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所說確實是事實,幾人在這魔窟之中救人,隨時可能遇到凶險身隕道消。


    岑何二人也未推辭,接過靈石,岑雲鶴便撥起七弦,他身旁的何宇寧也隨之吹起七星笛。


    原來他們那個東南西北啥音功的,還有破陣的功效。


    趙坦坦在琴笛聲中,又重新掃視了一圈身周的黑色巨石。自然她是沒法看出什麽蹊蹺來的,隻覺得這些石頭不規則的排列間,隱約透著絲詭異。


    薛逸含見她麵露好奇,掌教大師兄的習性頓時發作,輕聲對她解說了起來。


    這奇門遁甲之術乃是暗含天地寰宇的生息相克原理,衍生出來的一門數術。所設陣法通常虛實倒置,有千萬種變化,叫人難尋本末,難以事先預測防備。應用得當時,奇門遁甲的威力足以匹敵千軍萬馬。因此在凡界,奇門遁甲被視為帝王之學。


    而修真界修士們平日裏洞府門前的防禦以及聚靈陣法,各派山門的護山大陣,乃至他們剛離開的那座小鎮外結界,都是以九宮八卦為基礎,結合星象曆法、天文地理、陰陽五行等實際情況演變出來的。都屬於奇門遁甲的一種。


    趙坦坦從前對此並無涉獵,雖然當慣了大師兄的薛逸含有如對自家師弟妹般細細解說,她仍聽得有點發暈。


    好不容易聽薛逸含說到了最後:“當年魔族突然多了許多虛實莫測的戰陣,令人修一方連連失利,最終慘失此處‘小須彌’。便有猜測是否人修中出了叛徒,結果嚴查之下毫無發現,後來才聽說是魔族中來了個精通陣法的魔修……便是如今搶了蘇師妹的魔界尊者!”


    薛逸含說到這裏咬牙切齒之際,那邊“鳥語花香”二人已經通過琴笛發出的靈氣波動,找到了陣眼所在。


    岑雲鶴清嘯一聲,手中琴弦發出尖銳的“琤”聲,一道白光疾飛而出射向陣眼。隨即四下裏轟隆之聲連綿不絕,巨石紛紛移開了位置,露出一條通道。


    難怪得趁魔尊不在的時候前來救人,光是這破陣的動靜,隻要不是聾子都能發現有人闖入。


    岑雲鶴抱起琴,當先走入通道:“這巨石陣並不難破,恐怕魔人還有後招。”


    薛逸含頷首:“岑道友所甚是。況且為首的魔尊雖不在,但部眾總不會一個不在據點守著,卻奇怪至今不曾見到蹤影。大家還需謹慎小心。”


    趙坦坦點點頭,手中持著佛珠,小心地在薛逸含身後跟隨。何雲寧則落在最後,負責斷後。


    通道走了一半,忽然肩頭一直沉默的雪衣鳥撲起翅來,張開半月形的喙,似要鳴叫卻叫不出聲。就那麽撲了幾下翅,它猛地一飛衝天,消失在上空的滾滾烏雲間。


    趙坦坦猝不及防,一時沒來得及反應,就那麽看雪衣鳥飛走,不由張了張嘴。不知該喊它回來,還是就那麽放任它。


    這個變故令本就處於警戒狀態的另外三人,瞬間禦起法寶以應不測,結果見是趙坦坦的鳥飛走,也齊齊愣了下。


    薛逸含看眼趙坦坦,有些詫異:“趙師妹,你的鳥怎麽了?”


    鳥怎麽了?她也想知道啊!


    趙坦坦回過神來,對他們搖搖頭:“隨它吧,我們還是抓緊時間進去救人。”


    她不是雪衣的主人,就算喊也未必能把它喊回來。


    何況在此時這樣前方有可能步步陷阱的情況下,雪衣飛走也不一定是壞事。


    巨石陣露出來的通道並不長,他們繼續走了沒多少路,便聽到前方隱隱約約傳來呼救聲。


    “謹防陷阱!”薛逸含提醒了聲。


    所有人心中愈發警惕,小心而快速地走到盡頭,卻發現前方沼澤成片,與漆黑的土地連在一起,根本分不出哪兒是沼澤哪兒是路。


    而在那黑色沼澤間,正有數人在掙紮。其中有人已經被粘稠的沼澤淹沒了頭顱,隻剩下雙手在無力地向上揮動,且動作越來越慢。


    第53章 沼澤


    “那是昆侖派的人!”薛逸含已從對方服飾認出門派。


    何雲寧搶上一步,想上前施救,但被薛逸含止住:“小心有詐。”


    急性子的何雲寧眼看沼澤中有人就要徹底沉下去,哪裏還顧得上有詐沒詐?


    他握緊了笛子飛身向前,手中笛子倏地又變成竹竿般長度,費力地從沼澤中拽起那隻有雙手露在外頭的昆侖弟子,拋到自己身後空地。


    “薛道友,還是先救人吧。”岑雲鶴看師弟出手了,同薛逸含說了聲,便在旁一手抱琴,一手的手指猛力一挑,隨即琴弦飛出如繩索般也套起一人。


    薛逸含本想再仔細觀察一下那幾人,見狀無奈地也跟上前,喚出一捆繩索狀的法寶,一起從沼澤中撈人。


    趙坦坦看著他們救了一個又一個上來,心中暗暗羨慕——早知道她也應該偷偷多練幾個其他種類的法寶呀!


    清源劍派以劍修為主,門中弟子手中法寶幾乎就隻有劍來劍去的,就算再多一把,那多半也是雙劍。實在算得上是一個耿直的劍修門派。


    而作為一名耿直的劍修,遇到今天這種情況就尷尬了。


    劍嘛,不管放大還是縮小,反正都是兩麵帶有鋒利的刃,用來撈人的話真不知道是在救對方,還是在讓對方快點死。


    所以沒有發揮餘地的她,隻有默默在一旁照看被救上來的人。


    這才發現這幾人全身沾滿黑色粘稠的泥漿,乍看上去簡直沒法跟地麵區分開來。


    趙坦坦用了好幾遍淨身決,才總算看清他們的麵目。看長相他們分別是一名中年男子和四名少年,修為約莫在築基初期到築基中期之間,身上衣衫破破爛爛比她之前那身鹹菜裝還糟糕。也不知剛才薛逸含是怎麽一眼認出他們的門派來的。


    那邊薛逸含已經同岑何二人合力,將最後一個倒插蘿卜在沼澤中的昆侖弟子也救了上來。


    由於此地靈氣匱乏,靈力得不到及時的補充。


    剛才破巨石陣時,薛逸含給岑雲鶴二人的中品靈石,已經各自消耗了兩塊。這番又耗費靈力救起幾人,他們便把剩餘的兩枚靈石都耗盡了。


    薛逸含雖然能是四人中修為最高,已經是築基後期接近築基大圓滿境界,但也禁不起這樣隻有出沒有進,何況還要隨時提防周遭。因此救人之時,他也掏出一塊中品靈石補充靈力。


    即便如此,他們三人還是有些靈力不支,救完人後便盤坐在原地調息。


    趙坦坦替這最後救上來的昆侖弟子清潔完畢,見這六人都已失去知覺,在地上躺成一排。她蹲下身又清理了他們口鼻中的淤泥後,便塞了幾枚丹藥到他們嘴裏,期望他們能早些醒來。


    “趙師妹……這是四品的回春丹?”薛逸含正巧調息得差不多,睜眼望見她手中丹藥,不由訝異地開口問道。


    “回春丹?從前師父給我時說的好像確是這名字,反正是具有療傷、複原效果的丹藥。”趙坦坦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幾顆丹藥,想了想,“對了,我這裏還有回靈丹,幾位師兄也許能用上。”


    說著她另取出一隻玉瓶,給正在調息的三人每人送了幾顆。


    回靈丹能令人在短時間內回複靈力,確實是眼前這狀況下幾人最需要的物品。


    岑雲鶴睜眼接過回靈丹,低頭看了眼又望向趙坦坦,歎了聲:“四品丹藥價值不菲,何況這丹藥色澤上佳,外表還布有規則的丹暈,算得上四品丹藥中的極品。難得趙師妹對同道如此慷慨,叫人心生敬佩。”


    趙坦坦也是頭一回接觸其他門派的修真者,對四品丹藥的價值並沒有什麽確切概念。


    看幾人敬佩的神情,她一時不好意思說自己乾坤袋中,還有好幾瓶各種功效的丹藥,都是師父從前隨手丟給她的,有些品階可能更高些……


    她於是隻能謙虛一下:“哪裏哪裏,都是同道,能施以援手的時候,自然不能太小氣。”


    看何雲寧仍在閉目調息,薛逸含忽地想起一事:“趙師妹可知,這昆侖派與貴派甚有淵源?”


    趙坦坦當然不知道,看來是自家師父太過怠惰,修真界的好些常識都沒告訴她。


    薛逸含見她搖頭,於是說道:“萬年前貴派的慕白道尊本是昆侖最為傑出的弟子,被昆侖掌教視為繼承人,欲將自己女兒嫁與他順便傳位。”


    “此事我也曾聽聞,可惜那時慕白道尊一心修真,不近女色,竟拒了昆侖掌教的好意。出師之後他便離開了昆侖,另擇鍾靈毓秀之地開派立教,將自創的心法和劍法傳承了下去,最後更飛升上界轟動一時……”岑雲鶴道。


    “正因此,他方被後人敬稱為慕白道尊。”說到這裏,薛逸含語氣中帶出了崇敬之意。


    也是,修真界誰不憧憬有一日能修行圓滿,飛升為仙?但真正實現的又能有幾人?


    當然,趙坦坦是此時此刻才知道,原來自己所在的清源劍派還有這麽一段曆史。


    是了,通常都是開派老祖會被敬稱為“道尊”,以前薑思師姐提起慕白道尊的時候,她怎麽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看來清源劍派在如今的修真界有不可撼動的地位,正是因為開派老祖是飛升上界的大能。


    都怪師父從來不跟她提及,她竟然連本派的掌故都不了解,真丟人。


    不過如果要飛升上界,就得像慕白道尊一樣不近女色,百年千年萬年日複一日地打坐苦修的話,她真心覺得就算壽命能達到千萬年之久,其實也未必有凡人一天活得精彩。


    他們閑聊了幾句,何雲寧也調息完畢。


    但地上六人還未醒來,


    薛逸含仔細又檢查了一下他們的內息,皺眉:“照理服了趙師妹的四品回春丹,以他們這點傷早該恢複。如此看來,這片沼澤不簡單,他們多半還受到魔氣的侵蝕,元神受損嚴重,不是一時半刻能複原的。”說著他眉頭皺得更緊。


    此番他們是趁著魔尊不在之時闖進這魔窟救人,自然講的是速戰速決,不宜拖延過久。


    但就這樣放著幾名昆侖弟子不管也說不過去。


    他猶豫了下,忽然喝道:“你們出來!”


    第54章 蘇曼姿


    趙坦坦聞聲一愣,便見薛逸含雙手猛地一提,竟自虛空中拎出兩人。赫然是瓊華派的鄒曼倩和施曼薇。


    ——她們不是被留在了外圍?怎麽也出現在這裏?


    “大師兄……不,師叔,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施曼薇一邊掙紮,一邊也開口問道。


    以她和鄒曼倩煉氣大圓滿的修為,嚴格算來該喊築基期的薛逸含一聲師叔。


    但顯然同清源劍派那群傾慕崔塵師兄的師姐妹們一樣,她們為了不顯得隔閡太大,平時私下裏總對著薛逸含大師兄長大師兄短地撒嬌。反正吃準了薛逸含不會計較這點小事。


    隻有難得在外人麵前,比如此刻,被薛逸含拎著的施曼薇,倒是知道要敬稱他一聲師叔了。


    薛逸含心中焦慮,此時態度便不是很和藹,哼了聲道:“你們跟來做什麽?我給你們的隱身符就是這樣浪費的?”


    施曼薇瞄了眼同樣被拎著的鄒曼倩,回答道:“是鄒師姐說,此地有駐顏丹的重要原料千年象膽花……”


    被出賣的鄒曼倩忙道:“外頭駐顏丹一顆難尋,難得有這機會,我們就想著跟在師叔身後,再加上有隱身符,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她說著,臉上泛起紅霞,略帶嬌羞地偷瞥薛逸含。想也知道她要駐顏是為了誰。


    畢竟能像薛逸含、曾雲鶴師兄弟這樣在五十歲內築基的並不多,等這二女築基說不定都人老珠黃了,哪還好意思肖想薛逸含?她二人想趁年輕服下駐顏,保住美貌倒也情有可原。


    隻是她們竟然為了找駐顏丹原料,不惜以煉氣期修為深入魔窟腹地……實在叫人不知該不該佩服她們為了美貌而不惜一切的勇氣。


    薛逸含顯然也有些無力,他放下二女,無奈地道:“此事稍後再處置,從這裏起便是築基修士都自身難保,你們切不可再繼續跟隨。這幾名昆侖派弟子就暫由你們來看護——鄒師妹,我給的護身玉佩可還在?”


    鄒曼倩點點頭,掏出一枚玉佩,正是她之前一路把玩的。


    “原來這玉佩是大師兄給的?難怪鄒師姐總拿在手裏怕人看不到似的。”施曼薇橫了她一眼,酸酸地嘟噥了句。


    鄒曼倩表麵嬌羞含笑,實則得意地對她一笑:“我自然要好好拿在手裏,這是大師兄對我的關心之意。”頓時施曼薇瞪大了眼,一副想吞了她的樣子。


    這時候了,她們還有心思拈酸吃醋?趙坦坦也算見識了。


    “好了!”薛逸含喝止互瞪的二女,“我給的那塊玉佩可開啟隱匿氣息的結界,你們就開啟玉佩看著昆侖派弟子,等我們回來。”


    說著,為保險起見,他又設了幾套陣法在外圍,這才離開原地。


    有何雲寧在,過沼澤倒不算太難。


    有了剛才救人的經驗,何雲寧驅使七星笛向前延伸,一步步向前探路。


    趙坦坦越發覺得自己的仙劍太中看不中用,還不如一根笛子,既能當樂器,又能當竹竿,有需要時還能當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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