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


    “寵物醫院。”


    “……去寵物醫院幹嘛?”


    季景深懶得回答這個弱智問題。


    黎晉轉身:“上次放我家那隻?”


    “嗯。”


    “不是送給隨曦的畢業禮物嗎,怎麽又到你這裏了?”


    “發情了,我接過來暫養,絕完育再讓她帶回去。”


    黎晉哦了聲,揶揄:“你這小叔服務還挺周到啊,我對我妹妹都沒你對隨曦這麽好,又照顧又送禮物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追求她呢……”


    “那是你的錯覺。”科室裏見過隨曦的,幾乎都知道他是她小叔。


    說到這個話題,黎晉來了興趣,正了正麵色,“說真的,除了年齡差的有點大,其實隨曦挺好的,如果我喜歡我就會去追。”


    黎晉話音剛落,季景深猛地一腳刹車,兩個人被安全帶勒著往前撲,他緩緩側頭,“你喜歡她?”


    “……我打個比方啊兄弟,如果聽得懂嗎如果。”差點被勒得背過氣。


    季景深收回視線,默了半晌,在黎晉以為這個話題已經結束的時候,突然開口:“別打她的主意,她才剛上高中。”


    “……”黎晉頓感無力。


    他就是比個喻啊!!!


    ……


    經過幾番對比,季景深挑了家衛生條件和專業程度相對來說較高的一家寵物醫院,根據小家夥的情況,預定了兩周後的周六。


    那天季景深需要工作,好在沒有安排手術,提前請了假,接貓接人前往醫院。


    絕育對於公貓來說是小手術,對母貓不一樣,需要打開腹腔摘除子宮和卵巢,危險係數相對高一些。


    好在季景深提前給隨曦上了一課,臨到這一刻,她就沒那麽緊張。


    小家夥是在進手術室五十分鍾後被護士送出來,打了麻醉還睡著,眼睛卻是睜開的,舌頭撇在嘴外,模樣有些滑稽。


    “待會兒它可能會失禁,先給你們個墊子,”護士拿了張新尿墊遞過來,“大概還需要半個小時才會醒,等醒了你再叫我,觀察沒事就可以帶回家。”


    “謝謝。”


    隨曦抱著貓,騰不開手去接,季景深鋪開在自己腿上,“放上來。”


    小家夥側躺著,四肢軟軟隨意擺弄,隨曦見尿墊皺了,正伸手想拉拉好,有淺黃色的液體嘩啦啦流下來,她傻住。


    “小、小叔……”


    季景深感覺到了,大腿上一陣暖流,他鎮定地叫來護士幫忙抱貓,隨曦見狀,急忙幫他把尿墊拿走,盡管足夠小心翼翼,褲子上還是沾上一些,濕了一塊。


    “啊……”此刻她顧不得什麽,眼裏隻有那片潮濕,手上接二連三抽了餐巾紙,摸上他大腿——


    褲子是濕的,手卻是暖的,按著紙巾在他腿上擦過,所經之處仿佛有電流劃過,那是一種奇異的,從未有過的感覺,他忽的站起來,泰然自若地拂開她的手。


    “我去洗手間處理。”


    丟下這一句,季景深便匆匆離開,腳步很急,三兩下就沒了人影。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隨曦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什麽情況?


    小家夥側躺在她重新鋪好尿墊的腿上,身上已經用濕巾擦過,她輕撫著它腦袋,指尖不經意碰到自己的大腿,那種微癢的異樣,驀然讓她福至心靈。


    麵色刹時通紅,染得白玉般的耳朵亦是紅彤彤的,她窘的不行,一直到護士交代完後續的護理,兩人離開,都沒敢再和他對視。


    打過兩天消炎針,小家夥慢慢好起來,肚子上的傷口收了線,又恢複調皮愛鬧的模樣,隨曦把它接回家,在她住校期間陪伴奶奶。


    午休結束,程曉婷去講台邊打水,隨曦迷糊著眼把杯子遞過去,“我要熱的。”


    程曉婷接完回來,大拇指和中指被熱水燙到,她放在嘴邊吹了吹,看隨曦小口小口在喝,抹了把額上的汗,“曦曦,大熱天的你喝熱水不熱麽?”


    “還好。”出口聲線嘶啞,她捂唇輕輕咳。


    “你感冒了?”


    “沒有。”


    “那我聽著聲音怎麽不對?”程曉婷不放心,拉起隨曦左右看了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她懨懨的撥開她的手:“也沒,就喉嚨有點痛。”特別是吃飯的時候,吞咽困難。


    “你不會是扁桃體發炎了吧?”


    “可能是吧……”她也不知道。


    “那不能這麽拖著,還沒上課,我們去校醫室看看。”


    無視隨曦的拒絕,程曉婷二話不說就拖著她走,出教室遇上了季律,一聽隨曦喉嚨疼,也要跟著來。


    校醫室很空,程曉婷把隨曦往椅子上一放,急吼吼:“校醫校醫,你快幫她看看,她說自己喉嚨疼,是不是扁桃體發炎了?”


    “我看看,”校醫拿著壓舌板固定住她的舌頭,再用手電筒往裏照,“沒有啊,沒發炎,這兩天有吃什麽硬物嗎?比如堅果,或者有魚刺卡過喉嚨。”


    “都沒有。”


    “那真是奇怪了,我再看看。”


    這次校醫很仔細,再三確認沒有發炎,他想問問還有沒有其他症狀,忽然眼角餘光注意到隨曦仰起的脖頸邊,有一大塊凸起。


    他摸上去。


    程曉婷順著校醫的手看去,咦了聲:“曦曦,你脖子右邊長了個東西哎,你知道嗎?”


    隨曦茫然搖頭。


    程曉婷微惑:“校醫,這是……”什麽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卻見校醫突然嚴肅起來,低聲詢問隨曦最近的情況,事無巨細一一細查。


    她眼皮重重跳了跳,和季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不安。


    校醫最後用手捏了一次那塊凸起,沉聲:“不要緊張小姑娘,接下來我說的話,你要聽清楚了。”


    隨曦點頭,一顆心揪扯在一塊兒,坐立難安。


    “根據你右脖側的凸塊,以及你的症狀,我懷疑你是得了甲狀腺囊腫,通俗點說,就是腫瘤。”


    “這個囊腫,也分良性和惡性,具體的你要去醫院進行詳細檢查才能得知,如果是良性那最好,如果是惡性……”


    他停頓了一瞬:“如果是惡性,可能會癌變。”


    23、第二十三章:


    壞消息來得太快太猝不及防, 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將三個人都劈傻。


    惡性的話, 會癌變?


    她沒有聽錯吧?癌變?


    校醫見三人麵色慘白, 冷靜從容安撫:“你們不要直接把情況定義為壞的,甲狀腺囊腫大部分還是良性的, 現在你需要做的,是把你的家長叫來, 帶你去醫院檢查, 明白嗎?”


    程曉婷先回過神,聲音發顫:“曦曦, 要不要通知你奶奶, 趕緊去醫院查一下。”


    隨曦猛地抬眼:“不, 不要……”她不想要奶奶為她擔心, “我去請假,我自己去醫院檢查。”


    程曉婷怎麽肯,“那我也請假, 我陪你去。”


    “不用。”


    下午數學老師要對昨天的考卷做卷麵分析,完整的講題隻有這一次,她知道程曉婷不想錯過。


    程曉婷急了:“曦曦……”


    “都別說話!”在旁一直沒作聲的季律突然喊了句,把手機開了免提, “小叔, 能聽見我說話嗎?”


    隨曦呼吸一滯,心跳幾乎暫停。


    “能,什麽事?”


    季律飛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她不想叫奶奶,那我隻能想到你了,小叔,你能抽空來一趟學校嗎?”


    那頭沉默了很久,後來隱隱有說話聲,很輕很糊。


    再清晰,話語卻是對著隨曦說:“曦曦。”


    她應了。


    “不用害怕,”她聽見他說,語氣溫柔極了,“小叔四十分鍾……半小時就到,你先去請假,在老師的辦公室等我,聽清了嗎?”


    “聽清了……”


    “季律,你和你同學馬上回教室,快上課了是不是?不要亂想,不會有事。”


    季律向來是無條件信任季景深所說的每個字,立刻說好,拉上程曉婷,掛掉電話和隨曦說:“我們回去吧!”


    程曉婷還想說些什麽,嘴唇甕動兩下,被季律一個眼神阻止。


    眼下隨曦自己都懵了,就別再添亂了。


    季律帶著程曉婷回教室,隨曦兀自去了班主任的辦公室,寫好請假條。


    “校醫說你怎麽了?要去醫院檢查。”


    隨曦不想說,含含糊糊帶過,走向擺在窗邊的椅子,“老師你忙吧,我在這等家長來。”


    時間一秒兩秒,隨曦每隔幾分鍾就會抬頭看一次時鍾,發現才過去沒多久,垂頭喪氣地繼續數秒鍾。


    期間班主任出去,偌大的辦公室就剩了她一人,靜悄悄的四周,每一個呼吸起伏都聽得清清楚楚,隨曦突然就開始恐慌,那團黑暗如同一隻大手,緊緊抓住她的心髒,令她幾近窒息。


    怎麽辦,怎麽辦……


    校醫說的每一個字,就像纏身的符文咒語,無論怎麽逼迫自己不要去想都做不到,她害怕那兩個字,越是不想想到,越要在腦海跳躍……


    她抱緊自己,蜷縮在椅上,手抖得無法自製。


    循著樓梯一路上到三樓,季景深尋到辦公室,輕輕推開,沒人?


    眉心擰起,他往裏走了兩步,在依窗的背陰麵,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曦曦,我是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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