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隻覺得自己的視野在一瞬之間天旋地轉,待到模糊的視野重新變得清晰,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猶如催命符一般的紅藍色的閃爍車燈。


    這怎麽可能?


    條子怎麽可能來的這麽快?


    那個臭丫頭明明沒有打電話,四周又沒有圍觀的路人,這怎麽——


    疑問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衝天的怒火。


    媽的!他們被那對小年輕給耍了!


    那個小姑娘的男朋友哪裏是“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報警電話分明就是他打的,而且從條子抵達的速度來看,他們老早就打了電話!


    那兩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想要妥協的意願,他們兩人不僅要把那個小女孩搶到手,還要把他們夫妻倆送進局子裏!


    “別動,老實點。”


    警察同誌將男人從地上提起來,按著他的肩膀往警車裏送,經過魏明曦和霍遇塵的時候,男人目眥欲裂的瞪了兩人一眼,眼裏滿是毫無遮掩的憎恨與怨毒,“你們給我等著,我們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們?


    魏明曦勾起嘴角笑了笑,向著男人背後的年輕警察說道:“這位同誌,看起來他還有同夥,你們一定要嚴加審問啊。”


    那名年輕的警察點點頭,道:“職責所在,我們會的,這次還要麻煩兩位一起去警局做個筆錄。”


    霍遇塵道:“我們一定配合。”


    年輕的警察壓著男人和婦女上了車,然後又從地上撿起了那把彈-簧-刀,這彈-簧-刀是管製刀具,自然也要作為證據一起帶回去。


    警車開在前頭,霍遇塵和魏明曦也不能就這樣把方齊昀的車堂而皇之的丟在大馬路上,索性就開著方齊昀的奧迪緩緩地跟在警車身後,往警察局的方向駛去。


    兩人在警局做完相關的記錄,又去看望了一下那個名叫悠悠的小女孩。


    小孩子明顯是被嚇壞了,她裹著毯子緊緊的縮成一團,就像是受到了驚嚇的小動物一樣,但當看見霍遇塵和魏明曦的時候,小女孩的眼睛還是亮起了光彩,她伸出手拉著兩人,低聲囁喏道:“大哥哥、大姐姐,謝謝你們……”


    兩人皆是報以溫柔的笑意,安撫好了小女孩的情緒,霍遇塵又找到了之前的那名年輕的警察同誌了解了一下情況,聽他們說似乎已經聯係上了悠悠的家人之後才和魏明曦一起離開了警察局。


    剛剛經曆了一場風波,二人此時坐在車內,仍舊有些心緒難平。


    魏明曦打量了霍遇塵片刻,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剛才是讓你報警的意思?”


    之前那夫婦二人穿過綠化帶走來時,魏明曦和霍遇塵相互看了一眼,僅僅隻是一眼,霍遇塵就明白了女生的意思,近些年來華國全國上下進行嚴打,對於人口拐賣一類情節嚴重的事件更是關注,再加之打報警電話的是霍氏的霍遇塵,警察局很快就按照霍遇塵給出的地址趕了過來,剛好抓了個正著。


    霍遇塵道:“直覺。”


    魏明曦明明什麽都沒說,霍遇塵卻下意識有一種這樣的感覺,這種無言的默契說實話感覺還挺微妙的,至少不怎麽壞。


    他頓了頓,又接著開口:“不過剛剛那個男人有句話說的沒錯。”


    魏明曦揚起眉毛,問道:“哪句話?”


    霍遇塵的目光落在魏明曦身上,嘴角抿起一絲柔和的笑,“多加學習。”


    他接著道:“雖然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能力手段,但這種事情總歸是有風險的,我覺得你還是要多為自己考慮一下。”


    魏明曦愣了愣,半晌,她忽然笑了一聲,朝著霍遇塵開口道:“霍少,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這樣和我說話的人。”


    霍遇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角,放低了聲音,“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我——”


    “說實話,我挺感動的。”霍遇塵話說到中途,魏明曦卻驟然開了口,她靠在座椅裏,眼神卻落在霍遇塵身上。


    她看著他,說:“真的,從來沒有人這樣和我說過話。”


    如今華國玄術一脈幾近凋敝斷絕,從蘇醒到如今這短短的幾個月間,她見過許多人、許多事,有的人對她所說的話不屑一顧、也有的人將其奉為圭臬,魏明曦行事出手幾乎全憑自身的心意,人是天性慕強的動物,他們追求強者、崇拜強者、依附強者,隻要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們就會心滿意足,至於魏明曦用的是什麽方式,他們反倒是不那麽在意。


    「多為自己考慮一下」


    這句話雖然平淡,聽在魏明曦耳中,卻覺得分外震人心魂。


    停頓了片刻,魏明曦接著說道:“其實我沒你想得那麽至善至美,我做的一切,都有我的目的。”


    “幫周遠風?”


    “那是為了查找拘魂術的下落。”


    “在公園布施呢?”


    “……為了積攢福報。”


    “那那天晚上呢?”


    “……哪天?”


    “你救我的那天。”


    “……”


    見魏明曦閉著嘴不肯說話了,霍遇塵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道:“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你有,我也有,大家都是一樣的。”


    沉默良久,魏明曦說道:“霍少,能跟你做朋友的人,那他一定很幸運。”


    她抬起頭看向霍遇塵,道:“能認識你真好。”


    霍遇塵回望著她,“我也一樣。”


    將魏明曦送到臨近半山區別墅的街道旁,霍遇塵緩緩靠邊停了車。


    魏明曦和魏家的關係微妙,霍遇塵怎麽可能直接堂而皇之的把車開到魏明曦的家門口。


    “今天多謝你了。”下車之後,魏明曦走到車窗旁衝著霍遇塵低聲道了聲謝,隨後便邁開步子往別墅區走去。


    待到魏明曦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了層層綠衣的掩映下,霍遇塵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升起了車窗。


    他靜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片刻之後,青年人忽然從口袋了掏出了手機,在通訊錄裏找到了熟悉的備注,伸手撥了過去。


    幾聲短暫的嘟聲之後,另一邊的電話很快就有人接通。


    “霍少?”周先生顯然很驚訝霍遇塵會在這個時候突如其然的給他打電話。


    霍遇塵開口道:“周伯父,我今天偶然遇上了齊昀,聽他說遠風遇上了些麻煩,所以打電話過來問問。”


    “唉,勞煩霍少費心了,我那個不孝子真是讓你們操了不少心,往日裏他沒少和方少抬杠,眼下方少卻願意不計前嫌的施以援手,而那些狐朋狗友一個來探望的都沒有,唉,真是關鍵時候見人品啊。”


    霍遇塵麵不改色的說道:“齊昀是嘴硬心軟,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和伯父你提過,魏大師雖然年歲輕輕,能力手段卻是不容小覷,想要求她出場可不容易,這回魏大師願意襄助,應該也是看在齊昀的麵子上,不得不說,伯父你們真是太幸運了。”


    一句話不顯山不露水的抬了兩個人,霍遇塵卻說得煞有介事、頭頭是道,周父聽他這樣一說,當即就信服了下來。


    他連忙開始努力追憶自己之前和魏明曦交談時的言行舉止有沒有失禮之處,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把人家給得罪了還不自知。


    “多謝霍少提醒,我這就去替魏大師準備謝禮,隻是我不太了解其中的行情,不知道送多少合適……一百萬,不不不,一百萬太少了,要不一千萬?”


    霍遇塵笑了笑,“伯父,和人家大師談錢未免太俗氣。”


    周父在手機另一邊點了點頭,覺得霍遇塵說的沒錯,“對對對,我剛才是想岔了,我得送些大師喜歡的東西才行,可我也不知道大師喜歡些什麽,要是送錯了,豈不是弄巧成拙?”


    自己兒子的身價性命如今全依托在魏大師身上,饒是往日裏在商場上再不喜形於色的周父,此時也不由得一籌莫展。


    恰在此時,霍遇塵那平淡無波的聲音再度從手機那邊響起。


    “我記得伯父手裏應該有一張國際玉石協會的會員卡,這東西有價無市,想來是再適合不過了。”


    ……


    ……


    回到魏宅後的第二天,魏明曦就收到了方齊昀送過來的、當初那封送到周家的警告信。


    周家夫婦沒有魏明曦的聯係方式,隻能幾經輾轉將警告信交給方齊昀,再由方齊昀轉交給魏明曦。


    魏明曦捏著信紙想了半晌,末了她一把將信塞到了口袋裏,出門回了自己在外麵租下的公寓。


    做這種事,還是在自己的地盤要安心許多。


    距離當初發出警告信的日子早已過去了好幾天,這封警告信上的靈氣已經開始消散,但好在還沒有徹底煙消雲散,還有可以追尋的蹤跡。


    將那封警告信拿在手裏左右翻看了半晌,魏明曦愈發覺得那名使用拘魂術勾走周遠風魂魄的天師應該並沒有想要殺死周遠風的意思。


    事實上,要不是周遠風真的昏迷不醒,單單看這一封信,簡直十足十的像小孩子的惡作劇。


    不得不說,這在警告信上畫畫的天師,線條簡潔流暢,人物可愛傳神,不過寥寥幾筆就把場景給勾勒清晰了,畫得還挺好的。


    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魏明曦將諸多雜思拋諸腦後,從衛生間接了一盆清水濯洗雙手,然後從抽屜裏拿出自己早先準備好的單麵鏡支起放在桌麵上,接著又接了一碗清水。


    做好這些準備工作之後,魏明曦從懷裏取出一張黃符點燃,輕輕的投入小碗之中,黃符燃燒成的灼灼火光一經接觸到水麵,就發出了刺啦刺啦的聲響,然而那橘色的火焰並沒有因此而偃旗息鼓,反而愈燒愈旺盛,火紅的光芒躍動在潔淨的水麵之上,仿佛一團業火紅蓮。


    魏明曦穩穩當當的端起那碗懸浮著火焰的清水,緩慢的挪動到桌麵上支起的鏡子前,然後下一秒,毫不猶豫的將手裏的清水刷的傾倒在了鏡麵之上!


    一時之間,橘色的火苗鋪天蓋地的舔過整張鏡麵,宛如一片火海,魏明曦卻是半絲慌亂也無,她靜靜的站在桌子前等候,果真不出幾瞬,那火光便鳴金收兵,蟄伏了下去。


    再去看那鏡麵,既沒有水漬,也沒有被烈火灼燒過的痕跡,而是一如既往的光潔明亮,沒有半點的損傷。


    魏明曦接著撚起那封警告信,心念之間手腕上的念珠浮現出幽幽的紅光,那紅光順著魏明曦細瘦的手腕爬到信紙之上,慢慢的沉入其中,收斂光芒。


    魏明曦屏氣凝神,將警告信拿到鏡麵之前,閉上眼眸,嘴裏開始默念起一段晦澀難懂的咒語。


    緊接著,那麵鏡子似是有所感應一般發出了劇烈的震顫,而原本平靜無波的鏡麵裏卻忽然好像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麵一般開始蕩漾起了層層漣漪,整個畫麵都變得不甚清晰起來。


    那震顫愈演愈烈,連帶著鏡子下麵的支架都忍不住發出顫抖,魏明曦倏地擰緊了眉頭,心想這天師果真是有些不同尋常的本領,她一邊默念著咒語,一邊分出一縷心神打出一道靈氣到鏡麵之上,那靈氣如同泥牛入海似得沉入了鏡麵,隨後顫動著的鏡子就慢慢歸於平靜。


    魏明曦睜開雙眼,凝眉往鏡中看去,隻見層層疊疊的波紋散去之後,鏡麵之中終於顯現出了一幅光景。


    一棟老舊的居民樓,黑色的保險門,門旁斑駁的牆麵上掛著301的門牌號。


    畫麵不過清晰了一瞬,隨即整張鏡麵就像是再也承受不了巨大的外力衝擊,卡啦一聲四分五裂散亂到了桌麵上。


    而被魏明曦拿在手中的信紙上的靈氣,也在此時徹底的消散殆盡。


    作者有話要說:  放假第一天就感冒,在床上躺了一天,感覺腦袋裏裝的都是漿糊,慘……


    第60章 都市言情玄學大佬在現代


    夏城西城區, 某處居民樓。


    蘇小漁從睡夢中醒過來的時候,屋外陽光正好。


    細碎的光線透過並不怎麽厚實的窗簾布投射進昏暗的房間,空氣中漂浮著的灰塵在光線的照射下星星點點、紛紛揚揚, 蘇小漁伸了個懶腰,然後猛地打了個噴嚏。


    “啊切——”


    蘇小漁掙紮著從柔軟的床鋪上坐起身, 伸手從旁邊隨手扯了個枕頭墊在身後, 然後憑借著記憶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摸索出一盒還沒拆封的女士煙,用打火機點著之後塞到了自己的嘴裏。


    **的尼古丁的氣息從口腔緩慢的吸入肺部, 在身體裏經過一個循環, 最後從鼻腔緩緩呼出,辛辣的熱意以肺部和氣管為中心,向四肢百骸逸散開來,蘇小漁半闔上眼眸,享受著這起床之後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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