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朗慢慢地扣著扣子。


    謝菲爾德忽然笑著問:“你以前起床都是先穿褲子再穿上衣,今天是先穿上衣?”


    遲朗的動作停了一下,他覺得很難為情:“……你別說話了。”


    *


    他們的生活還是很和諧的,遲朗覺得謝菲爾德吧,雖然有時候話會說得很過分,但他的動作非常溫柔。


    溫柔得讓遲朗很不好意思地覺得,他希望謝菲爾德可以再用力一點。


    當他在某個白天,又很不好意思地、委婉地向謝菲爾德表達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之後。


    謝菲爾德聽完後,摸了摸他的頭,將眼神裏的暗湧壓了下去,溫溫和和地笑著:“好的。”


    遲朗覺得那個夜晚很漫長。


    他的眼角滲出了淚水,謝菲爾德很輕柔地舔舐著他的淚水,但是他的力度絲毫沒有減輕。


    嗯,除此之外,他們就沒有波折了。


    謝菲爾德似乎迷上了烤麵包烤餅幹這些事,也跟著他天天往魔法研究會裏跑,遲朗去機械部裏,而謝菲爾德去後勤部裏。


    後來黛娜也和他們一起來了。


    但是,謝菲爾德不肯給他吃那些餅幹。遲朗就算是用盡了渾身解數,也沒能嚐到謝菲爾德做的任何一塊餅幹。


    每次他問起餅幹的事情,謝菲爾德就會吻他,直到把他親得暈暈乎乎,再也沒辦法想任何事情。


    後來黛娜似乎實在看不下去了,給了遲朗一塊烤好的餅幹。


    遲朗嚐了之後,覺得這餅幹雖然味道粗糙了一點,糖放多了一點,其他還好,不算好吃也不算難吃。


    他問黛娜:“這味道還行吧,那他為什麽不給我嚐啊?”


    黛娜:“這是我做的。謝菲爾德做的,嗯,大概比這個難吃十倍。”


    遲朗想象了一下難吃十倍的概念。、


    “唔,你明天能在學院裏幫我點忙嗎?大概就是接待一下新生之類的。我和謝菲爾德說過了,但是還是再來問問你吧。”黛娜問他。


    遲朗終於意識到,假期快結束了,雖然這個假期並沒有作業,他仍然感到了一種要開學的緊張感。他的快樂的、無憂無慮的、沒羞沒臊的假期就快結束了。


    “可以啊,不過我能幫什麽忙嗎?”遲朗問。


    “什麽也不用做,在那裏撐場子,彰顯一下學院的風度就好了,”黛娜把自己的餅幹收起來,“我今天再烤一點,明天送給新生們。”


    第二天,遲朗和謝菲爾德去了學院的門口,說是大門,其實學院與周邊的建築相當於是融合在一起的,這道大門也隻是有一塊刻著‘聖斯魔法學院’的石頭。


    他們一共十幾個人,待在一塊石頭旁,身前隻有幾張桌子,顯得頗有些淒涼。


    遲朗在這裏等了許久,也沒看見人來,有些奇怪:“那些來的人,都不走正門的嗎?那他們是怎麽進學院的?不用來簽到嗎?”


    黛娜:“因為很多人不會走進來啊。”


    她話音剛落,在桌前的一段路忽然向上凸了些,一些泥土溢了出來。


    然後遲朗眼睜睜地看著,越來越多的土往兩邊溢出,一個人從土裏冒了出來。


    這哥們抖落了一下身上的泥土,遞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然後鞠躬九十度:“派克。”


    黛娜見怪不怪,往他的紙上戳了一個章,很親切地說:“同學,元素係的宿舍樓在東邊最裏麵一棟,你應該自己可以找到的……這是給新生的小餅幹,你拿著吃吧。”


    派克同學維持自己鞠躬的動作,接過了紙和餅幹,又往土裏鑽了進去。


    地麵上留下了一個坑,十分突兀,顯得他們這群人更加草台班子了。


    喬伊斯也來了,主動說:“我來補吧……隻是居然有餅幹,我沒吃早餐,能給我幾塊嗎?”


    黛娜遞給了他幾塊方形的餅幹。


    但是喬伊斯是這種一向缺根筋,不懂拐彎抹角,並且平日裏在吃食上從不委屈自己的人。


    他剛咬了一口:“哇,黛娜,你這餅幹哪裏買的?也太難吃了吧。”


    黛娜斜瞥了他一眼,神態語氣都無比自然,說:“哦,我做的。”


    喬伊斯:“……好像也不是很難吃,我剛剛味覺出問題了。”


    遲朗拍了拍喬伊斯的肩膀,從黛娜手裏接過了一塊圓形的餅幹,說著:“你這太誇張了,味道還行的,”他也咬了一口,忽然說不下去了,保持著咀嚼的動作,停頓了一會。


    黛娜:“真的很難吃嗎?”


    遲朗含糊不清地說著:“不不不,就是比那天的,糖放多了點,還多放了點鹽。”


    謝菲爾德接了句:“圓形的是我做的。”


    遲朗忙咽了下去,然後又拿了幾塊圓餅幹:“……沒關係,我就喜歡糖多鹽多的食物。”


    遲朗和喬伊斯的眼神在空中交匯了一下,在那一刻,遲朗終於覺得他和喬伊斯,也有能夠通過腦電波溝通的一刻。


    “請問,碧芙絲老師的辦公室的怎麽走?”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一道怯生生的女聲傳了進來,遲朗往聲音來處看,那裏站著一位很瘦弱的女孩子,留著棕色的短發,身子前傾著,整個人都繃緊了。


    遲朗不知道這個地方,喬伊斯和黛娜一向也不去老師辦公室,一時間這裏竟然安靜了下來,最後還是謝菲爾德說:“往前走,遇到岔路左拐,拐過第三個彎,在門前栽著兩株橡樹的樓裏。”


    那女孩子“啊”了一聲,不斷地道謝,臉也紅了一下,然後小跑著離開了。


    黛娜在後麵問:“同學你不蓋章嗎?”


    她又跑回來,遞出自己的通知文書,遲朗瞥到上麵的名字寫著“艾拉”。


    艾拉又道了聲謝,低著頭走了。


    “肯定是你長得太醜了,把別人嚇跑了。”遲朗對喬伊斯說。


    喬伊斯:“肯定是你表現得太凶了,把別人嚇跑了。”


    謝菲爾德用手帕擦了擦遲朗嘴邊的殘渣,輕輕地說了句:“他也不用對別人太溫柔。”


    喬伊斯覺得這裏氛圍怪怪的,往旁邊躲了一步,隻是黛娜也神色冷淡,他隻能將視線投向遠方。


    此時藍天白雲,陽光正好,微風拂來,遠處傳來“踏踏”的馬蹄聲,幾名少年騎著馬緩緩靠近,戴著兜帽的少女如幽靈般飄過,霎時間又寒風呼嘯,幾個孩子從風中降臨。


    新生們用著各種方式來報道,還有位幻術係的學生,看他們這裏太寒磣,給他們用了一個幻術的魔法,使接待處看起來整齊有序了一些。


    但下一刻又來一個風係魔法的新生,將桌上的紙吹得七零八落。


    遲朗彎腰撿起紙張,趁著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勾了勾謝菲爾德的手指,在這亂糟糟的情形下,他竟也覺得這個時刻是如此地美好。


    *


    走在回寢的路上,遲朗在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他剛剛得知了自己新學期的課程表,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是預言係的,麵對這門是玄之又玄的學派,他覺得有點焦慮。


    “其實,如果你不想學這些課程的話,可以直接退學的。”謝菲爾德看著他,“我也不用學這些。”


    遲朗:“不不不,長胡子說,必須要在學院內畢業,不然他就不讓我去魔法研究會了。”


    謝菲爾德:“那也沒關係。如果你實在通不過的話,我可以幫你的。”


    遲朗停下腳步,下了非常大的決心,說:“不,我要自己努力,考成什麽樣就什麽樣吧。”


    他歎了一口氣,拉著謝菲爾德的衣袖:“你不能對我這麽縱容,你要嚴厲一點,比如督促我好好學習。”


    謝菲爾德挑挑眉:“比如每天叫你早起,然後陪你學習到深夜嗎?”


    遲朗的眼睛亮了亮:“比如……如果我考不到優的話,那一周就不能做不和諧的事了。”


    遲朗覺得自己非常聰明,頗有些沾沾自喜:“對,就這樣,我肯定特別有動力學習。”


    謝菲爾德看著他,眼神有點晦暗不明,他低著頭笑了一下:“這是懲罰你,還是懲罰我啊?”


    第36章 番外2.日常


    回到寢室以後,這到了遲朗一天中最喜歡的時時間。


    晚霞將室內映出一種昏黃的色感, 就像是泛黃的老照片一樣, 一切都被蒙上了溫柔的輕紗。


    遲朗先把一副棋盤拿到桌子上, 仿佛獻殷勤一般地把椅子拉開,對謝菲爾德說:“來吧, 來吧,繼續下棋。”


    謝菲爾德也陪他一起坐到了桌前。


    這裏棋的規則和國際象棋略有差別,而遲朗,作為一個半吊子五子棋愛好者,對於這類棋不太會, 但偶然和長胡子下過一次之後,他覺得這棋蠻好玩。


    雖然謝菲爾德的水平比他高很多, 遲朗仍然樂此不疲地和謝菲爾德一起下棋。


    遲朗思考著下一步怎麽走,隨口抱怨一句:“你偶爾也讓讓我唄,天天這種碾壓局,我總有一天會厭倦的。”


    謝菲爾德點頭:“好。”


    然後遲朗很輕鬆地取得了勝利,他又對謝菲爾德說:“你也別放水得這麽厲害呀,很沒有成就感的。”


    謝菲爾德拿起了一枚棋, 手指在桌上輕輕點著, 說:“你想我怎麽做可以直說。”


    “你最好表現的, 和我的水平差不多,或者低一點點, 這樣打敗你就容易多了,而且會很有成就感。”


    遲朗看著謝菲爾德的表情, 繼續說:“都是這樣的,你不能一開始就很強,要讓我能慢慢變強,這才是標準的大師的成長道路。”


    謝菲爾德落下了那顆棋。


    遲朗已經敗勢盡顯,隻聽見謝菲爾德說:“我以為你會說什麽讓我改一下規則之類的。”


    “改規則就不好玩了,而且你也不會接受改規則吧。”


    謝菲爾德將手指尖點在了自己的國王棋上,在規則裏“王”被吃掉就失敗了。


    ——“如果規則是,你可以用我的王後棋殺死我的國王棋,那我,接受這條規則。”


    遲朗的手抖了一下,他不小心把幾顆棋碰倒了,也記不起它們原來的位置,索性說:“算了,這局已經輸得差不多了,下一局吧。”


    但他左思右想覺得不太對勁:“然後國王再讓王後陪葬嗎?這樣也隻是平局啊……不對,我的意思不是……反正你不能這麽稱呼我。”


    謝菲爾德向他伸了伸手指:“把棋給我吧,我來重新擺。”


    遲朗把手中的棋遞過去,謝菲爾德收好棋之後,在遲朗的指尖上親了一下。遲朗飛快地收回了手,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對於謝菲爾德的行為,感知越來越敏銳,就連這樣一個親吻,也讓他覺得心被觸碰了一下。


    他們下棋,一直從夕陽時分到月影朦朧時。


    遲朗打了個哈欠,慢慢地收著棋,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謝菲爾德聊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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