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被這一聲,嚇了一跳,連連退到了一邊,而雪鵑明知這話是眼前這男子嗬斥秋娘的言語,心卻跳漏了兩下。


    “明日,我會親自送來。”說完推開門跨了出去,站在原地的雪鵑看了一眼縮在一側的秋娘,緊跟著連玨的腳步走了出去。


    此時的南街還很熱鬧,天將黑,店家掛起了彩燈,連玨和雪鵑剛踏出鶯歌樓就有幾個人盯上了,連玨手上把玩著折扇,晃著步子,向宅子的方向走。


    雪鵑心裏還有些慌亂,剛剛秋娘在連公子這裏吃了個一口氣,會不會等她回去撒到她身上……她小步跟在連玨的身後,距離不遠也不近,時不時抬眼看一眼他的背影,想起他的話,他的容貌,不禁臉上一熱。


    她不自然的抬起手,捂著自己滾燙的臉,心裏竟然漾起了一絲甜蜜。


    行到一個宅院門口,他停下了腳步,推開了宅門,雪鵑看著荒涼的宅邸,有些意外。


    “連公子怎麽住這個地方?”她有些不解。


    “臨時住處,已經很好了。”他回了一句踏進了房門,前腳還沒踩實,就喊了一聲:“狗尾草!”


    是他的傭人嗎?


    不一會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廂房跑了出來。


    “我叫紅蓼!”小姑娘掐著腰,警告著他。


    看著一直帶著疏離感的連玨,居然與那個女孩拌了幾句嘴,雪鵑心裏竟然有點發酸。


    “去泡壺茶。”連玨將紅蓼支使開,緊接著對雪鵑說:“進屋裏去吧!剛剛還沒說完的話,我想聽完它。”


    第27章 雪鵑(2)


    雪鵑和連玨坐在屋內,良久之後,雪鵑長出了一口氣,絮絮道:“我本是獵戶之女,往日裏隨父母生活在據此不遠的村子,徐大哥是早些年從村子出來的,平日雖不多走動但也有些往來,有一日他忽然登門而至,說要給我說門親事。”


    “親事?”


    “嗯,這都是兩三年前的事了,他說,他在溪山縣當差,認識了個朋友,是個商賈,二人十分投緣,那人年歲稍大,原本有個妻子,不過前些年得病死了,想要在溪山縣定居,就想找個續弦,走南闖北這些年,也有些家產,為人也不錯,就來問問我爹娘的意思。”


    “你爹娘答應了?”端著食案的紅蓼推開了門剛好聽到。


    “雖然父母認為做人續弦不好,不過那人送來的彩禮極為豐厚,而且為人也不錯,這樣想下來,總比一直做個獵戶女兒,嫁個普通農漢,日後種地挑水要好,就應下了。”


    紅蓼坐在了桌邊,手托著腮,聽雪鵑說完,默默地點了下頭。


    說到這裏,雪鵑一聲長歎,搖曳的燈火看出她眼眶裏已經浮出閃動的淚。


    “起先是挺好的,我家相公年歲長我不少,卻極為疼愛我,出去買賣生意回來時也會帶些當地的特產回來,家裏雇了幾個幫傭,打點家事,我就真像個富家太太一樣,天天繡花看戲,日子過得很是快活。”


    憶起往昔,雪鵑淚水從眼角漫過,她拿出錦帕拭幹淚水,聲音發哽,良久說不出話來。


    “這日子挺好的,怎麽就……”紅蓼話還沒問完,連玨就在桌子下麵踢了下她的腳,紅蓼趕緊閉上嘴巴,不再多提及她的傷心事。


    屋內緘默許久,雪鵑平靜的差不多了,長出一口氣,聲音顫抖的繼續說:“我本以為,本以為能一直這樣……可是,可是沒想到,不到一年,我家相公忽然有一日吃著晚飯臉色發青昏死過去,請來了郎中,說是染了怪疾,拿了藥方,服了藥,可是,沒過兩天人就沒了。”此時,雪鵑終於忍不住了,她戚戚哀哀的哭了起來。


    紅蓼與連玨相視一眼,兩人神色也有些凝重,紅蓼倒上一杯茶,放到了雪鵑手邊。


    也不知哭了多久,雪鵑才再度抬起頭,紅腫的雙眼裏還滿是眼淚。


    “抱歉公子小姐,我失態了。”她聲音還在顫抖,往日的傷口被再度掀開,肯定痛得無以複加,紅蓼看著她低垂的眼眸,心裏卻有一些不舍。


    “算了……”她話又隻說了一半,連玨就又踢了她一腳。


    紅蓼俊俏的臉上瞬時浮出了怒意,狠狠地瞪了一眼連玨,他居然還在若無其事的品著茶。


    “不礙事的,說出來,我心裏反而舒服了。這些年,這些話,我誰也不能說,誰也不敢說。隻是讓二位聽到我這些索然無趣的舊事,惹二位不快了。”


    “無事,你慢慢說。”連玨放下了茶盞,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我本打算把他的喪事料理好後,便出去找點活幹。可是,靈棚都沒搭起來,就有好幾個大漢拎著刀,闖進了我家。他們說,我相公欠了他們錢,來討債。我當時嚇得腿都軟了,他們在我家裏四處掠奪,要房子的地契。”


    “他們是何人,你可知道?”


    雪鵑搖了搖頭,“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從哪兒來,正好這時候,徐大哥來了,他把那群人嗬住,我見來了個認識的心裏也有了點底,想可能是一場誤會,隻要他們走了,就好。可是沒想到他們居然拿出了一張欠條,上麵赫然寫著我相公的名字還有畫押的指印。”


    “你丈夫那就是真的欠他們錢了?”


    “我不知道,他從不與我說這些,欠條上寫著,我丈夫欠他們五千兩銀子,而還錢的日子,就是我相公得病的那日。”


    紅蓼疑惑的看了一眼旁邊的連玨,他垂著頭緊鎖眉,看著桌前那杯茶水,似乎他也感覺到這種種一切,都似乎太過湊巧了。


    “徐禹在的話,肯定會幫你的。”紅蓼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僵硬,她不敢看滿臉淚水的雪鵑生怕多說一句,都會勾起她的傷心事。


    “白紙黑字寫著,徐大哥也沒有辦法,他們拉著我要把我賣了,徐大哥幫我把他們攔下,說給他幾日時間,幫我籌錢。五千兩銀子,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我把家裏能賣的都賣了,地契也賣了,可是就隻有三千多兩,徐大哥就是一個衙差,平日裏拿著月俸,日子到了,也籌不出錢來。”


    “此時,你可與你家裏人說之?”


    “哥哥走時,爹娘已經肝腸寸斷,我若是再將此事告知他們,豈不是要了他們的命!那群人來了,徐大哥幫我攔著可憑他一己之力怎麽能抗爭的了,他們把我送到了鶯歌樓。之後,就成了這樣……”


    “天色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吧。”說著,連玨站起身,從房間離開,自覺地把這間屋子,暫且先借給了雪鵑。


    看連玨出去了,紅蓼也緊跟其後,此時夜色已濃,今日無星無月,四處都被沉悶包裹,就像是聽了雪鵑身世的心,透不出一口氣來。


    紅蓼看著連玨的背影,猶豫良久後,問:“你今日準備在哪裏休憩?”


    連玨轉過身,瞥了她一眼,“這宅子裏,隻有兩個房間打掃過,若是你願意我可以先住你的屋,你去打掃其他房間。”


    剛剛還悶在心頭一口氣,聽了這話,一下子衝到了紅蓼頭頂。


    “憑什麽我打掃房間,你當好人,就當到底,你好心收留人家,你自己打掃去。”說完,紅蓼轉過身就往自己的屋子跑。


    可是沒想到,連玨似乎早有準備,又勝在腿長步子大,快她兩步衝到了門口,搶她前麵站在了門前。


    “你這人!”紅蓼氣的臉都皺在了一起,連玨得意的一揚眉,一個閃身進了房間。


    紅蓼趁著門縫,也擠了進去,看到連玨早已大喇喇的躺在了她的床上。


    “你出去。”紅蓼走到連玨身邊,氣哼哼的指著門。


    “你若睡覺老實,我可以讓一半給你。”說著連玨還往床裏撤了撤身子,真給她留出了一半。


    紅蓼聽了這話,真想把自己手鐲裏的毒丸塞他嘴裏,若不是還有任務在身,她早就把這個自私自大自戀自以為是的家夥殺了千萬遍了!


    “男女授受不親,我以後還怎麽做人?”紅蓼死攥著拳頭,恨不得現在就掄他身上。


    “那日月刹門一戰後,我身子一直不適,體內劇毒未消,又因為救你大動內力……”他忽然捂住胸口,往床上無力一躺,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你……”紅蓼攥緊的拳頭,鬆了下來,她氣哼哼的看了他一眼,從床上抱起一床被子直接鋪在了地上。


    “我睡地上行了吧!”說著直接往被子上一臥,故意側過身去不再看他。


    若是往日,沒有這床被子也無所謂,可是多日沒能浸水,現在也還是冷的時候,躺在地上,寒氣穿過被子,透了出來,讓紅蓼打了個寒顫。


    原本一直不知冷是何感,沒想到這滋味竟是這般難捱。


    屋子裏的燭火被連玨吹熄,屋裏極為安靜,紅蓼躺在地上,凍得她怎麽也睡不著,可是又和連玨賭氣,死也不願意向他妥協,就這樣她枕著手臂,合著眼,一動也不動,就好似自己真的睡得極為安穩一樣。


    忽而聽到床上有動靜,紅蓼剛想轉過身看,就感覺有一雙手將她抱了起來,她微微睜開一絲眼縫,看到連玨銀色的長發,在黑暗的房間極為醒目。


    “真是不懂事,姑娘家怎麽能隨便睡地上,不知道寒氣重麽?”他輕聲自言自語,每個字都傳進了紅蓼的耳朵裏,她緊繃的臉一下子緩和了下來,拚命的忍著笑,裝出一副熟睡的模樣。


    連玨將她放在了柔軟的床上,並給她蓋好被子。


    紅蓼從眼縫觀察連玨的動向,他腳步極輕的推開房門,走出房間,將門虛掩著。


    紅蓼坐起身,看著他從屋外行過的身影,心裏頓時狐惑叢生,她看了好一會,心裏思付是否要追出去看看,就看到一個身影從門邊一閃。


    第28章 歸期


    紅蓼猛地往後一躺,睡在了床上,翻了個身,麵朝著牆,合眼躺著,豎著耳朵屏息靜聽。隻聽門聲一響,紅蓼覺得胸口的那顆心都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來者何人?


    那人有意放輕腳步,向她走來,紅蓼雖然裝出一副熟睡的模樣,可是手指已經撥開了手鐲上的暗扣。


    那人走到床側,將棉被輕輕拉扯,給她蓋好,紅蓼從眼縫中看到幾根垂下的銀發,心裏頓時安定了下來。


    連玨將被子給她蓋好,抬起手靠在她的發鬢邊,探了探她的體溫,然後取出火石點燃了放在桌上的半截紅燭。


    搖曳的燭火照亮了房間,紅蓼翻過身子,看著坐在桌邊的連玨,他打開取來的東西並拿出紙筆,仔細研究。


    銀發未束,蓋在他的後背上,一身白色裏衣,外麵披著一件青色長衫,他一手執筆,一手拿著取來的藥草,麵色沉靜,垂眸細觀,讓紅蓼心裏無端思緒叢生。


    “若是這樣不說話,也是個像樣的人。”


    紅蓼覺得倦了,輕輕合起眼眸,猶如夢囈一般。


    第二日一早,紅蓼睜開眼,這才發現天早已大亮,而連玨也已不在屋內,隱約聽到屋外有人說話,她穿上鞋,走出了房間。


    一推開門,就看到了雪鵑與連玨二人正說些什麽,二人臉上都帶著笑意,看著這一幕,紅蓼的臉一下子耷拉了下來。


    “紅蓼姑娘醒了?來用早膳吧!”雪鵑率先發現了她,笑著衝她招呼。


    “人家雪鵑姑娘天未亮便起了,打掃了家裏,還置辦了……”連玨話還沒說話,紅蓼就一個轉身進了房間。


    紅蓼憤憤自言道:“我昨兒睡得這麽晚,當然起不來了!真是,這事怪我嗎?”她氣哼哼的坐回了床上,拉起被子,又鑽了進去。


    “怎了?還想睡個回籠覺,都快過辰時了。”連玨推開了門,看到了躺會床上的紅蓼,衝著她說。


    “不想起,起了作甚?”紅蓼蒙著頭,對他嚷嚷。


    “那你也不能一直躺在床上,換身衣服,咱們出去轉轉。”連玨走了過去,想把紅蓼頭上的被子扯下來,可是紅蓼卻抓的緊,分毫不讓步。


    “紅蓼姑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雪鵑也走了進來,聲音關切。


    “病了?”連玨放棄了和她的爭鬥,往後退了一步。


    “沒,就是不想起,你們去轉吧,我困,還想睡會。”紅蓼露出了一點縫,換了口氣,仍然不看他倆。


    “那……”


    “無礙,雪鵑姑娘陪在下去街上逛一圈吧,她若是想睡,就讓她睡會。”


    “我將早膳端來。”


    “不必,肚子餓自然自己會去找飯吃。”連玨的口氣裏已然聽到了幾分不悅。


    紅蓼將被子從頭上扯下,一雙明眸咕嚕嚕轉,卻還是扭著脾氣沒回頭看一眼。


    緊接著沒過多久,就聽到外麵傳來一聲,極響的關門聲,紅蓼從床上坐起,環顧著安靜的房間,將身後的枕頭摔在了床上。


    她氣,她也不知道她為何氣,就是很氣!


    她在床上靠坐了一會,氣還是不順,起身在屋裏轉了一圈,心裏開始放著一個疙瘩,怎麽都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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