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之前做產檢的時候,許嘉川清楚地知道她因為子宮位置順產的話很可能難產,加之又是兩個孩子,順產的難度更大。


    那時候她滿目惶然,問他:“難產會很痛嗎?”


    他卻不知怎麽回答她,隻笑著說,實在不行還可以剖腹產,但是會留疤。


    她說她不要留疤,太醜了,他以後肯定會嫌棄她。


    怎麽會嫌棄?


    怎麽會醜?


    他愛都來不及。


    他以後會親吻那道疤痕,連連歎息甚至落淚,感歎生命的神奇之處,然後告訴他們的孩子,那是她在手術台上努力了那麽多個小時的成果,是她努力要讓兩個新生命看到這個這個美麗世界的一道大門。


    而這一刻,他卻什麽漂亮話都說不出來。


    他隻希望母子平安。


    短短一個小時過去了,像過了一個世紀。


    “難產嘛……沒事的,沒事的,蔚蔚能挺過去的。”


    “不會有事的……”


    “唉……再等等,沒事的。”


    然而,一個半小時後,依舊杳無音訊。


    許嘉川再也坐不住了。


    他滿頭冷汗,雙唇打顫,心裏慌得要死。


    自己做過的類似情況的手術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浮現。他是專業人員,知道很多時候可以挽救,也知道還有一些時候,做什麽都於事無補。


    他起身,靠在冰冷的手術室門上。


    驀地,聽到她尖利的哭聲,撕心裂肺。


    她哭一聲,他的心就抽一下,最後終於難以壓抑心底的痛苦,他撫著臉頰半蹲在地,滿臉都被淚水浸過,潺潺地流入指縫。


    一小時四十五分。


    她還在哭,哭了很久很久,聲音或促或緩,或抑或揚。


    直到平息。


    然後,他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如同破曉。


    第87章 【番外二】(1) ...


    昨晚做手術到很晚, 回家後兩個孩子都睡了。


    他們家有三個臥室,一個主臥, 是他和林蔚的臥室。兄妹倆上幼兒園後, 許諾住一間, 許願住一間。


    自從林蔚生了孩子恢複了身體之後, 他們的精力就一天天見長, 但是從前經常會被孩子捆住手腳, 尤其兩個孩子還小的時候, 大半夜就會哭,鬧騰的他們什麽也做不了,或者半路停下。


    後來小孩兒大了,睡覺也安穩很多,不尿床, 也不哭鬧, 他們經常趁此機會宣泄一晚。


    第二天早晨, 林蔚有個早會, 兩個孩子也要去上幼兒園, 所以她起得很早。


    許嘉川最近的手術比較多, 整個人被折騰得有些神經衰弱, 林蔚一起來, 他就醒了,拉著她拽著她溫存一刻。


    嗅著她身上,全是他的味道,滿足地吻她, 卻越吻越無法饜足,越來越貪婪,簡直扒下了平日在孩子麵前那副溫柔醇厚的綿羊皮,徹頭徹尾成了隻張牙舞爪的大灰狼。


    林蔚其實是很享受這種晨起儀式的,他們也有些日子沒有這麽放肆過了,他壓著她鬆軟地喘,力道分毫不小,經常惡意地撞她,她掩著嘴想叫卻很怕被隔壁的孩子們聽到。


    極至最高點——


    門吱呀一聲響了。


    林蔚驚詫地要哭,和他慌張地對視。


    ——你沒鎖門?


    ——你沒鎖嗎?


    ——昨晚就沒鎖?


    ——你昨晚沒鎖門?!


    一身粉色小兔子睡衣的許願揉著眼睛,像個蘿卜丁一樣杵在門口,軟糯糯地說:“媽媽,我想噓噓。”


    林蔚:“……”


    許嘉川悶哼一聲,提前交代了。


    唉,小孩兒有時候可真討厭,卻又讓人完全討厭不起來。


    *


    許嘉川好不容易在床上把勁兒緩過去,聽到林蔚帶小蘿卜丁去外麵的衛生間上廁所了。


    妹妹許願不若哥哥許諾,許諾是個無法無天的性格,跟許嘉川小時候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霸道,脾氣衝,膽子也大,還愛捉弄人。


    前幾天許諾給許願講了個嚇人的故事,大概是什麽山村老屍的那種,也不知道許諾從哪兒聽來的,說到一半,直接給許願嚇哭了。


    小姑娘晚上折騰著要和爸爸媽媽睡,趕都趕不走,賴了三五天,直接影響了他們的夫妻生活。


    後麵倒是老實了,可老實也就一兩天,許願最近總折騰著要媽媽陪著她去上廁所,一個人不敢,因為許諾說,那個鬼會從馬桶爬出來。


    許嘉川聽了生氣極了,擰著許諾的小屁股,警告他再敢嚇妹妹,就修理他。


    許嘉川也算是個會拿捏尺寸的嚴父,該嚴厲的時候從不含糊,該溫柔的時候比誰都溫柔。然而許諾還是小孩子,摸不清他的脾氣,也不知道複雜的成年人什麽時候是真的生氣,什麽時候是假生氣,許諾一向最怕他,許嘉川也不會真的動手,嚇唬兩聲,小孩子就乖了。


    許嘉川起床,先在客廳溜達了一圈兒。


    要去上幼兒園的兄妹倆已經乖乖坐在餐桌旁喝牛奶吃早餐了。早餐是吐司片加煎蛋,配了應季水果。


    林蔚早上剛把土司片兒烤出來,見他醒了又煎了兩個蛋,噴香陣陣。


    因為早上被小姑娘撞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情,許嘉川有些在意,看了看許願。


    小姑娘白嫩嫩的臉蛋兒像個剛破了殼兒的水煮蛋,他盯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麽異常,便轉身去洗漱。


    去之前他繞到林蔚身後,輕輕張開手臂環著她纖腰,女人為他生了一對兒女,身材卻保持的非常之好,林蔚這些年一直擔心肚皮會鬆弛的很難看,因為聽說過有的女人生產之後身材就會走樣,所以她一直很在意這一點,瑜伽班健身房沒怎麽落下過,上個周還和蔣一頔商量著要去學拉丁舞。


    她的腰仿佛是為他天生,雙手一掐,恰到好處,一捧柔水似的。


    他靠在她耳後,輕聲問:“做的什麽?”


    “自己看啊。”她笑著,知道他存心找事兒。


    他卻決心把事兒找到底,反正後頭倆孩子什麽也看不到,他便也放肆了,吻著她耳後的痣,嗅著她身上沐浴過後清新好聞的沐浴露香氣,烘著她的女人香,真教人想犯罪。


    可是家裏有兩個小祖宗,他們總得伺機而動。


    這時候,就是個機會。


    他吻著她,溫熱柔和的氣息嗬在她耳畔,令她周身作癢。


    “老婆。”


    “嗯?”


    “早上好。”


    林蔚笑得銀鈴似的:“就這樣?”


    “不然呢?”他瞟了眼身後的小家夥們。


    她眼底掠過一絲狡黠,迅速回頭,捧著他的臉同他交纏片刻,又很快放開他,“行了。”


    他似笑非笑,雙眸熠熠:“什麽行了?”


    “這樣都不行?”


    “當然不行,”他很輕地擰她柔軟的腰一把,“晚上收拾你。”


    *


    許諾五歲那年,許嘉川發現了他與別的孩子之間有那麽一點兒不同。


    今年七歲的喻妙已經上小學了,五歲時,喻妙已經能熟背三字經了,唐詩三百首也背了大半本,乖乖巧巧,不爭不搶,像一尊小佛,喻遠航總誇她是自己的小棉襖。


    和許諾同大的妹妹許願也可愛討喜,成天除了故事書,就愛洋娃娃,除了不讓她玩兒洋娃娃時會哭鬧,其他情況下都很乖,前陣子指著電視節目上的提琴手,說她要學,上個月,林蔚已經讓她去和喻妙一起學琴去了。


    許嘉川想起林蔚昨晚說起許諾在幼兒園的情況,洗完漱過來坐定,右側正坐著許願,小姑娘絲毫沒介懷早上不小心撞到的那事兒,想來也不明白到底是什麽事兒。


    她粉粉的小舌頭舔著白糯糯的唇衝許嘉川甜甜地笑:“爸爸,早上好。老師說,早上要問好。”


    許嘉川溫柔地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笑道:“早啊,許願真乖。昨晚睡得好嗎?”


    許願點點頭,露出潔白的小牙:“嗯!”


    許嘉川暗自鬆了口氣——


    嗯,今晚希望她睡得依然好,別來折騰爸爸媽媽。


    許嘉川打開手機刷了會兒微博,許願在旁邊把大半杯牛奶都要喝完了,這會兒奶聲奶氣地說:“爸爸,昨天許諾又被生活老師罵了。”


    “為什麽?”許嘉川放下手機,大感驚訝。


    他隻聽林蔚說起老師昨天因為許諾打了電話,但是還不知道居然是因為被老師罵了。


    雖然他知道許諾一向調皮,但是還是第一次聽說老師罵他。


    現在有些幼兒園的老師素質不太高,之前兄妹倆上幼兒園之前,他和林蔚摸查了好久,選了家口碑和教職工素質都好的幼兒園。


    按理來說,怎們會罵一個小孩子?


    他轉頭看著自己那位寶貝兒子。


    許諾正低著小腦袋,用叉子戳著盤子裏的那枚煎蛋。


    “許諾,怎麽了呀?跟爸爸說。”許嘉川溫柔地說,目光落在那枚煎蛋上。


    可憐的蛋已經被許諾戳得四分五裂,賣相極為難看。讓人食欲難振。


    “我昨天跟你說了的,”林蔚端來牛奶,放在許嘉川麵前,看著許諾說:“昨晚老師給我打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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