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什麽時候開始,她成為守護萼國皇室薩家的羽翼。兩百年、兩百五十年?以她的壽元,想回憶起舊事的確要費些腦筋。


    “王上,看,這就是武家餘孽的小崽子們!”


    攻打下明光城後,薩風和被一名將軍帶到某處宅院,成年人早被殺光,留下的是幾名瑟瑟發抖的小孩。這裏曾經是被拙侯占領的區域,在武朝崩潰之時,拙侯擄掠了不少王族隨行。本意是想要利用來宣揚自己的正統性,但當他割據明光城一角後才發現,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因為對手們從來不在意這東西,而百姓更是恨武家入骨。


    沒有用處的工具,當然是殺掉了,不過出於病態的愛好,他留下了九歲以下的孩子,九歲,多一歲也不要。每次心情煩躁邪火上升,他就來這所宅子一趟,賜予這些孩子們無上的恩典,嗯,他們不應該恐懼,拙侯仁愛遍及草木,怎麽會遺漏你們呢?


    薩風和看著將軍憤怒眼神,知道他對這個姓氏的仇恨和所有國人一樣,所以笑著給了他一腳。“滾,去宮城搶你的錢去,能背走的都歸你們。”將軍眉花眼笑地滾了,他蹲下身望著這群孩童咧嘴一笑,“看樣子吃了不少苦呢,讓那隻母老虎來照顧你們吧,應該也挺不容易的。”


    從此武家一脈在薩風和的庇護下,由他唯一發妻撫養長大。有成為平民的,有成為軍官的,有成為商人的,也有進入宮廷任職的。宗族血脈得以延續,武氏成為薩家王朝最忠誠的扞衛者。


    三百年前,一個小女孩靈脈覺醒被接到宮內,皇帝無私地將薩家數百年心血總結的仙道秘籍“皇明訣”給了她,又讓當時皇族唯一強者進行指導,給了所能給到的一切資源。可能是資質心性特別契合功法的原因,新的強者誕生了,她叫武丹儀。


    “所奉無它,唯有忠誠”,這是武家的信念,也是武丹儀的信條。作為薩氏強者隕落後唯一秘密戰力,武丹儀從未忘記過她的忠誠,默默隱藏在黑暗中守護著薩家。刺殺、護衛、調查、擾亂,她做到了最好,而每一代皇帝皇後都給了她最大的尊重和信賴。


    有一天,她的任務變成守護新生的皇子。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從誦讀詩書到策馬射獵,帝國的繼承人在她強大力量嗬護下茁壯成長,終於成為了不辱於其血統的莊嚴帝王。武丹儀欣慰而滿足,卻沒有發現,從皇子時期開始,每當他看向她潛伏所在位置,眼神中的熱切和渴望。


    皇後陛下和武丹儀情同姐妹,在她不值勤的時候,兩人會下棋品酒,對弈吟詩。有一天,皇後偶感寂寞地對她說:“姐姐,你太惹人愛了,我有些羨慕。”她愕然不知如何回複,皇後轉顏笑道:“如果是你我也放心呀”,然後棋沒下完就走了。


    當天晚上,她才明白皇後所說的話,門被強硬打開,由她親曆嬰兒到中年的皇帝雙眼燃燒著火焰,衝進來抱住她。迷惑、困擾,想反抗,又擔心傷著他,直到皇帝陛下開口說出諭旨:“朕命令你依從。”


    她緊繃的身體放軟了,“所奉無它,唯有忠誠”,薩家的皇諭是絕對的,武丹儀閉上眼睛,任男人在身上奔騰馳騁,耳畔傳來他的情話和思念。原來他愛戀了她這麽久,凡人的時間裏,是那麽的長。


    從未有過的情愫從她心底裏產生,她呼應著皇帝的愛憐,生澀笨拙地迎合自己養大的男子凶狠撻伐,凡俗世界的人倫和禁忌被拋到腦後,無涯仙道的追求也暫時擱置一邊。她給予皇帝達至巔峰的快樂,而自己也得到未曾經曆的滿足。


    一發而不可收拾,皇帝癡纏著她,她也癡纏著皇帝,直到武丹儀意識到,皇後娘娘好久沒有找她下棋了。羞愧和自責,負罪與背叛感讓她終於冷靜,然後狠心逃走,任憑憤怒的皇帝到處尋找。她隻跪在皇後麵前,兩人相對流淚,沒法解釋,也沒法彌補她對友人的虧欠。


    萼國皇帝,從薩風和以下,就沒有三宮六院的傳統。原因當然是和初代皇後性格比較嚴厲有關,不過薩風和本人也從來沒對其它女子假以顏色。這個家風傳到後代,皇帝也都自行約束,嚴格控製了後宮規模。皇帝在皇後處找到武丹儀,三個人談了很久,最終的結果是冊封武丹儀為貴妃,但應貴妃要求,平時絕不拋頭露麵。


    那天刺客來襲的時候,武丹儀獨坐在皇帝車駕後麵一輛宮車上。若是以前,她必是隨皇帝同乘一車,可為了盡量給皇後留夠與皇帝共處的時間,她主動放棄了這個權利。所以當神識察覺不對勁的時候,她慢了一步。


    本來還有救,但當她騰空而起時,腹中微微動了動,靈力鬆泄,又慢了一步。


    前車被砸了個口子,然後血色的圓珠打入炸開,武丹儀先殺了襲擊者,再抱住皇帝,他身上中了一枚暗器碎片,而其它碎片,全部打在皇後背上。她沒有武功修為,可那刻卻能撲到丈夫身上,沒來得及留下一句話。


    武丹儀全身冰冷,她獨坐在寢宮最黑暗的角落,腦子裏全是那句“如果是你我也放心呀”,悔恨無法阻擋,如潮水淹沒了全身上下。


    如果沒有和他的情緣,她可以坦然坐第一駕車上,如果不是那塊肉動了,她也能絕對護住車駕。究竟是上天哪裏出錯了,能讓修為超過兩百五十年的自己,極低概率在身體裏孕育出新的生命,又因這個新生命而帶走了摯友呢?


    她拔出匕首抵在心髒,可這時內侍女官來報,“陛下的性命保住了,不過情況很嚴重!”因為這個男人,武丹儀收回了匕首。“你不能死,我也欠了你”。萼國這支看不見的護國之翼,把罪孽全部歸咎於自己,而她在數月後誕下的一名女嬰,便是罪孽的證明。


    隔著門靠近長大成人的女嬰,武妃仍然止不住地發出惡寒。生下這名女嬰時,看著那張臉,她就會想起和皇後相處時的一切。“我為什麽要懷上你,你那時為什麽亂動!”她命令侍女秋娘將女嬰帶走,越遠越好,希望今生也不要見到這個災星。


    青鸞身上疊加雙重罪過,這罪過太沉重,連皇帝也無法袒護。


    女嬰雖然被送走,但負罪感無時不刻死纏著她,終於有一天,武妃再也忍不住,她罕有地離開皇宮直奔玉州,要親手了結這段記憶。看著殺氣騰騰禦空而至的主人,昔日侍女垂首說了一句話:“娘娘,青鸞公主她開啟靈脈了。”


    武丹儀收回手中利刃,她甚至感動得流下眼淚,救贖的機會終於來了。“妹妹,我能幫你救回他。”


    是的,皇帝所中暗器裏藏的是血修異術,他的血液根源已經腐壞,縱是有針聖拔毒,也無法真正正本清源。她終於知道這個孩子的使命,血親的血可以救他,但凡人的血不行,必須是吸納天地靈氣後的精血。


    “換血之術”,皇明訣裏的這套功法,本意是探索有靈脈子弟如何將靈脈資質傳承給下一代的秘術,不過現在她有了新想法。武丹儀在玉州停留了些時間,忍著厭惡傳授了小女孩皇明訣,忍著羞恥告訴了她她的身世和罪孽。


    勸喻:“你爹爹是被你累了,你若還是個人,就要快點修成功法,到時候用血來救他。”


    威脅:“你是我血肉所化,不要想著逃,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恐嚇:“要是連這點用都沒有,立刻殺了!”


    欺騙:“放心,隻是取些純血,不會有什麽事的。”


    引誘:“就隻幫你爹爹這一回,到時你想做什麽我不會攔著。”


    看著小女孩含著眼淚終於成功合氣,她一刻也不想留在玉州,將青鸞托付給秋娘後飛回京城照料丈夫。接下來的事,留給時間,好在她壽元充足,等待就是。


    終於,在皇帝就快支撐不下去的時候,玉州傳來好消息,青鸞破境了。文思聖是知道她底細的人,對她唯命是從,所以便聽她命令火速安排這孩子來京。“我替你救她,妹妹,你在天上看著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俠旅仙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盈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盈虛並收藏俠旅仙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