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逸含說著,望向趙坦坦掌中的白鸚鵡:“就在我們徘徊找不到進去的方法,打算放棄之時,恰巧望見天際飛過一隻渾身雪白的鳥兒,爪上的佛珠一看便是大德佛修的舍利子所製成,正可用來化解魔氣,於是……”


    下麵的話他不說,趙坦坦都知道:於是他們就打算出手擒住化為原形的雪衣,用它爪上佛珠化解魔氣,進入黑山沼澤伺機救出他們的同門蘇曼姿。


    “沒想到這白鸚鵡竟是有主的……方才實在是唐突了,還望趙師妹見諒。”這邊薛逸含又替他的師妹們道了聲歉。


    他這般連番道歉,趙坦坦反倒不好意思了。


    何況他說的確實合情合理,又是為了救人,她哪裏還能怪得出口,當下搖了搖頭:“算了,不知者不罪,兩位師妹也是救人心切……”


    說到這裏,她見薛逸含仍緊緊盯著自己手中鸚鵡爪上的佛珠,眼底隱有不甘,似在猶豫如何開口。


    她不禁心中一動——這薛逸含顯然心中也是想借助佛珠之力,去救蘇曼姿出來的,隻是礙於自己是掌教大師兄的身份,不能妄擅動才忍到現在。


    仔細想想,一個是瓊華派大師兄,一個是瓊華派大師姐。同在門中修煉百來年,他們間的情誼自是不一般。


    何況他們一個學識淵博、相貌堂堂,一個蘭心蕙質、美豔動人。


    想來兩人從前必定是門派中的絕配,說不準他們的師尊早就屬意讓兩人結為伴侶,今後共同修煉。


    誰知半途卻殺出個魔界尊者棒打鴛鴦,也著實造孽!


    果然每家大師兄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趙坦坦心中感慨了下,忽然覺得頗為同情薛逸含。


    她低頭看看自己掌中的雪衣,見雪衣也正呆呆地仰頭望著自己。


    還未等她問出口,雪衣已腳爪一鬆,一直被它緊緊抓在爪中的佛珠便落在趙坦坦的手掌上。


    這是……雪衣同意出借佛珠的意思?


    它竟願意為了她,將自己最珍貴的寶貝出借?


    趙坦坦還記得之前雪衣曾經提及的佛珠來曆,越明白這串佛珠對於雪衣的重要性,就越能感受到雪衣對於自己的信任。


    她心中瞬間一暖,伸手輕輕撫了一下它背上的翎羽。


    雪衣在她掌中抖了抖身子,抬起水波氤氳的雙眼,似盈盈欲訴——也是奇怪,她竟然能看到一隻鳥兒如此感情豐富的眼神。


    趙坦坦忍不住又輕輕揉了下雪衣的腦袋,然後將佛珠收起,沒有直接將佛珠借給薛逸含,而是問道:“就算能化解魔氣,但魔界尊者那般厲害,你們就不怕有去無回?”


    薛逸含雙目中的光亮隨之趙坦坦的動作一黯,但還是答道:“不會,我們早已等在外麵許多時日,親眼望見那魔界尊者離去。這幾日正是救出蘇師妹的最好時機。”


    既然如此,趙坦坦覺得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師尊說過,凡事要量力而為,過猶不及。


    雖然她可以幫他們借到雪衣的佛珠,但如果借給他們的後果,是既令他們枉送性命,又令信任自己的雪衣失去最珍貴的寶貝,那她是絕對不想看到的。


    “薛師兄,救人要緊,這串佛珠我便先借你。”她重新取出佛珠,遞給薛逸含。


    想想不放心,畢竟是雪衣護身法寶,又是它主人的遺物,她又加了句:“用完可記得一定要還我。”


    大德佛修的舍利子,便是在修真界也極難尋覓。


    想不到初次見麵的趙坦坦會願意出借。


    這舉動令“鳥語花香”師兄弟不禁對她投以讚賞的眼神,便是剛才與趙坦坦有過衝突的瓊華派二女麵上也露出了感激和慚愧。


    薛逸含大喜過望,鄭重地接過佛珠:“趙師妹請放心,我使用過後必然會……咦……”


    不但他“咦”了聲,便是旁邊的眾人也不約而同發出了這樣一聲:“咦?”


    佛珠從趙坦坦手中轉移到薛逸含手中的那一刻,原本泛著淡淡金光的表麵,竟驟然失去了光澤,看來如同一串普通的檀木珠串。


    薛逸含仔細查看了佛珠一番,表情從訝異慢慢轉為失望:“怎麽會這樣?剛才還能感受到聖潔佛氣,轉眼間卻什麽氣息都消失了。”


    “怎麽會?”趙坦坦也覺得奇怪,伸手要回了佛珠。


    佛珠卻在轉瞬間又散發出金芒。眾人見狀沉默了下。


    如此反複試了幾次,隻要佛珠到了他人手中,便會光澤暗淡平平無奇,但在趙坦坦手中或雪衣身上時卻會恢複如常。


    無論是薛逸含,還是瓊華派二女,或者“鳥語花香”,都是如此。


    “看來沒有別的法子……”薛逸含又歎了聲,眼中帶著些歉意和請求的意味看向趙坦坦,“隻能請趙師妹幫忙幫到底,勞煩同我們一起去一趟了。”


    第49章 救人


    趙坦坦沐浴更衣之後,推開窗向外望去。


    這裏是屬於修真界的一座小型市鎮。


    若非薛逸含帶路,她根本不會知道自己為了衝擊築基而隨意找的那座山,往東百餘裏,竟還有這樣一處地方。


    難怪這一帶的靈氣較別處濃鬱些。


    薛逸含雖然急著救出疑似他心上人的瓊華派第一美人蘇曼姿,但還是先請所有人到這小鎮的客棧中稍事歇息。


    趙坦坦覺得,這一來是因為他那兩名師妹尚未築基,仍需要進些膳食;二來,大約是她的造型太辣眼睛,像棵幹癟鹹菜,所以薛逸含自然認為她也需要休整一下。


    不愧是向來體貼師弟妹們的瓊華派大師兄。


    鎮子裏有結界防護,不似方才落著雪的山間那般寒冷,反倒有一派春日景象。


    此時已臨近傍晚,淡淡日光下,沿街店鋪鱗次櫛比,茶坊、酒肆、客棧一應俱全。還有不少地攤,擺了不少她從未見過的稀奇玩意兒。


    往來行人或匆匆而過,或駐足停留在某個攤位前,與攤主討價還價,倒也頗為熱鬧。


    一眼望去,隻覺得眼前這一切,依稀仍是凡界的繁華。但細細看來,行人個個神清骨秀,都是有一定修為的修真者。


    隻是這來來往往的人群,即便神通能高到動輒移山填海、毀天滅地,也依舊脫不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一句。


    或許隻要有人的地方,不管在凡界還是修真界,是非成敗、名利得失永遠是競相追逐的存在。


    那麽眾所追求的飛升成仙,究竟算是追逐名利事業所獲得的最大成功,還是為了從這追名逐利世界超脫的一種行為?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目前對趙坦坦來說都太過遙遠。


    沐浴之後渾身舒爽,連精神都特別好。


    趙坦坦伸了個懶腰,然後伸手揉了揉桌上的雪衣鳥,看著天色漸漸暗下去。


    這雪衣大約是因為人形是男子,又修了佛的緣故,從剛才她去屏風後洗澡開始,就背對屏風靜靜棲息在桌上。


    此時看過來,它竟然還緊閉著雙目,如同正在禪定的僧侶,即便被她揉著背上的羽毛也紋絲不動。


    這樣的表現,反而令趙坦坦越發覺得它有趣,忍不住又多戳了幾下它的背。


    耳邊傳來隱約的琴笛之聲,應該是一同來此的鳥語花香師兄弟又在合奏什麽新曲目。這次萬幸沒有狂風大雪的效果,倒是聽來讓人心中一靜。


    趙坦坦就在這琴聲中,閉起眼睛盤膝坐在床上,感受四周圍靈氣的流動。


    這般修煉了幾個周天,一夜在不知不覺間轉瞬已過去。她緩緩睜開雙眼,吐出一口濁氣,心中掩不住欣喜。


    築基期果然與煉氣期大不相同,她如今竟能清晰地感受到天地靈氣匯入身體,沿著周身脈絡運行的感覺。而修煉速度比從前明顯快了許多。隻是剛才那一會兒功夫,就抵上她從前修煉三天的份兒。


    若是以這樣的速度修煉下去,指不定她還能有希望趕超一下師兄崔塵那炮仗般的速度。


    懷著這樣的異想天開,趙坦坦站起身來,準備出去。


    出門前眼角瞥見自己換下來的那身宮女裝,團成一團丟在一邊越發像幹癟鹹菜。


    對比了一下自己剛換回的綃裳,樣式雖然簡單,但料子是來自南海鮫人所製龍綃,也就是常說的鮫綃。


    凡界中人常愛將一些珍貴的布料稱作“鮫綃”,便是源於真正的鮫綃對於他們來說,隻存在於傳說之中,隻能予以想象和指代。


    然而在修真界,這種具有避水功效、穿在身上輕薄如羽的龍綃雖然珍貴,卻並不是特別稀有罕見。


    趙坦坦此時穿的這身,是師父無極真人所賜。


    料子本身的避水功效,再加上製作又縫入了諸多防禦陣法,能在遇到危險時起到一定的防護作用,正適合馬上要與薛逸含他們一同去黑山沼澤冒險的她。


    趙坦坦搖搖頭,指尖一點,鹹菜般的墨綠宮女裝便化為灰燼。


    雪衣鳥撲棱棱地飛過來站在她的肩頭,這次不用騰出一隻爪子來抓佛珠,它站得十分平穩。


    趙坦坦沿著走廊,一路走向薛逸含的房間。


    小型城鎮的缺點就在於設施相對簡陋些,客棧雖然每間房都設有結界,但隔音效果並不理想。


    才走近門口,趙坦坦便聽到房裏傳出瓊華派施曼薇的聲音:“大師兄,你就讓我們一同去救蘇師姐吧!”


    “不行,你們二人都還不曾築基,去那黑山沼澤恐怕會有危險……”


    薛逸含的聲音較輕,後麵些聽不太分明,不過想來多半是在勸說他那兩位師妹。


    很快另一名叫鄒曼倩的,歎道:“大師兄說這麽多,不就是嫌我們二人會拖累你嗎?可是我們想救蘇師姐的心都是一樣的。蘇師姐雖是門中第一美人,但我們其餘女弟子從未嫉恨過她。大師兄擔心蘇師姐,我們也一樣擔心蘇師姐的安危……”


    是嗎?


    為什麽趙坦坦聽著這句話,總覺得她的下之意分明是說:大師兄你偏心,為了救本門第一美人蘇師姐就要丟下我們兩個師妹?


    果然施曼薇被挑動情緒,叫道:“莫非在大師兄眼裏,隻有蘇師姐是你的同門?還是說,在大師兄眼裏蘇師姐是不一樣的?大師兄你不能這樣偏心!”


    眼下這種情況真的跟偏心沒有一塊靈石的關係啊!


    這兩個師妹是平時被寵壞了,所以連輕重緩急都搞不清就在這裏胡攪蠻纏了吧?


    趙坦坦站在門口默默吐槽,一時不知自己該不該進去打斷她們。


    第50章 救人2


    房內靜了靜,薛逸含無奈地歎了聲:“你們啊……前番我得了火雲獸,獸皮一共製得五六件法衣,不是給了你們一人一件?如何算不當你們是同門?罷了,這次你們且跟去,但隻準在沼澤外候著,不許進去……”下麵又是一番哄慰。


    看來要當一個人人敬愛的大師兄確實不太容易,趙坦坦不知第多少次對自家那個法號雲輕本名崔塵的師兄感到不滿。


    人家當大師兄,他也當大師兄。


    人家大師兄帶著師妹們飛過來飛過去,還送這送那,老媽子一般各種體貼關懷。


    他卻啥好東西都沒送過她不說,還勞累她這師妹到處奔波。這大師兄當得委實太輕鬆了些!


    趙坦坦一邊心理不平衡,一邊向房內發了個訊。


    房間外的結界隨之打開,她走進房內,便看到薛逸含正一臉無奈地坐在桌邊。他那兩個寶貝師妹則並排坐在床邊,一個倚著床欄勉強做淑女狀,一個則低頭把玩著一塊玉佩狀的法寶,也不知是不是剛才從薛逸含處刮來的。


    趙坦坦甫踏進門,那低頭把玩佩玉法寶的施曼薇,便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哼了聲:“不就是築基麽……回去我也要向師尊討一枚築基丹,築基也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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