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振指指頭頂的樓道燈,“這個燈壞了,鄰居開門的時候,那個老同事才借著他們家的光看清楚陳教授的家門,血都從門縫裏滲出來了,把兩個老教授嚇得夠嗆,立刻報了警。”


    楚銘皺眉:“鄰居之間都很熟悉,警惕性比較高,活動時間不定,凶手是如何離開現場的?以及,陳教授既然在家,凶手要是撬門,應該能聽見響聲,可看現場情況,陳教授倒在門邊,可能是過來開門了——這和她謹慎的性格不符。”


    汪振臉色也難看:“問題就在這裏,根本沒有撬門的痕跡。凶手如何進入現場的目前弄不清楚。”


    特案組的在忙,刑偵那邊也趕回來了。楚銘與他們交流了一下情報,李警官經驗豐富,蹲在樓梯上,遠遠地瞅著現場,叼起一根煙。


    他說:“兩朵白玫瑰,應該是同一個人幹的——這凶手不好搞啊,要收手不幹就算了,風頭上再作案,不是變態就是死前瘋狂一把。”


    楚銘:“第一個死者,湯梅,她的人際關係暫時沒有發掘出有價值的線索。而且她屬於中高風險人群,和陳教授不同。如果罪犯是同一個,我們可以從陳教授這邊入手。”


    李警官看向現場,法醫已經現場檢驗完畢,讓助手抬走屍體。現場一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跡,刺痛著每個人的眼。


    現場就在二樓,屍體抬到樓下時,起了不小一陣騷動。


    如果說之前陳教授的死亡隻是傳言,現在眼見為實,已經有些與陳教授有私交的人難受得抽噎起來。


    楚銘注視著起身下樓的寧微,與李警官交流:“這個現場很亂,儀式感不強,凶手沒打算繼續隱藏下去。”


    李警官指出最嚴重的情況:“按這個方向,他如果還要作案,速度和頻率會越來越快。”


    楚銘點頭,“是,所以我們要盡快抓住他。”


    李警官:“你們那玩意兒裝好了沒?”


    楚銘看了一眼信息,“加班加點,一小時前裝好了,但可能沒趕上關鍵時刻,得分析好一陣。”


    李警官:“有把好槍就好打仗,還得辛苦你們了。”


    楚銘應了一聲,隨即沉默下去。


    他站在樓梯上,李警官身邊,都在等鑒證人員處理掉門口的血跡,才能進去仔細查看現場。


    他的手被s重創,但眼睛沒有受傷。視角輕微的變幻,他就注意到了茶幾上的照片,似乎是張三人全家福。


    楚銘問:“陳教授還有女兒?”


    李警官詫異得連煙都要掉了:“哈,你居然不知道?我以為……”


    楚銘默。他確實不知道。院係的八卦和傳統,都是寧微和別的老師溝通後再告訴他的。


    李警官深表同情地看他一眼:“陳教授的女兒在國外好多年了,一般不回國,都和陳教授電話聯係。”


    “那陳教授的丈夫呢?”


    “據說好多年前就瘋了。為了讓陳教授和女兒過得舒服點,他自己找了個精神病院去休養。煤老板嘛,錢多……”


    楚銘霍然轉頭盯著他:“她丈夫是煤老板?”


    李警官一愣,點頭。不等他再次說話,楚銘已經下樓去。


    寧微下樓不為別的,就為剛剛走過來時聽見的一句話。


    ——搞不好就是他哦。


    她直覺其中有問題。


    跟著楚銘在院係裏刷過臉熟就是好辦。寧微一出現,就有臉熟的老師過來問情況,寧微挑不緊要的信息雲遮霧繞地說了一些,又從陳教授的老同事老鄰居們這兒問到不少情況。


    陳教授很早就離了婚,女兒判給她帶大,離婚沒多久她就把女兒改成母姓。雖然中間多有辛苦,但終歸還是將女兒培養成才。陳教授很少談到女兒的情況,還是老教授們去國外開會,偶遇陳教授的女兒,才知道她的一些動向。


    對於陳教授的前夫,他們諱莫如深,偶爾有提起的,也都是一臉晦澀的表情。


    或許是她一臉涉世未深,安靜乖巧,特別討長輩的喜歡,容易讓人卸下心防,她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套出陳教授前夫的名字。


    謝歡。


    寧微默念這個名字,楚銘恰好下來,她便與老鄰居們告別,迎向楚銘,將名字告訴了他。


    楚銘了然,帶她往外麵走。


    “我們先不管現場,去查查當年的資料,你得做好再熬一個通宵的準備。”


    第54章 塵埃漂浮


    楚銘將名字報給組裏, 兩分鍾後,就收到了技術組的回複:


    “楚哥, 係統目前隻能查到他的身份信息,但住址那些都是空的。身份證的登記地址還是陳教授家,過期很久了, 至今沒有更新地址。我們已經把他的舊照片進行分析,推算他現在的相貌, 與兩個現場附近的監控錄像進行比對……”


    寧微內心其實有些焦灼。


    係統隻是工具,如果謝歡狡猾一些, 他就很容易像s一樣失去蹤跡。


    楚銘:“繼續比對,有進展及時通知我。另外, 再查查謝歡當初去了哪個精神病院, 試試聯係他的主治醫生。”


    “我們已經試過了,謝歡一開始入住的是三院,但後來不知怎麽的又自行出院了。而且他入院的年代太久遠, 主治醫生那些要去查紙質檔案……”


    “我們正在過去的路上。”


    楚銘按了電話,恰好按掉對麵那聲“臥槽”。他心裏一沉,立刻回撥過去, 來回衝突兩次才接通。


    “楚哥, 攻擊又來了!”


    楚銘冷笑, “這回的案子肯定還和s有關係, 等著看吧。”


    他說到s時,周身氣場頃刻間冷下來。寧微怔住,輕輕在他手背上撓了兩道。


    電話那頭人仰馬翻之聲, 寧微蹙眉:“要不你先回組裏支援一下吧,要是再讓s把係統弄斷線就不好了,好不容易才修複的。你可以先送我去放資料的地方,別的我幫不上忙,這個還可以試試。”


    楚銘放緩了車速,剛想答應,又打電話回組,讓他們調幾個人過去和寧微一起查,這樣人手多,速度快,還能保證寧微的安全。


    因為連續兩場惡性案件,整個警務係統都被調動起來了,楚銘調人的要求很快得到了回應。他們剛剛停在三院外麵,小林就帶了幾個人及時趕到。


    上次保護寧微的任務出了岔子,小林顯得特別緊張。楚銘剛走,他就繃緊每根神經,恨不得將整個醫院透視一遍。


    特案組成立了專門與外界溝通的部門,早在組內技術科查出謝歡的入院記錄時,他們就聯係了院方,請求協助調查。一行人走進三院,有兩個小護士等著,一路將他們帶到乏人問津的資料室。


    資料室內堆積著大數據時代之前的所有資料,院內資金和人手都相對緊張,目標是保證全院正常運轉,實在沒有精力做舊數據錄入工作。


    他們剛剛走進資料室,就被層層疊疊的資料架壓迫了視線。


    寧微問:“謝歡的入院年份是?”


    “88年還是90年吧,挺早的了。”小林翻開便簽本,“檔案數據化還沒做到這個年份。當初是謝歡自己跑到s大附近的派出所,說自己發病了,請警察將他帶走。要不是當初接警的老警察還記得這個奇葩,對他的去向有些印象,我們真查不到他的入院記錄。”


    寧微點頭,看著三個年份的檔案,深深吸氣。


    這是一項無比艱巨的任務。


    考慮到寧微剛剛熬了一個通宵,小林讓人下去帶幾罐咖啡上來,又問寧微:“撐得住嗎嫂子?”


    寧微瞪他:“你叫我什麽?”


    小林訕笑,瞥見門口站著個人,連忙轉移話題:“哎你買回來了……哎,誰啊?”


    資料室門口站著個他不認識的男人,寧微看過去,愣住了。


    “……許現?”


    調查第一個案子時,小林就聽過組裏八卦,據說當時氣氛異常尷尬,沒想到今天見到了真人。


    在老母雞小林快要炸毛之前,許現先亮出手裏的兩罐咖啡,聳肩:


    “別誤會,我是來幫忙的。”


    -


    許現自稱是經過特案組特批前來幫忙的,不過他是第一個案子的關係人,小林抱著懷疑態度往組裏打了電話,才勉強允許他進來。


    資料室不是大學圖書閱覽室,隻有一張小桌子,寧微這邊的人都夠擠了,再加一個許現,連腿都沒地方放。


    或許是難得嚐試通宵的滋味,寧微看資料的速度有些慢,視線也有些恍惚。許現就坐在她身旁,如果不是他手下規律又迅速的翻頁聲,寧微根本不想注意到他。


    上次他莫名出現在現場,還問東問西,已經讓她倍感不自在。何況許現已經在s大向她道別,現在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就像朋友過馬路時已經道別,紅燈卻一直不轉綠,隻好假裝對方已經走遠的那種神奇的尷尬感。


    寧微不知道特案組為什麽會特許他參與,可是看他翻頁的速度,她又有些懂了。


    許現閱讀的速度非常快,一目十行都不為過。他們看一頁的時間,許現已經看完了十頁。


    寧微不知不覺中多看了一會兒,讓小林注意到了,以為許現打擾了寧微的工作,立刻提醒他:“翻的時候輕點兒。”


    許現笑:“沒法輕,我的速度就這麽快。”


    小林氣:“你別看漏了,要不然還得返工,不如你把你看過的資料放在一邊,等會兒我們再看一遍。”


    許現:“沒必要,這些我都記得,我的短時記憶不錯。”


    小林沒當真,隨手抽了他看過的一本,“88年5月9號,第10號病例。”


    許現:“雙向情感障礙,上午10點52分診斷。”


    小林就是看不慣他這副樣子,想挫挫他的銳氣,沒想到許現居然一個字都沒錯地將這頁記錄說出來了。


    小林不死心,又翻了兩頁,一個個考過去,連藥方都問上了,沒想到還是一個字不差。


    這回所有人都幹不成活了,都像看怪物似的盯著他。


    許現:“我的短時記憶就有這麽好,所以不必擔心。另外,我能幫忙調查,是受到了s大的推薦。因為陳教授曾經指點過我,我的大姨又被害,所以我想幫點忙——放心,我不會做出格的事。”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寧微,寧微一窒,低下頭繼續看資料。


    她總感覺許現在和誰較勁似的,一直在奇怪的方麵使力,有些陰陽怪氣的,和之前開朗溫和的青梅竹馬迥然不同。


    寧微決定無視他。


    雖然資料不多,但他們才看了一個小時,樂觀估計也得大半天才能將資料梳理完畢。


    連續兩罐咖啡下去,寧微遏製住自己低迷的精神狀態,繼續在茫茫記錄中尋找謝歡的下落。


    聽說陳教授家裏出事,早已退休的老警察連忙回來報告他知道的情況,將陳教授家裏的事和謝歡的狀況說得清清楚楚。


    謝歡原先就是個小科員,第一輪下海熱潮時他忍不住誘惑,但他足夠幸運,很快站穩了腳跟。陳教授則繼續深造,順利留在高校任教。


    謝歡是很有氣質的人,即使當時做生意不如高校教師社會地位高,但兩人站在一起依舊般配,讓親友們豔羨不已。


    老警察回憶說,當時親友鄰居們聽過一些謝歡瘋了的風聲,但誰都沒往心裏去。平白無故說人壞話,容易顯得自己嫉妒。


    再然後,就是謝歡突然跑到派出所,主動要求去精神病院“休養”。


    老警察還記得那是個離夏天很近的日子,因為謝歡的袖口上有些湯漬。


    線索不是特別多,但能幫他們縮短調查時間,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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