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艾茵睡不踏實,她在簡易行軍床上翻來覆去地想事情,洞裏很冷,可她的雙頰卻在發燙。白天發生的種種讓她迷惑而興奮,迷惑的是親眼看到秦晚與眾不同的治軍方式,這人不像軍人,簡直是個商人,對待這些修士完全是以利益來鼓動,甚至毫不猶豫告訴他們,一旦無法開餉,便允許這些人自行離開。


    南聞龍可不一樣,他會以強烈的氣勢壓製對方,威脅修士們擅離職守隻有死路一條。哪種方式更有效呢,江艾茵還沒有答案。


    興奮的是秦晚毫無保留地信任她,賦予了她巨大的權力。她還是個剛剛畢業沒多久的協參軍,卻已就任鎮軍將軍參軍的實職,江艾茵用冷手讓發燙的臉涼一涼,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必須用更完美的表現讓大家都看到這一任命實至名歸。


    想到實至名歸,江艾茵臉又是一紅。秦晚將軍這麽信任她,是不是有“不實至名歸”的理由呀。她腦中走馬燈似地回放之前與秦晚的接觸,除了工作,他是個不假辭色的人呢,再說,這人是皇室駙馬,將來是要與公主殿下成婚的,呸,不許亂想!


    越是約束自己不亂想,各種念頭卻紛芸而至。江艾茵回憶和秦晚交往的各種細節,那次用拳頭教訓自己生命可貴,真的讓她印象深刻呀;穿城時朝自己眨眼,有沒有打招呼之外的意思呢?不不不,他肯定隻是打招呼而已,若是想親近自己,為什麽安排參軍室在這頭,而他的將軍室在山壁那頭呢!


    江艾茵生氣地用腳蹬被子,又翻了個身,強製自己修行軍校中傳授的功法,隨著神識入靜,終於朦朦朧朧開始有點睡意,可這時脖頸和腰眼突然一麻,整個人被製住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驚駭地看到有個熟悉人影從床側蹲起半個身體,秦晚笑嘻嘻地朝江艾茵作了個“噓”的動作。男子氣息噴到頭發邊讓人作癢,瞬間無數個念頭從江艾茵心中滾過,她求饒地看向秦晚,秦晚卻毫不在意地伸出雙手,摸向她的被角。


    江艾茵認命地閉上眼睛,可下一刻秦晚的舉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被子一裹一卷,秦晚把她包得嚴嚴實實輕輕放在床底,然後自己躺到床上去了。江艾茵無助看向頭頂,聽覺裏傳來那人似乎蜷起了身體。


    沒過多久,門外響起低低的聲音。“江參軍,江參軍”,見沒有人回應,一個黑影闖入進來。悄無聲息的,門口又進來二人,其中一人低聲說道:“動手。”隨著聲音落下,三個人同時發難。


    襲擊者事先經過了謀劃,第一人彈出一個黃澄澄的小球,將洞內照得微亮;另一人揮出一片冰壁堵住洞口,防止萬一有慘叫聲傳到外麵,第三人則手持一柄類似鬼頭刀的寬刃武器,對準床上人影脖頸斬下,隻要斬中肯定是頭身分離。


    寬刃刀切到了虛空,因為床上人動了。床上的人像裝了彈簧般彈起身體,在狹窄室內一個縱躍,手指準確彈中黃色小球,黃球激飛直穿過隔音的冰壁掉下山穀,房內一暗的同時,傳出出秦晚低喝的聲音,“止動。”


    連空氣都似乎停止了流動,動靜本為一體,空間即在一念。從赫連無咎處學習領悟到的拳理,其實是對空間的理解。僅僅電光火石的一瞬,江艾茵的小室仿佛沉寂了,隨後爆發的無數拳風覆蓋了門側二人。


    呯呯的著肉悶響傳來,江艾茵心髒狂跳,她明白秦晚為什麽摸進這裏,原來下午他將存有靈石的戒指拋給自己是個陷阱。


    當先用寬刃刀企圖斬殺江艾茵的修士是三人中修為最高的,在他眼前一暗的時候立刻反應過來中計了。當看到那個存有數百萬靈石的戒指被交予江艾茵保存時,他的心頭火熱。“老子才沒打算給個破國家賣命”,不過他可不打算像前麵幾個笨蛋一樣,光溜溜地一走了之。


    所以他找了幾個相熟的夥計,大家一拍即合,殺了那個凡人參軍,帶著靈石美滋滋跑路。有了這些資源,修煉到強者估計都有機會。那個毛都沒長齊的笨蛋將軍,財不露白都不懂,笑死人了。


    他沒有跑。因為看清楚了對方隻有一個人,這激發了他的凶性,作為中階中期修士,劉由在整個修士隊伍裏也排得上號。寬刃刀繞身一舞防住可能的攻擊,他朝刀刃噴出一口精純靈力。


    “火刀”劉由,這是他在狩獵時被贈予的外號。他是火係體修,親手斬殺過跨境的中階圓滿級對手,因為這把寬刃刀威能釋放時,足以燒熔無火屬性防禦下的甲胄。


    “嘿!”劉由沉身、旋腕、發力,火刀的刀刃如同煉化的鋼水發出白熱光華,朝著剛才拳風響聲的方向橫掃。動作完美無缺,他的近戰技術實用而簡單,是數十年與人類、妖獸廝殺後總結提煉的精華。


    “砍到了!”劉由興奮地聽到刀刃與人體接觸的聲音,但卻不是平時那種“嚓”地一聲迎刃而破的聲音。“蓬”,如中敗革,隨後是吱吱滑走的聲音。“不可能!”劉由睜大了眼睛,對方身上先是有火靈力抵消了他的火刀,隨後直接將剩餘靈力拒絕地彈開。


    劉由一咬牙,刀隨身動,以極快的速度用扭腰之力重整刀勢打算當頭再劈,但有人比他更快。“致靜”,劉由聽到一個他不熟悉的詞,胸口正中膻中位置嵌入了一個拳頭。“並不痛”,他訝異望向心髒位置,此時空虛感傳來,隨即脫力倒下。


    “靜即是動,動動之靜”,如同端坐在車廂中的人,車在動,人卻靜,動靜之理無絕對,秦晚這一拳看似凝然靜止,它周圍的空間卻感覺在逆向收縮。劉由胸口撞上拳鋒,紛亂的靈力在體內爆發。


    江艾茵被輕輕抱起,耳中傳來打破玻璃的聲音,“江參軍,麻煩你先到我房中睡一下”,聽到秦晚若無其事的這話,她流出了既安心又委屈的眼淚。


    “昨天晚上,發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秦晚笑嘻嘻在一眾修士前踱步,江艾茵挺直胸膛站在旁邊。


    “有人襲擊江艾茵參軍,嘛,也能理解,畢竟財帛動人心嘛。”秦晚轉了個身,小心地沿著自己腳印往回踩,好像走出腳印就會立刻死掉一樣認真。吱吱嘎嘎踩到雪的聲音很吵人,但所有修士都靜靜地沒有發出聲音。


    “襲擊者是三個人,據我所知他們住的地方不止三人。其它人我想可能睡得很熟,沒有發現,也不奇怪,白天累了嘛。”秦晚又轉頭往回踩,這次每一步都沒有響聲。


    “不過,如果是存著看熱鬧的心態,有人會失望了哦。”秦晚轉頭看向眾修士,悠然說道:“因為江艾茵參軍是我的人,不巧我比較護短。”“護短到什麽程度呢?”秦晚抓了抓頭皮,似乎在艱難地找詞。


    “護短到...護短到...哎,就是這個程度吧”,秦晚說著話扔出一件東西。三枚首級用頭發挽著,滾落到雪地上。看著圓睜雙眼,死不瞑目的同僚,眾人露出恐懼的表情。秦晚若無其事地在隊列中穿行,偶爾停一停,停留的地方正是與劉由幾個同一軍舍的人身邊。


    “這三位朋友既然有冒著生命搞錢的覺悟,我就想,平時應該也攢下了不少吧,然後就搜了搜,你們猜我發現了什麽。”


    “喔喲,不敢信不敢信,加起來差不多有二十萬靈石呢!其它材料麽、靈器麽,要是賣了估計也值這個數。”秦晚笑得更開心了。“因為是兄弟我親手格殺的,所以作為對本人的獎勵,我決定這三人的餘財全部充私,不知道隊裏還有沒有比他們更闊的。”說著他眼睛賊溜溜地掃過一眾修士。


    “我開心,當然也想讓大家開心,所以現在決定,之後戰鬥中如果擊殺了敵方修士,一律照此辦理。”剛剛還噤若寒蟬的眾人,眼中又露出熱切來。秦晚見效果已經差不多了,伸了個懶腰對江艾茵道:“江參軍,繼續做之前布置的事,問問看還有沒有人要走,過了今天,再擅離軍營以叛逃論處。哦對了,你搬到我旁邊來住。”


    他轉頭朝一眾修士揮手道:“大家辛苦,我去數錢了。”說罷施施然向“將軍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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