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的童話》〔1〕


    小引〔2〕


    這是我從去年秋天起,陸續譯出,用了“鄧當世”的筆名,向《譯文》〔3〕投稿的。


    第一回有這樣的幾句《後記》:


    “高爾基這人和作品,在中國已為大家所知道,不必多說了。


    “這《俄羅斯的童話》,共有十六篇,每篇獨立;雖說‘童話’,其實是從各方麵描寫俄羅斯國民性的種種相,並非寫給孩子們看的。發表年代未詳,恐怕還是十月革命前之作;今從日本高橋晚成譯本重譯,原在改造社〔4〕版《高爾基全集》第十四本中。”


    第二回,對於第三篇,又有這樣的《後記》兩段:


    “《俄羅斯的童話》裏麵,這回的是最長的一篇,主人公們之中,這位詩人也是較好的一個,因為他終於不肯靠裝活死人吃飯,仍到葬儀館為真死人出力去了,雖然大半也許為了他的孩子們竟和幫閑‘批評家’一樣,個個是紅頭毛。我看作者對於他,是有點寬恕的,——而他真也值得寬恕。


    “現在的有些學者說:文言白話是有曆史的。這並不錯,我們能在書本子上看到;但方言土語也有曆史——


    隻不過沒有人寫下來。帝王卿相有家譜,的確證明著他有祖宗;然而窮人以至奴隸沒有家譜,卻不能成為他並無祖宗的證據。筆隻拿在或一類人的手裏,寫出來的東西總不免於蹊蹺,先前的文人哲士,在記載上就高雅得古怪。高爾基出身下等,弄到會看書,會寫字,會作文,而且作得好,遇見的上等人又不少,又並不站在上等人的高台上看,於是許多西洋鏡就被拆穿了。如果上等詩人自己寫起來,是決不會這模樣的。我們看看這,算是一種參考罷。”


    從此到第九篇,一直沒有寫《後記》。


    然而第九篇以後,也一直不見登出來了。記得有時也又寫有《後記》,但並未留稿,自己也不再記得說了些什麽。寫信去問譯文社,那回答總是含含胡胡,莫名其妙。不過我的譯稿卻有底子,所以本文是完全的。


    我很不滿於自己這回的重譯,隻因別無譯本,所以姑且在空地裏稱雄。倘有人從原文譯起來,一定會好得遠遠,那時我就欣然消滅。


    這並非客氣話,是真心希望著的。


    一九三五年八月八日之夜,魯迅。


    ※※※


    〔1〕《俄羅斯的童話》高爾基著,發表於一九一二年,一九一八年出版單行本。魯迅於一九三四年九月至一九三五年四月間譯出。前九篇曾陸續發表於《譯文》月刊第一卷第二至第四期及第二卷第二期(一九三四年十月至十二月及一九三五年四月)。後七篇則因“得檢查老爺批雲意識欠正確”,未能繼續刊登。後來與已發表過的九篇同印入單行本,於一九三五年八月由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列為《文化生活叢刊》之一。


    高爾基(m.mthe]pz,1868—1936),原名彼什科夫(a.m.qio^]tj),蘇聯無產階級作家。著有長篇小說《福瑪·高爾捷耶夫》、《母親》和自傳體三部曲《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等。


    〔2〕本篇最初印入《俄羅斯的童話》單行本,未在報刊上發表過。


    〔3〕《譯文》翻譯和介紹外國文學的月刊,由魯迅、茅盾發起,上海生活書店發行,一九三四年九月創刊,至一九三五年九月一度停刊。一九三六年三月複刊,改由上海雜誌公司發行,一九三七年六月停刊。它的最初三期由魯迅主編,自第四期起由黃源編輯。


    〔4〕改造社日本的一家出版社,發行綜合性月刊《改造》雜誌,一九一九年創刊,一九五五年出至第三十六卷第二期停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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