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外納妾,卻將結發妻子丟在家鄉獨守空房,甚至還懷疑妻子在家不守婦道,要找人去試探妻子的忠貞度?


    簡直豈有此理!


    趙坦坦豎眉望向樓下,袖中手指一翻,還沒掐出個訣來,下頭那茶客已慘叫一聲,從椅子上摔了下去,牙都磕斷了兩顆。


    第179章 哪裏跑


    不用問,這必然是魔尊的手筆。


    上一次來茶樓,說書的直接蹬了腿兒,這次聽書的斷了牙,看來這位魔尊算是跟茶樓杠上了。


    那少了兩顆門牙的茶客,在同伴的攙扶下罵罵咧咧地出了茶樓。趙坦坦看著他們自雅間朝大廳方向的窗口消失,然後又從朝著街道方向的窗外經過安然離開,覺得此人居然能在手段凶殘的魔尊手裏隻斷了兩顆牙,其實應該慶幸一下自己的命大。


    樓下大廳被這麽一打斷,氣氛差了不少,茶客們也從竊竊私語變作了大聲喧嘩,哪裏還有人認真去聽書。


    魔尊手指輕勾,雅間兩麵的窗子便自行關閉,隔絕了樓下的吵鬧,也切斷了趙坦坦向下觀望的視線。


    “你覺得這故事如何?”他竟還未放棄這個問題。


    許是在魔尊身邊待久了,趙坦坦已淡定了許多,沒有先前那般幾乎窒息般的恐懼。雖然神魂深處仍不斷傳來戰栗感,但她已經能控製自己的身子不再顫抖。


    她吸了口氣,緩和一下情緒,才做出疑惑的樣子:“尊上對這種凡俗的故事有興趣?”


    “別廢話!”魔尊卻絲毫沒有被轉移話題,漆黑的雙眸仍舊盯著她看,似在執著於她能給出的答案。


    怎麽著,還真想聽她說說對於這故事的感想不成?


    趙坦坦本就對這故事非常唾棄,但魔尊此舉定有用意,她即便想發表一下意見,此時也決計不敢隨意開口。


    因此她在屋中踱了兩步,思索了下,委婉答道:“尊上,我昔時都在門中苦修,這凡界統共就沒來過幾次,更不用提如尊駕一般閑坐茶樓,品著香茗聽人說書。我雖不知樓下講的究竟是個怎樣的故事,但就方才聽來的那段,確實是唱作俱佳,情感細膩,動人處叫人不禁淚盈於眶,為那對小鴛鴦的生離死別忍不住長歎三聲。想來,這必定是個精彩到讓人欲罷不能的好故事,難怪尊上愛聽……”


    她叩著身後的窗框,嘖嘖連聲,還想再讚上幾句,對麵的魔尊卻突然怒喝了聲:“胡扯!”


    魔尊喝罷,一手便拍向桌案。在桌案連同茶具化作齏粉的同時,一股威壓將趙坦坦逼得連連後退,險些又吐出一口血。


    而下一刻,魔尊便瞬移到了她麵前,一把拉住了快要倒退到窗欄杆處的趙坦坦,漆黑的雙眸中紅光一閃,怒意湧動。


    “她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他逼視著趙坦坦,“這個故事她當年聽過,她那時不是這樣說的!她說的是……”


    什麽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簡直就是個屎一樣的故事!把自己結發妻子一丟就丟下十八年,最後功成名就帶著另娶的公主回來。可憐王寶釧苦等了十八年,結果成了多餘的那個,夫妻團圓不過數日便死了——這算哪門子的守得雲開見月明?還夫榮妻貴?簡直就是場笑話!


    當年那個憤慨的聲音,在他們的記憶深處同時響起。隻是如今物是人非,對麵不識。


    趙坦坦扭過頭去,避開魔尊的視線,藏起了自己眼底的神色。


    隻有她清楚,當年那個憤慨的蓮紋,其實是在借機發泄自己心底一直深藏多年的情緒。


    凡界有投軍別窯的薛仁貴,有苦守寒窯十八年的王寶釧。而青雲峰上,則有一別萬年沒有音訊的紫塵,以及一個獨自苦修萬年卻飛升無望團聚無望的自己。


    漫漫長日,唯有苦守過的人方能體會其中煎熬。


    她是清源劍派的師叔祖,所以在徒子徒孫們麵前,她一直要維持長輩該有的姿態,淡然慈悲純淨柔和。直到坐在凡界的茶樓中,聽著一個相似的故事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心底,竟積壓了那麽多那麽多的怨憤與不甘。


    再後來,她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良人,足以托付一生,相守偕老。可是要與良人相守,為何必須接受那些品種多到難以分辨的胭脂香粉,必須懂得應時應節根據場合來穿衣著裙,還必須遵守那些數不勝數的繁文縟節……


    或許到頭來,她終究還是成了王寶釧,在夫君為王為帝時,接受世人所謂的夫榮妻貴,最後迎來了那樣的結局……


    魔尊依舊保持著逼視趙坦坦的姿勢,但陷在回憶中的眼神裏,卻已說不清是惱怒多,還是失望更多。他鉗製著趙坦坦的手,不自覺地鬆了開來。


    就在他鬆手的刹那,趙坦坦身後緊靠著的窗子突然爆裂開來,隨即趙坦坦敏捷地一個後翻,便翻出了窗去。


    後麵傳來魔尊的怒喝聲,但趙坦坦根本無心去聽,她翻出窗的同時,便在腿上貼了兩張高階神行符。這兩張以元嬰後期修士修為製成的神行符,令她瞬間便逃離了將近千裏路程。


    前方隱隱傳來撲翅聲,天際有個黑點正在迅速變大。那是雪衣正在疾飛向她,準備接應她。


    她心頭一喜,腳下速度愈加飛快,一百裏、八十裏、六十裏……隻要再往前二十裏路,她就能坐在雪衣的背上,不管是飛回清源劍派,還是逃離到很遠的地方去。隻要能離開魔尊遠遠的,她就能繼續去尋找救出師兄的方法來。


    趙坦坦急急地喘著氣,又向前飛奔了十裏路。


    雪衣潔白的羽翼幾乎近在眼前,她卻聽到一個聲音驟然炸響在天際:“哪裏跑!”


    隨即她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吸力,從身後傳來,轉眼便阻住了她向前飛奔的勢頭。


    飛奔之中的她,因為這種突然而來的阻力,身子兩邊受力,猛地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感。她感到整個人都仿佛要被撕成兩半,頓時痛苦地自口鼻滲出血絲。


    第180章 熟悉的笑聲


    耳邊響起鸚鵡淒厲的鳴叫聲,高階神行符閃了幾閃,終究在那不斷加強的吸引力中黯淡下來,前行的速度頓時停滯了下來。


    撕扯之力隨著神行符的失效而消失,但身後的吸力仍在,趙坦坦身不由己地重新向後退回,以與來時差不多的速度飛快地在空中倒退。眼看就要被吸入後方幾乎遮天蔽日的黑雲之中時,那股來自身後的阻力卻突然停頓了下,傳來魔尊的喝聲:“爾敢阻我!”


    隨著這一聲喝,空中如雷霆炸響,風雲四起,鋪天蓋地的殺氣瞬間彌漫空中。


    趙坦坦及時被一片淡淡金光所籠罩,並未被這殺氣所波及。那金光正是來自已經趕至她身旁的雪衣。


    “主人!”雪衣急切地將她扶起,輸送了些靈力到她體內,助她調息。


    趙坦坦借著他攙扶的力道向後方望去,發現漫空盡是閃耀流光的小劍,正以淩厲之勢,淩空包圍著那片幾能遮天蔽日的黑雲。這看來密不透風的劍陣,正是她身為趙坦坦時的師父,無極真人的絕招。


    果然,下一刻,無極真人已在半空中現出身形:“如寶……”他情急之下喚出口,才反應過來她已經不是自己從前那個傻徒兒,有些喟然地改口,“師叔祖,這裏由我來斷後,你們先走!”說罷,他手中劍訣翻轉,漫空小劍便如殺陣般變換了方位,疾射向黑雲。


    無極真人是元嬰後期,與魔尊尚有一拚之力,由他來斷後是最適合的,若她和雪衣留在一邊反而是累贅。這也是她先前與雪衣暗中聯係時,無極真人主動提出來的。


    但趙坦坦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妥,但她尚未想明白不妥之處,雪衣已一把拉起她,快速地變回原形,馱著她疾飛向遠方。


    他們剛飛出沒多遠,便聽到身後那驚天動地的金鐵交鳴之聲。無極真人與魔尊正麵交鋒了,瓊華派那次遭受突襲不算的話,這可以算是自從仙魔大戰之後,修仙界大能首次與魔尊的正麵交鋒。


    趙坦坦坐在雪衣背上,心中的那種不安越來越強烈,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仿佛會有什麽難以預料的事情會發生。


    修真者引天地靈氣入體修煉,隨著修為的增進,對於禍福總會多少有一些感應。


    此時越往前飛,趙坦坦就越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雪衣……”她下意識手裏揪住了雪衣頸間的白羽,想要讓雪衣回去,一同接應無極真人,卻又開不了口。她獨自一人回去也就罷了,怎能讓雪衣陪她去送死?


    這般隻是猶豫片刻,情勢便已發生了變化。


    後方遠遠的忽然飄來一聲笑,那一聲笑如同天籟一般,自這廣闊的藍天白雲間飄蕩,瞬間衝淡了元嬰大能與魔尊交戰所產生的衝天殺氣。


    趙坦坦不由暗暗納罕,她注意到在無極真人與魔尊交鋒的激烈轟鳴聲中,這天籟般的笑聲竟絲毫沒有被遮蓋,清清楚楚地傳到了自己耳中。


    這說明發出笑聲的人,修為恐怕不在那二人之下——什麽時候修真界竟又多了一名不世出的高人了?


    而且不知為何,她聽在耳中總覺得有幾分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曾在哪裏聽過。


    就在趙坦坦暗自思忖時,她身下的雪衣卻顫抖了起來。


    “主人!”她聽到雪衣在心內傳音道,“抓牢我,我要加速了!”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恐慌,話未說完已奮力振翅,以更快的速度地向遠處飛,似乎比方才更迫不及待要遠離此處。


    雪衣修佛千年,神情中總帶了幾分慈悲,心態更是一直保持著平和。除了在魔尊麵前他曾失態過之外,還從未見過他這般恐慌。


    過快的速度令迎麵而來的風狂亂地卷起雪衣的羽毛,也吹亂了趙坦坦發髻,她也顧不上整理頭發,隻牢牢抓著雪衣的背羽,然後皺起眉頭。


    雪衣太反常了。


    他們轉眼便飛過千裏,可就算是離開了這般遠的距離,那個笑聲依舊能清晰地傳到他們耳中。


    明明是世間難得的天籟之音,此時卻顯得有幾分詭異起來。


    那笑聲笑著笑著,終於以一種慵懶、不屑的語氣,緩慢地說起話來:“一個元嬰後期罷了……怎麽,陛下你竟要磨蹭這許久?可要我來幫你一把?”


    那話語一落,卻沒有任何的回應,但那遠方隱隱的轟鳴聲卻突然消失,四下裏一片空寂,仿佛從未有過什麽交戰一般。


    趙坦坦暗道不好,無極真人的絕招是當年慕白道尊所創,她對此有所了解,即便那漫空劍陣被收起,也不可能驟然間就全無聲息。恐怕無極真人出事了!


    她一把揪住仍在不停向前飛的雪衣,焦急地在心中傳音道:“雪衣,放我下來!”


    雪衣沒有答應,更沒有停下飛翔的雙翅,依舊在高空中疾飛,就似沒有聽到趙坦坦的話語般。


    但他的心情,趙坦坦多少能感知到,那種恐慌焦慮是他從前沒有出現過的。他究竟在恐慌些什麽?又在焦慮些什麽?


    隻是不管他在想些什麽,趙坦坦卻必須要有所行動,她直接放開雙手,從雪衣身上翻了下去。疾飛於高空之時,突然這樣翻身躍下,且本命法寶都已失去的情況下,便是元嬰修為也難免受傷。


    就在她自高空墜落的兩息之間,雪衣已反應過來,驚呼一聲。他原本奮力飛翔的雙翅猛力一並,阻住自己慣性向前的身子,向趙坦坦墜落的方向追去,終於趕在半空當中截住了她。


    “你瘋了嗎!”雪衣換回人形,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主人。不知是因對著狂風太久,還是太過激動,他的雙眼通紅,眼眶濕潤,眼中卻有一絲隱約的歇斯底裏。


    隨後他將頭埋在了趙坦坦的肩頭,趙坦坦能感覺到肩頭很快傳來的濕意。


    第181章 險境


    但她的目光卻落在了前方不遠處。那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雪白輕紗,在白雲間緩緩飄動,如同帷幕般緩緩展開。白紗那麽輕那麽薄,仿佛透明到虛無一般,甚至能清楚望見輕紗背後的藍天白雲。


    然而它卻不知不覺地出現在空中,就在他們被後方的變故吸引去注意力的時候,實實在在地擋在了他們前進的路上。


    趙坦坦眯了眯眼,那薄紗看來輕柔透明,但身為元嬰初期的修士又怎會看不出那其中蘊藏的殺機?


    假如剛才雪衣就那樣毫無覺察地衝上去,這片看來柔軟無害的薄紗,也許就會頃刻間化為血腥的利器絞殺了他們。


    雪衣順著趙坦坦的視線,也發現了那道帷幔般輕紗的存在。他的臉色瞬間煞白,趙坦坦能感覺他渾身都在顫抖,那種恐懼一點沒有保留地袒露在雪衣的眼中。


    莫非雪衣認識這輕紗的主人,且還有什麽極深的仇怨?


    趙坦坦握緊了雪衣的手,忍不住又回頭望向身後。


    他們此時落在一處遼闊的湖邊,遙望後方隻能望見青山綠水。滿目水天一色,風煙俱淨,足以令文人詩興大發,但對於他們來說,四周詭譎的寂靜,反比方才那驚天動地的對戰聲更充滿了肅殺。


    趙坦坦的手不自覺越握越緊,在這種時候,越是沒有動靜,越比有動靜更糟糕,至少前者能讓她知道無極真人尚無恙。但如今這般充滿肅殺感的寂靜,卻讓她的心跳愈來愈快。


    無極真人的修為和神通,她太了解了。


    清源劍派的長老不少,但太上長老卻隻無極真人一位。這固然因為他是從掌教之位退下來的,卻也是因為放眼全清源劍派,甚至全修真界,哪怕他自貶稱號為真人,但修真界實力最強的仍莫過於他。


    若目前修真界修為最高的無極真人都無法抵擋,那麽對方的實力該是強悍到怎樣令人心俱的程度?這對戰之後的寂靜,究竟是魔尊打敗了無極真人,還是方才那個發出笑聲的神秘人物插手的結果?


    是了!


    趙坦坦心頭一動,驀然想了起來——那個笑聲,她曾經聽過!


    就在仙劍大會召開之前的那個夜晚,她曾在瓊華派的一座小山中聽到過。


    那一晚他們遇到了重傷的魔尊,與發出這般笑聲之人在山林間說話。魔尊不顧重傷在身出手攻擊了此人,他激動的樣子十分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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