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永遠忘不了,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周京華瞬間變化的那張臉。


    陽光下,他那張已經從中年步入老年的臉上,裹滿了寒冰。


    看他的眼神,也像是冰河世界裏汪洋的冰海,瞬間就將站在陽光底下的他凍結成冰。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我的孫子交給你,不是讓你取他性命的,你隻需要讓他的記憶混亂,讓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讓他忘掉曾經發生的一切,卻又清晰記得那時候的痛苦,這樣就夠了。”


    “忘掉曾經發生的一切,卻又清晰記得那時候的痛苦?”


    饒是霍爾這樣天才的心理學家,都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理解周京華的話。


    周京華揮手,身後的管家將年幼的周遇深抱過來。


    小小的周遇深窩在管家的懷裏,圓潤的小臉慘白。


    陽光照在他濃密柔順的頭發上,那顆圓圓的腦袋,就是霍爾接下來幾年的研究對象。


    霍爾看著小男孩,心中消化完霍爾的話之後。


    那股為自己的研究方向不顧一切的衝動忽然湧上來。


    或許他也可以像那些偉大的科學家一樣,將自己的研究方向當做正在孕育的胚胎。


    待開花結果之日,研究成果就是他的孩子。


    他願意為那個方向做的研究付出生命。


    所以,在與周京華之間長久的沉默之中,他答應了。


    從管家手裏接過小小的周遇深後,他正式開啟了自己的研究之路。


    霍爾的話中,周京華從始至終並沒有看周遇深一眼。


    更令人悲憤的是,周京華離開m國之前對霍爾說的那番話。


    “不管是傻子還是殘廢,我隻要他活著,如果他正常地活著,我一定會讓你以後擁有的所有,毀於一旦!”


    聽完霍爾的話。


    周遇深淡定地撥開最後一片橘子皮,隨手勾了幾段橘子上的經絡,隻留了不影響口感的幾根經絡後,將剝好的橘子放到了沈南月的手心裏。


    他笑得溫柔,聲音也柔得不像話。


    “今天的最後一個橘子,你吃得太多了。”


    沈南月的目光落在他臉上,霧蒙蒙的視線裏,仿佛看見小小的周遇深,在實驗室內被虐待的樣子。


    周遇深揉了揉她的頭,才偏頭看向地上的霍爾。


    “你和周京華現在還有聯係嗎?”


    剛剛霍爾的那段回憶,好像對他沒有半點影響。


    他依舊很平淡地有條理地詢問起這件事。


    霍爾怔怔地看了周遇深好幾眼。


    好似在想,為什麽周遇深在知道是自己的爺爺害了他之後,還能這麽坦然地詢問他後麵發生的事?


    等了好幾秒,周遇深似是有些不耐煩,眉頭微蹙。


    霍爾眼尖地看到了,生怕周遇深又給保鏢使眼神,最後換來一頓毒打。


    他的身體已經老了,經不起折騰了。


    他立馬回答道:“沒有!自從我的研究成果出來之後,我就沒有跟他聯係了,但是全福精神病院每年的收入分成,有他的一部分,我都是每月準時給他匯過去的。”


    周遇深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麽周氏集團沒落之後,周京華還有餘錢,悄悄收購他在京城的產業了。


    全福精神病院這些年來所做的非人的事,在這裏賺的錢隻多不少。


    “這個月你給周京華匯錢了嗎?”


    霍爾搖搖頭。


    周遇深起身,走到霍爾的麵前。


    他頎長挺拔的身軀,別說是霍爾坐著,就算是他站著,也會覺得倍感壓力。


    周遇深屈膝半蹲在他麵前。


    那雙深邃的黑眸裏仿佛含著陰冷的深淵,看向霍爾的時候,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霍爾不停地往後退。


    “給你個活命的機會,回去聯係周京華,從這個月開始,不會再給他匯錢,如果他不樂意,就讓他自己來m國商量。”


    ……


    霍爾被遣送離開之後。


    黎澈和霍煜宸也走了。


    客廳內隻剩下周遇深和沈南月二人。


    沈南月的手中還捏著周遇深剛剛給她剝的橘子。


    她沒吃,隻一雙眼睛隨著周遇深的動作移動。


    周遇深給保鏢交代一些事之後,回頭就撞進了一雙清冽的眸中。


    他彎唇走到沈南月的身邊坐下,看著她手中的橘子,疑惑問道:“不想吃了?”


    沈南月的目光在周遇深的臉上逗留幾秒,確認他並沒有因為霍爾剛剛的話而影響時,她才微微放下了心。


    手中橘子已經有幹巴的雛形,她將橘子分成兩半,一半給了周遇深。


    “吃不完。”


    周遇深接過橘子,見沈南月的興致不高。


    他想了想,拉著沈南月起身。


    “上樓,我給你看樣東西。”


    兩半橘子被周遇深扔到桌上,沒有半點尊重自己勞動成果的意思。


    沈南月迷迷糊糊被周遇深帶到了樓上。


    書房內,周遇深打開電腦,手指在鍵盤上強烈移動著,最後畫麵上成立了一個圖像。


    “這是……”


    沈南月瞪大眼看著屏幕上的小嬰兒。


    葡萄似的眼睛,雙頰粉嘟嘟的,小小年紀就有優秀的鼻梁,可愛之餘,還能想象到它長大後得多麽漂亮!


    周遇深非常淡定解釋,“我們的女兒。”


    沈南月疑惑看向他。


    周遇深拉過她的手,讓她穩穩坐在自己的腿上。


    隨後才指著電腦中的小嬰孩解釋道:


    “這是我通過一定的技術手段,預測出我們閨女的模樣。”


    他的手輕輕覆在沈南月的小腹上。


    沈南月下意識地將自己冰涼的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她喃喃道:“你怎麽知道是個女孩?”


    周遇深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隻是想要個女兒。”


    沈南月想到之前自己問他喜歡男孩還是女孩的時候,周遇深篤定地說自己不喜歡孩子。


    她蹙眉有些嫌棄地看向他。


    “你這人變得真快,之前還說不喜歡孩子……唔……”


    她後麵的話被周遇深吞進口中。


    溫熱的唇瓣攆過她的溫軟,久違的酥麻令她有些發軟。


    她下意識抓住周遇深的衣領。


    淺嚐輒止的吻很快結束,沈南月卻紅了臉。


    周遇深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聲道:“別說這樣的話,寶寶聽了可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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