰上了,不然就今天吧。”


    大哥,你能不能看看這什麽情況啊。遲朗:“……不太好吧……喬伊斯,你說呢?”


    遲朗拚命地給喬伊斯眼神暗示,然而喬伊斯沒有理會他,隻是盯著那個女孩,放下了酒杯——“好啊,我不介意。”


    遲朗:……


    於是他們開始了四個人的喝酒之旅。


    他們選了張四人桌,謝菲爾德和遲朗麵對麵坐著,喬伊斯和她女友麵對麵坐著。那女孩叫做黛娜。


    遲朗本來以為會很尷尬。


    ……


    一開始的確是很尷尬的,喬伊斯盯著桌麵,黛娜一直喝酒,謝菲爾德看著遲朗,但他們都不說話!


    遲朗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了一個話題——他問了一道期末考試的題。


    接下來就不尷尬了。這三個人搶著回答完遲朗的問題以後,開始討論魔法問題。


    遲朗:……


    他們從“魔法原理的公式研究”討論到“魔法學史”,再討論到“某某老師最新的研究課題”,遲朗全程處於迷茫狀態,還要裝出一副聽得很認真的樣子。


    為什麽,他們要在酒館這種地方,這種場合討論學習?遲朗一邊想,一邊默默地喝著酒。這不是讓他喝個酒都要籠罩在學習的陰雲下嗎 ?


    第11章 離我遠一點


    酒館裏點燃了油燈,昏黃的燈光灑在舊跡斑斑的木桌上。人不是很多,大多是魔法學院裏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


    待夜色徹底降臨時,遲朗他們旁邊的一桌有位魔法師開始唱歌。他隨身帶著一把手搖風琴,邊撥動著琴弦,邊輕輕地哼唱著。


    歌聲很悠揚,漸漸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黛娜側耳聽了一會,笑著說:“是‘雲端之夢’哎,當初學院裏風靡的求愛之歌。還是你當時唱的好聽一些。”


    這話一出,喬伊斯的表情變得很奇怪,有種說不出的傷感。遲朗默默地低頭喝著酒,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聽到。等那位魔法師唱完歌後,黛娜跑過去借過了那把手搖風琴,清了清嗓子,也唱了一首歌。


    黛娜的聲音聽起來很清越,歌聲有種隔得很遠的空靈之感。不知道她唱的是什麽歌,雖然她的歌聲很好聽,但是聽起來也讓人覺得悲傷。


    “這是什麽歌?”遲朗問這話的時候頭已經有些暈了,他覺得自己之前喝果酒喝得太多了。


    “家鄉的歌曲,我也不知道名字。謝菲爾德,你知道名字嗎?”黛娜看向了謝菲爾德。


    謝菲爾德搖了搖頭。


    遲朗問他們:“你們是來自一個地方的嗎?”


    黛娜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沒錯,算是一起長大的吧。”


    之後黛娜又唱了幾首歌,無一例外地都很好聽,喬伊斯還是一副深受情傷的模樣,遲朗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每當酒杯空了,謝菲爾德又會給他滿上。


    遲朗覺得很奇怪,平時他覺得懷特太太的酒不怎麽好喝,今天卻喝得停不下來。


    遲朗又拿起酒杯的時候,手抖了一下,然後酒灑在了袖子上,他本來想起身去拿點紙擦一下,但是他整個人有點迷迷糊糊的,起身的動作做了幾次都沒有站起來。


    謝菲爾德先站了起來,他拿出了一張白手帕,俯身將遲朗袖子上的酒擦幹淨了,他從袖子擦到遲朗的手。


    遲朗看著那張潔白的手帕沾上了酒漬,心裏有種莫名的感覺,他很想說大哥你不用擦,我自己去找點紙就好了,但是他心裏的想法,在這醉醺醺的狀態裏,難以傳達到動作上。


    謝菲爾德做完這一切之後,問他:“你喝醉了嗎?”


    遲朗聽不到他在說什麽,或者是聽到了而大腦不能反饋出信息,所以他隻是一臉茫然地看著謝菲爾德。


    謝菲爾德笑了笑,對黛娜和喬伊斯說:“那我先帶他回去了。”


    黛娜的表情有些訝異,她看著謝菲爾德將遲朗扶起來,在遲朗說話含糊的時候還湊近了耳朵聽,然後注視著他們倆走出了酒館。


    “沒想到謝菲爾德居然……”黛娜嘀咕了一句,“他看起來不像是這樣的人啊。”


    喬伊斯問她:“你還喝嗎?”


    黛娜轉頭看他:“喝啊。”


    *


    走出酒館後,被涼風一吹,遲朗稍微清醒了一點,他能感覺到自己半靠在謝菲爾德身上。


    現在是假期時間,學院裏人不多,此時也很安靜。星星布滿了天空,這條路顯得明亮而蕭索。遲朗:“謝菲爾德,你假期為什麽不回家啊?”


    謝菲爾德:“家離得太遠了。”


    遲朗語重心長:“離得遠也要回家啊,我以前上學的時候離家也遠,但我天天都盼望著回家。”


    “米迦,”謝菲爾德盯著他,“你家在哪裏?從澤弗納爾城到那裏要多久?”


    “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遲朗有些沮喪,“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我覺得永遠都到不了。”


    謝菲爾德站在他身前,他背後是漫天的星光,他輕輕地笑了一下:“我能不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呢?”


    遲朗還未能完全領會到這句話的含義,在酒精的作用下也沒有明白自己的情況。


    “名字?”


    “對,你的名字。”


    微風慢慢地拂過,遲朗心裏隱隱覺得自己應該說的是另外一個名字,但是他完全想不起來另外一個名字是什麽。


    於是他慢慢地,慢慢地回複:“遲……朗。”


    謝菲爾德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的發音,他笑著問:“你是東方人嗎?”


    遲朗點了點頭。


    “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遲朗很誠實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一個夢就來了。”


    “什麽樣的夢?”


    “玫瑰,一片美麗的玫瑰。”


    謝菲爾德怔了一下,然後他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隱了。


    他鬆開了手,轉身朝著前麵走了幾步,然後又停了下來。


    他們此時又走到了學院裏的那座雕塑前,那座“魔法之神”的雕塑。謝菲爾德看著這座雕塑,像是透過這座雕塑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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