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大小姐葉辭在人前從來都是以一種幹脆利落的冷傲之姿,極少以嬌柔的一麵示人,任何災難在她麵前,她都隻會是你的靠山,使你心安——


    今天她搖身一變,變成了九重天上的瑤池仙女,又或者是,當世不出的妖女。


    原因無他,氣質過於多變,讓人把持不準。


    唯一讓人熟悉的還是她那雙剔透的眸子,能看進你的心裏去。


    她穿了大紅嫁衣,但是並不是尋常刺繡裙褂,而是經過了改良的婚紗。


    唔,暫且稱之為婚紗吧,現世流行西式婚禮,一切都是破舊迎新,對外來事物總是充滿了包容。


    雖然虛無之境也會與時俱進,去接納新的事物,但是固有的傳統還是無法輕易改變的。


    一對新人成親如無意外應該還是會采用中式典雅婚禮,穿旗袍納七彩,梳最繁複的發髻,戴極重極貴重的頭飾,於葉家大小姐而言,這更甚。


    不過嘛,葉辭不想這般鋪張浪費,也不想在頭上戴那麽多的頭飾,便結合了現世的某些婚紗禮服,和平日裏穿著的旗袍裙褂,設計出了一套較為便捷簡約但是又不失大體的喜服。


    喜服自然是大紅色的,收腰設計,腰身之上是旗袍的形式,於領口處又有了新奇的想法,並非是嚴嚴實實將盤扣扣到脖頸處,而是在鎖骨的位置停下,鏤空出底下脖頸的部分,露出精致的鎖骨。


    她的腰極細,平時身穿英格蘭格子騎裝的時候便可見一斑,然而今天換上了這十分凸顯身材的喜服,更加是將她的細腰表露無遺。


    從大腿兩側開始往下便是婚紗裙擺的設計,層層疊疊的薄紗營造出朦朧夢幻的氛圍,可是因為造工精良,這裙擺看上去並不累贅,相反地,別有一番味道。


    葉辭坐著的時候不覺得這套喜服有多特別,隻是當妝娘對她說“好了”讓她站起來看看的時候,才窺覷到這其中的驚豔絕俗。


    她的身量本來就高,身材婀娜、凹凸有致,一頭青絲已被盡數挽起,盤成繁複卻是別致的發髻,簪上金簪,配上金耳環,戴上長生鎖……一切看上去十分中式,可她整個人站在那裏,給他們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古典之中又帶了一丟丟的洋氣,她徹底讓人移不開眼睛。


    當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之後,葉家本家的人便進來祝福她了,蘇躍既然是她的生父肯定是第一個進來和她說話的,隨後便是她的叔叔葉斟進來,葉賦最近康複得不錯,已經能完全自己走路進來了,雪見跟在他身邊也進了來,看見葉辭變成這副模樣兒,整頭狼都要呆掉了。


    蘇躍最先和葉辭說話,他定定地看著她,眼底流露出很深的不舍和感慨,仿佛透過她看見了誰的影子,當年他迎娶葉辭的媽媽的時候也是記得她是這般盛裝出席,頰邊還暈出了兩朵可愛的紅暈,他看著她那副不勝嬌羞的模樣兒還是歡喜到了極致。


    轉眼間,二十多年過去,他的女兒也終於長大成人,要出嫁了。


    蘇躍想到這裏,禁不住長歎一聲,“辭丫頭,爸爸祝福你,希望你和祁白都好好的。”


    蘇躍不善言辭,平日裏話也不多,甚至是不言苟笑,現在麵對著這般煽情的場麵,他也實在是說不出太多的話來。


    倒是葉斟非常活躍,見他不說話了,立即擠到葉辭身前來,“辭丫頭,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也不說那祁小子什麽壞話了,但是,你要記得的是,葉家永遠是你堅實的後盾,任何人都無法欺負你,就連你的夫君都不行!”


    “如果他敢欺負你的話,立即告訴葉叔知道,我會讓他嚐到應有的惡果。”


    “呃,舅舅,你怎麽總是這麽……獨樹一幟?婚禮上不應該說一些祝福的話語嗎?怎麽你教我姐姐變成河東獅吼了?”葉賦在旁邊越聽越聽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道。


    “小孩子家家懂什麽,”葉斟嫌棄地看他一眼,“我那是不舍得啊,盼星星盼月亮希望這一天不要這麽快到來,沒想到還是來了,祁小子有福,能娶到我們辭丫頭。”


    大概,無論葉辭是什麽樣子,在葉斟眼裏都是一個寶吧。


    葉賦在這麽多人麵前倒不好意思和葉辭說太多的話,免得自己變成了話癆,可是該說的還是要說的,“姐姐,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什麽都不說了,希望你能和祁白哥白頭到老,永結同心,多生幾個小朋友!”


    “這麽快就想到生孩子去了?”葉斟又不滿意了,“這麽快做母親不好,我不允許。”


    “葉叔你怎麽這樣子啊,專門和我抬杠來著……”


    “我是實話實說……”


    ……


    蘇躍在旁邊看著這對活寶,但笑不語。


    葉辭也完全拿他們沒辦法,隻得坐在床上淡淡微笑,什麽話都沒有說。


    眼前的情景看著都讓人覺得溫馨美好啊。


    互訴衷腸並沒有多久,葉城上空忽而響起了一陣鼓聲,一天一夜過去了,迎親的吉時已到,新郎官理應出現在葉家,去迎娶新娘子了。


    然而,鼓聲響起過後,新郎官還沒有出現。


    新郎官沒有在吉時準時出現的話那其實是非常不吉的,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就真的出現了,祁白並沒有及時到來。


    但是葉辭擔心的並不是什麽吉時不吉時的問題,而是祁白到底去了哪裏的問題,她正想起來到外麵看看是怎麽回事,還沒有站起來便聽見外麵有人聲傳來,“我來遲了?時間應該剛好吧。”


    ——是祁白的聲音,葉辭心裏定了定,才重新坐了下來。


    她的頭上已經被葉斟拿來了一塊紅色的透明薄紗親手蓋住,將她的盛世妝容都蓋住了,葉斟看著自己的侄女長成了這般亭亭玉立的模樣兒,心中愈發感慨,哼,他才不要讓祁白那小子第一時間看到她的美貌。


    祁白進來了,看到葉家一大家子的人都在,圍在葉辭的床上一動不動的,圍了個水泄不通的同時也將葉辭的容貌給遮住了。


    他笑了笑,對他們都見禮後便問道:“吉時已到,我不能見一見她嗎?”


    “不要忘記了你還要將新娘子的鞋給找出來。”


    葉斟提醒他道,雖然吉時到了,但是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不將葉辭的新鞋給找出來的話,那真的隻能證明他們有緣無分了。


    “行,沒問題。”祁白自然是帶了部分祁家子弟過來的,葉辭的院子這麽大,他自己一個人找的話會找到什麽時候?


    所以他召集祁家子弟和他一起去找。


    很快地他們就分頭行動,葉辭坐在床邊透過人群間隙看著他們是怎樣尋找的,目光始終定在祁白身上,或許是她的目光過於熾熱了,祁白轉頭便攫取到了她的身影,對她笑了笑。


    他的笑容輕淺,但是不知怎地分外撩人,讓葉辭不自覺低了頭,微微紅了臉。


    祁家的子弟很快將葉辭的找了一遍,但是並沒有找到傳說中的新鞋,一時之間都犯了愁。


    祁白也沒有在葉辭的房間了找到,倒是看到了許多他之前在拍賣會上拍下來給她的珍寶,看到自己送出的東西被人珍重的那種感覺,心中不知怎地有些甜。


    “二公子,沒找到新鞋那怎麽辦?”


    “我這邊也沒有找到。”


    “對啊,該怎麽辦……”


    ……


    祁家子弟也急起來了,祁白的表情依然鎮靜,環顧屋子裏一周之後,最後還是將視線定格在一直趴在地上動也沒有動過的雪見身上。


    “雪見,你能起來一下嗎?”祁白來到它身前問道。


    雪見張大了嘴巴吐出舌頭裝傻: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祁白看著它這副呆萌的模樣兒也沒有生氣,隻是再次說道:“阿辭的新鞋就被你壓著,你起來我們就能看見了。”


    “嗷嗚——”有沒有這麽神奇啊,你居然一猜就猜到了?!


    雪見簡直是難以置信,他一下子就發現了?它明明掩飾得很好好不好。


    祁白依然看著它,但笑不語。


    雪見無法,隻能慢騰騰地站起來,果然看到地上擺著一雙紅色的新鞋,祁白立即將鞋子給撿起來然後來到葉辭身邊,居高臨下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之後才莫名一笑。


    他這一聲笑非常低沉,好像是從胸腔中發出來的一般,震動著她的耳膜,讓她覺得自己臉上更熱了。


    “你……你笑什麽?”她隔著一層薄紗,似乎有了些膽子,抬眸輕覷他一眼,眼波流轉間,盡是銷魂入骨。


    祁白的語氣也軟了三分,“真要知道?”


    “當然,不想知道的話,又怎麽會問你?”葉辭說道。


    “那等晚上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再告訴你。”他說著也不耽誤時間,在她麵前半跪了下來,撩開她的裙擺給她穿鞋子。


    “喂,你怎麽……說著說著就說到這個上來了?”葉辭始終是麵皮薄,被他這般一說都有些經受不住了,也是難為他們身後那一群不知何時淪為了背景板,絲毫穿插不進他們之間的話語裏了。


    隻是,僅僅是簡短的幾句對話就讓他們甜入了心扉好吧。


    所以,不要再在這裏虐狗了好吧。


    祁白的速度很快,知道吉時不能誤,但是幫她套上鞋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留戀在她的玉白腳丫上好一會兒才將鞋子幫她穿上。


    葉辭的腳不大,恰到好處,他幾乎可以一個手掌就包住,是以心裏是滿滿的癡想和享受。


    “好了,穿好了。”祁白說道,眸光一直停在葉辭身上。


    “恭喜!恭喜!恭祝新郎和新娘白頭到來,永結同心!”喜娘立即上前說道。


    “接下來便是稟敬喜茶了,請主人家都坐好好了。”喜娘高聲道。


    於是蘇躍和葉斟二人便坐到了兩張太師椅上,等祁白和葉辭奉茶給他們。


    這個過程進行得很順利,蘇躍心中也是感慨,眼底盡是水光湧動,他接過了葉辭遞過來的茶水喝上一口之後,遞給她一個紅包,“女兒也終於長大了要嫁人了,你媽媽不在這裏,待會兒回祁家的時候去血霧森林那邊看一看她再走吧。”


    蘇躍吩咐道。


    “是,我知道了父親。”葉辭並無異議。事實上無論他說與不說,她都會去看一看自己的媽媽的。


    接下來便是奉茶給葉斟了,葉斟也終於沒有甩臉色給祁白看了,但是語氣還是惡狠狠的,“敢欺負辭丫頭的話,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的。”


    他說著便就著茶水喝了一口,又遞給葉辭一個錦囊,“這是葉叔送你的東西,葉叔窮,出不起禮金,就隨便意思意思給你一個符咒吧。”


    葉斟半開玩笑地說道。


    “葉叔,您說笑了,這個錦囊我定然珍之重之。”葉辭說道,葉斟看似妄自菲薄,但是誰不知道她葉叔一個符咒千金難買,這次他送給她的說不定是什麽保命符咒。


    待這兩人的茶都敬上了,葉辭又被帶著去了她奶奶的院子裏。


    按理來說其實是要先敬她奶奶的,但是她奶奶最近生病,身體不太好,所以先敬了她父親和叔叔。


    來到她奶奶的院子裏免不得要一番噓寒問暖,認真囑咐,蘇躍站在門外沒有進去,看見自己的小兒子也在,便說道:“雪見跟了你這麽久也差不多了,待會兒你還是讓它跟著你姐姐回去祁城吧。”


    “父親,姐姐說讓雪見留給我,陪我解悶,她都沒有說要回去,您怎麽就擅做主張呢?”葉賦一聽蘇躍這樣說,立即慌了起來。


    蘇躍麵無表情地繼續道:“她沒讓你還那是因為見著你喜歡,你姐姐一個人嫁到了祁家,要半年之後采才回來,萬一她在那邊要用到雪見那怎麽辦?你到時給她運過去麽?”


    “而且雪見跟著你也沒什麽用,你身上並無異能,帶著這樣一頭狼在身邊簡直是暴殄天物。”


    蘇躍見他還想張唇說話,馬上止住了他的話柄,“就這樣說了,不要再多話了,今天是你姐姐的大喜日子你也無謂給她添麻煩吧?”


    葉賦微微皺眉,已經是知道這樣的事實是改變不了了,他的父親讓他過了半年的舒適日子,現在時機到了,他又要被褫奪了一切,重過以前的生活。


    葉賦心中絕望,想起以前動不動就要被抽血紮針的黑暗日子,實在是很想問一問他的父親為什麽要這樣對他?他到底在謀劃著一些什麽,為什麽要用到葉家直屬血脈的血液?而且一要就要非常之多,讓他壓根承受不過來。


    而且,為了讓他造血快一點兒,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那種難喝的造血的湯藥,他都有些忍受不了了。


    偏偏蘇躍對外界宣稱他病了,病重,就連他的姐姐都被隱瞞了過去。


    因為他經常性地傷得比較糟糕,即使這是假話也變成了真話。


    葉賦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是命不久矣,大禍臨頭了,然而他卻是誰也無法告訴,隻能默默地忍受,得過且過地過好每一天。


    葉賦隻是害怕自己是第一個犧牲品,然而他的姐姐會變成第二個犧牲品,那麽到時候他真的是罪過了。


    他唯獨不能看見他的親姐姐出事,那會比他自己出事還要讓他在意。


    “父親,這件事情請永遠不要讓姐姐知道。”葉賦請求道,這也是他所能為葉辭做到的最後一些事情了。


    “……好。”蘇躍很勉強地答了一個好字,他自然是知道葉賦問這句話的用意的,然而他卻是沒有辦法,隻能暫時答應下來。


    彼時葉辭已經從她奶奶的房間裏出來了,和祁白一起,兩人的臉上洋溢著如出一轍的笑容,就這般看過去,便讓葉賦覺得很美,他們特別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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