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在家裏愁啊,不出門,覺得沒法見人了。”


    王文遠大概知道為什麽,“有什麽難的?”


    “中間人說小吳特喜歡你,他父母對你印象也挺好的,沒想到相親這樣的事情上你把人家給耍了。既然有女朋友為什麽不說?過年回家那次,算是頂替你哥去,不好說就算了。後來回海城,我讓你約小吳的時候,你還不說?”


    “我已經向她道歉了。”王文遠拒絕的時候十分誠懇。


    “道歉解決不了事情,人家都說你良心壞了。”王母搖頭,“咱們王家可從來沒人敢幹這樣事,所有人都覺得是咱們仗勢欺人,對不起人家姑娘。你爸有苦難言,出門就會被問一回;再加上你哥,隻好天天躲家裏。哎——”


    八卦滿天飛的時候,輿論能產生巨大的影響力。


    王文遠開了客房門,拿了吸塵器吸灰。王母找了毛巾來擦拭,基本弄幹淨後才翻出幹淨的床單被罩。


    “你爸交代我一定要來一趟,你親自給小吳再道個歉,如果能回家去吳家說說最好。你哥以後還要在那邊活一輩子,咱們家名聲不好了,影響他的。他以後結婚生子,娃上學,哪一件不求人呢?”


    他垂著眼眸,沒接腔。


    “齊蘆是吧?姑娘看起來有點弱症啊,說話聲音也是細細的,怕不是有什麽病吧?”她試探著問。


    “她很好,她沒病。”王文遠抬頭,有點大聲。


    王母被驚了一下,立刻訕訕道,“媽不是挑刺,就是隨便說說。你不喜歡,以後不說就是了。”


    王文遠幫忙拉直了被子角,“我可以再給吳潔道歉,但不會去吳家道歉。這隻是一個誤會,並非故意。他們占了道理,但是不能得寸進尺。”


    “我也這麽說過,但是你爸——”


    “哥那邊,我會親自和他聯係。”


    王母看他低頭不說話,也就不說話了,隻表情苦苦的。待房間收拾好之後,她跟著他出去,小心翼翼道,“你哥身體不好,說話的時候小心點,別吵起來了。他不像你,情緒稍微不對就會發病——”


    “知道了。”


    王文遠回房間,翻出大哥王文波的電話來。果然關機,打不通。他換了另外一個號,一撥就通了。電話那頭的人爽朗極了,笑嗬嗬道,“文遠啊,咋想起來跟我打電話了?”


    “媽來我這兒了。”


    “幹啥?”


    “就相親那事。”


    “呀,我不都讓給你了嗎?怎麽還有問題?”


    “這不是讓不讓的問題,我自己有女朋友了。”


    “那我就管不了了。”


    王文遠咬牙,“最開始是你讓媽請人牽線吳潔的。”


    “對啊,可中間我聽人說人家喜歡的是你。”


    “所以你就跑了?”


    “這個,哥哥也不好和弟弟搶——”


    “我有女朋友了。”


    “行了,行了,聽見了。別生氣,我這邊還有事情。”


    “吳家現在要求道歉,爸爸不好出門,媽來——”


    “親愛的弟弟,四海集團的大總裁,我曉得你最神通廣大,天下就沒你解決不了的事情。都交給你了好不好?啊,對啦,記得幫我把那信用卡還了,不然這個月沒法刷。”


    王文遠想再說什麽,手機斷了,再撥過去,關機。他把手機砸床上,王母在門口探頭,“你哥怎麽說?”


    怎麽說?又甩鍋了唄。


    “他在外麵還好吧?錢夠用不?不能太危險了——”


    王文遠頭痛,推著她回房道,“媽,這事你和爸就別管了。我給你們買一個去泡溫泉的團票,出去玩一趟就好了。”


    齊蘆梳洗完,躺床上準備睡覺。伍安蘭給她拿了明天要穿的幹淨衣服來,伸手摸了摸她尖尖的下巴,十分舍不得。她回媽媽一個笑,縮被窩裏去。


    燈被關上,房門拉攏,一切恢複寂靜。


    手機在床頭櫃上震了一下,她趕緊抓起來藏被子裏麵,十分偷摸。


    王文遠問她,“還好嗎?”


    齊蘆在猶豫回答好還是不好。如果是好,勢必誤導他伍安蘭成功接受;如果回答不好,好像在拆媽媽的台。她隻不過猶豫了一分鍾,王文遠便發了一張摸頭的表情來,說,“委屈你了。”


    她自詡鋼鐵女戰士,但心裏的軟肉被人掐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一字字打出來,“你,喜歡孩子嗎?”


    “那得有個前提。”


    “什麽?”


    “他媽媽得是我愛的人才行。”


    齊蘆笑了,這怕是跟歐陽北學的本事,嘴上抹了蜜糖一樣。


    “他應該是在期待和愛中被生出來,而不必承擔之外的負擔。有,更幸福是好事;沒有,兩人相愛也很好。”


    她心裏有壓不住的衝動,拇指在鍵盤上動了動,打出的字刪掉好幾次。最終狠狠心,終於發了出去。


    “如果我們在一起,有可能會沒有孩子,你怕不怕?”發完一陣恐懼和心酸,同時又愧疚。


    “我隻怕你始終不會愛上我,得更努力一點。”他掛了個小小的笑臉在後麵。


    齊蘆怔怔地看著那些字,眼眶又酸又脹,忍不住嗚咽起來。為自己兩次的小人之心,也為王文遠的赤誠。


    她還記得出車禍之前和父親討論卓凡的問題,她很煩躁,不甘心地問,“結婚到底是個什麽玩意?怎麽就那麽不人道了?你和媽過得好好的,就因為奶奶重男輕女逼你離婚,你就離了。有什麽意思?卓凡也是,我不過跟他談次戀愛,居然就擅自安排以後了?問都不問我一聲,他憑什麽?我這次回去就和他分手。”


    父親隻是笑,半晌道,“爸沒見過卓凡,不曉得他是多優秀的小夥子。不過我沒給你做好榜樣,讓你覺得男人沒意思了。”


    “我又不是那意思。”


    “可以給你點兒建議啊。結婚呢,不管是嫁還是娶,咱首先得考慮人品。它決定了一個婚姻的下限。你看,爸不好,起碼能離婚不離家讓你媽不受婆婆的氣,對伐?”


    “那愛呢?”


    父親就笑得更開心了,然而還沒回答,車禍便在一瞬間發生了。她隻記得自己的驚恐和父親撲到自己麵前更絕望的樣子,當一切安靜下來,父親嗓子裏氣音在冒。


    “找個好人,願意為你吃虧的,你也願意為他——”


    齊蘆身體裏有火焰在燃燒,然而心髒幾乎無法承受這樣突如其來的巨大壓力,開始報警。她從床上坐起來,努力壓抑自己,冷靜下來,冷靜下來。


    窗外月光泠泠,照在她身上。她終於平複了心境,回了他一條,“你明天早晨來家裏接我。”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可以登堂入室了


    ps:謝謝大家的營養液,筆芯


    ☆、第十七章


    齊蘆定了鬧鍾,響之前自然睜開眼睛。


    窗外的天比前段時間亮了許多,四五月的春光和風裏帶的青草味兒竄進來,今天顯然又是一個好天氣。她伸了下懶腰,換了一身輕薄款的衣服,剛拉開房門伍安蘭便進來了。


    “我今天不在家裏吃早飯——”


    伍安蘭看著她整理外套,不太開心,“我知道。”


    “咋了?”


    她嗬了一下,指指外麵,“人已經來了。”


    齊蘆笑了,“他來拉?”還挺積極的嘛。


    他?


    伍安蘭聽得有點刺耳,昨晚明明和她掏心掏肺講了,一點沒聽進去。她很不開心道,“你叫他來的?還是他自己的來的?衝我示威是不是?”


    齊蘆抱著她胳膊搖來搖去,下巴擱她肩膀上,水汪汪的眼睛盯著她看。她道,“媽,多個人來幫你照顧我,不好嗎?”


    “他特別好,每天接送我上學,我記性不好還幫忙著小卡片。每次來咱家都找活兒幹,你還誇獎說兒子都沒這麽貼心,對伐?既然羨慕人家有個這麽好的兒子,弄過來當女婿不就好了呀?再有,你說那生娃的事情我都想過了,畢業肯定是工作第一,家庭生活第二,孩子排不知哪兒去了。你放心——”


    伍安蘭無法,又做不出來給王文遠擺臉色的事情,隻好悶悶地出去。


    齊蘆對著小鏡子把頭發抓了抓,攏著衣服出臥室,果然見他坐在沙發上看手機。他聽見聲響抬頭,見她還沒梳洗好,笑了笑。齊蘆有點害羞,點點頭,鑽衛生間去了。


    “你媽媽來海城找你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嗎?”齊蘆出門,很自然地挽了王文遠的胳膊。


    他低頭看看她的手,她笑一下,“怎麽?不習慣還是受寵若驚?”


    “受寵若驚,有點不踏實。”


    “怎麽不踏實了?”


    “可能是昨天晚上沒睡好,腦子還暈。”王文遠敲了敲腦袋,“有點太激動了。”


    確實激動,當收到齊蘆的那條短信後,他情不自禁地從床上坐起來,兩手成拳狠狠往空中錘擊了一下。登門踏戶,這才是男朋友的待遇吧?


    之後他再無睡意,起床去陽台抽煙。抽完煙,又去書房看書,半夜實在熬不住了才去睡。


    齊蘆偏頭看他,“激動啥?還沒說你媽媽的事情呢。”


    王文遠把人帶上車,啟動後直奔海城大。這是兩人第一次在一起吃早餐,齊蘆覺得小食堂的早餐窗口賣的小籠包不錯,要帶他去吃。


    “也為了上次和吳潔見麵,也是為了我哥的事。”他緩緩扳動方向盤,車十分平穩,“我爸和吳潔的爸以前打過交道,互相算認識。之前答應見麵吃飯是怕家裏為難,後來不是被你在餐館抓了個現行嗎?送她回去的時候就拒絕了,給了個理由,說已經有女朋友了。”


    “啊,有女朋友還跑出來相親,人家姑娘能饒了你?”


    “姑娘是饒了,姑娘的父母饒不了。”王文遠頭痛,“再有,最開始其實是我哥,他不知道在哪裏見過人家,托了相親——”


    齊蘆聽得津津有味,最終做了總結,“就是說你哥看上姑娘了求相親,姑娘家先以為是王家小兒子,結果得知是大兒子後幹脆沒去。沒想到你哥跑了,你去頂了缸,然後後悔,轉而特別點你名要求相親?王文遠,你還挺受歡迎的呢?”


    王文遠轉頭,對她笑了笑。認識這麽多個月來,他始終板著臉站歐陽北旁邊,裝老沉。這一笑,有了幾分年輕人的氣息。


    “我媽想我回老家一趟,親自給吳潔的父母說清楚。順便,把我哥的事情解決了。”他收了笑,提起王文波不太笑得出來。


    “你哥?”她有點疑惑,怎麽是弟弟幫忙?


    “我哥先天心髒病,有點嚴重的那種。不能劇烈運動,不能累,不能勞神,抵抗能力挺弱,得定期吃藥。爸媽很操心地養他吧,就為這個,大學也給選了家旁邊的。其實他還蠻有藝術天分,真正想讀的是美院,但也沒辦法。”他沉靜道,“現在三十出頭,沒定下來的意思。爸媽想他早點結婚,這次好不容易——”


    齊蘆沒想明白,“其它事情你幫得上,這個結婚怎麽幫?”


    王文遠也挺無奈的,“我媽的意思,我給吳潔真誠道歉後再請她給我哥哥一次機會,見個麵,或者就看上了呢?”


    無語了,人姑娘難道隻能在兩兄弟中間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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