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當是黃掌脈懶得帶徒弟,隨便收了一個就趕緊借機會推掉有可能出現的第二個第三個。


    這麽多年下來,眾人能看到的也隻是黃掌脈很寵這個徒弟,養的性格鬼靈精怪,說她嬌縱,對外人卻極有禮貌,說她溫順,捅婁子的速度可一點也不慢,而在管教方麵黃掌脈甚至還不如路掌脈有威嚴,不過敏燭以風火雙靈根的資質在五十年內修至築基中期,也算是悟性上佳,勉強能堵上雲水宗悠悠眾口。


    可是今日看來,這位敏燭師妹確實有其過人之處。


    此時,敏燭已經重新奪回了風火鞭,同吞天獸也過了幾十個來回,雖然半點上風都沒占到,還落得渾身傷痕累累,但她此時並沒有任何逃跑呼救的意向,反倒是精神大振,目露挑釁,滿臉寫著“來啊,辣雞”。


    躲到一邊的十五默默捂臉,她覺得師姐可能瘋了。


    那吞天獸可以說是華陽穀一霸,哪受得了這等輕視,霎時凶光畢露,雙目瞪如銅鈴,仰天長嘯一聲,隨後一個箭步直直撞向敏燭。


    敏燭卻沒再躲開,甚至收起了風火鞭,她緊緊盯著吞天獸,在它擊飛自己的前一刻忽然伸出雙手牢牢握住吞天獸一左一右兩隻角,借力一翻,整個身體立即後抬,越過中間的獸角,倒轉過去,正落在吞天獸的脊背上,兩隻手仍然緊抓著獸角。


    十五心中微動,敏燭方才的應對可謂是險中求勝,一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沒有半分拖遝,但若是有一丁點差錯,那現在怕是都得躺在地上挺屍了,可見基礎之紮實,她捫心自問,若是對上,能否有這份膽氣和魄力,敏燭剛剛可是沒用到任何法術。


    十五一直在意修為之高低,在意什麽時候能才能突破到練氣中期開始學習攻擊性法術,在意盡快築基結丹好東渡妖島,但她似乎忘了,所有這一切都隻是為了讓自己更強大,才不至於夭折在遠行的路上,而強大,不是一步登天更不是一昧急躁,沉不下心的人注定熬不過黎明前的漫漫長夜。


    敏燭還在戰鬥,她坐在吞天獸背上,緊緊抓住兩隻角,任它如何跺腳亂跳也不下來,也不知是何時拿出了一張黃褐色符紙,叼在嘴裏,尋到一個機會就磕上吞天獸中間的角,那吞天獸頓時受驚,揚蹄數尺,將敏燭徹底震落下背,滾到一旁,口溢鮮血,奄奄一息。


    而那道黃褐色符紙還穩穩當當的留在吞天獸的中角上,鎮定下來的吞天獸調轉身體,朝草叢中的敏燭走去……


    連明階眉頭一皺,急忙掠身上前,飛起一腳就將吞天獸踹翻在地。


    敏燭咳了兩聲,艱難的抬手捂住嘴裏流出的血,道:“斯兄……停叟,吞天叟已……已經被唔降湖了。”


    十五發誓她分明看到吞天獸偷偷翻了一個白眼。


    連明階明顯不太相信,金丹期的吞天獸能對一個築基期的小丫頭低頭?


    像是為了打他的臉,那被踹翻的吞天獸又晃晃悠悠的站起身,緩緩繞過連明階走到敏燭身邊,前腿微曲,低下腦袋,輕輕“咩——”了一聲。


    這是妖獸表示臣服的行為。


    但十五想的卻是:吞天獸竟然是羊叫嗎?


    敏燭眉眼彎彎,想笑,卻忍不住咳嗽起來,十五連忙跑過去給她拍背,敏燭咳嗽的更厲害了,嘴裏流出來的血捂都捂不住。


    連明階急忙掏出酒葫蘆,念訣催大,化作飛行法器,準備帶敏燭和十五速速趕回雲水宗,這位師妹要是出了什麽問題,黃師叔非得找他拚命不可。


    忽然,敏燭不再捂嘴,而是“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哭的那叫一個聲淚俱下、肝腸寸斷,連一旁的吞天獸都懵了。


    十五清楚的看到敏燭手中靜靜躺著的兩顆門牙,死狀端正,應當走的很安詳。


    連明階後知後覺的想:中氣十足,看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


    敏燭一回宗門就被送進了醫修閣,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避開了討厭的弟子考核,而吞天獸則是被黃掌脈關進了靈獸園,好長一段時間都戴著禁靈項圈。


    等到敏燭痊愈後又開始到處蹦噠,摸到主脈來找十五的時候,卻被黑臉的連明階瞪了回來。


    因為華陽穀一行,他的親親徒兒、會給他打酒的乖徒兒年紀輕輕的就去閉!關!了!


    可憐他一大齡留守師傅孤苦無依,酒都喝不痛快了,就守著徒兒閉關的地方等著,日也等夜也等,風也等雨也等,若不是金丹修為傍身,怕是很快就得等成一塊石頭,上書“望徒”二字。


    十五這次是潛心閉關,華陽穀一行,她的心境大有提升,此時正是閉關的最佳時期,借著這股東風,或許能一舉突破築基期也不一定。


    唯一不太美妙的一點,或許就是不得不嗑辟穀丹抵禦饑餓了,隻是如此一來,她這輩子,也許……大概……還會是個矮冬瓜。


    哦,對了,還有平胸。


    不過這些跟實力比起來都不值一提!


    第41章 失蹤


    凡人界很多人誤認為仙師閉關就是找個僻靜地方把自己關起來然後打坐到地老天荒, 而實際上修士在閉關期間隻是不見外人, 不做雜事,心無旁騖的專研道法,並不僅僅拘泥於打坐修煉這一件事。


    比如此刻的十五便是在抱著一枚玉簡發呆。


    她已經成功突破到練氣中期, 可以開始修習雲水宗的功法, 她是木係單靈根,最合適的就是木屬性的功法,雲水宗傳承久、底蘊深,木屬性的功法也數不勝數, 不過她並不需要在選擇上糾結。


    因為貼心的便宜師傅早就為她選好了。


    長春典,這就是十五手中玉簡的名字,一門集心法術法於一體的功法典籍, 雲水宗傳承中數一數二的上等功法,通常隻有親傳弟子才能修煉,如十五這般說不上是親傳弟子又不算普通弟子的尷尬身份,必須經過五位掌脈的同意才有修煉的資格。


    掌脈們表示:可以, 當然可以, 我們都十分同意……所以掌門能把刀放下了嗎?


    實際上,就算沒有連葭的特意施壓, 掌脈們也根本不會反對,一位木係單靈根又從小長在雲水宗的弟子,本就前途無可限量,不知能為宗門爭得多少榮光,更何況這位弟子還是未來掌門的徒兒。


    長春典的心法從練氣中期一直到飛升都可沿用, 並且作為木屬性功法,本性溫和,不會與其他功法相衝突,而且與帝迦氏知守經不同的是,它的術法體係也相當完善,有句芒地術、春風化雨訣和回春印三大類,其中句芒地術即為催動周圍植株為己所用,下分纏繞術、飛葉術、淬毒術等,是很實用的對敵手段;春風化雨訣即為改變植株生長速度,下分雨訣、花訣、風訣、春訣,雨訣入門,春訣封頂;回春印即為木興萬物,生機不滅,通俗的說就是療傷續命,最難得也最難學。


    十五想了又想,如果隻修習長春典,心法術法確實都能兼顧,但若加上帝迦氏知守經,以她目前的精力,恐怕分身乏術,貪多嚼不爛的道理她還是懂的。但帝迦氏知守經作為前世的依靠,並且還救了她一命,就連進入雲水宗都是它的功勞,她並不想放棄。


    這樣一來,長春三術必須暫舍其一,句芒地術是鬥法的根基,更是她以後東渡妖島的倚仗,至於春風化雨訣和回春印,十五左思右想,還是選擇了回春印,雖然難度大,但若是用的好,或許有救命的奇效。


    ……


    這一年,十五二十歲,出關。


    原以為能一舉突破築基期,但閉關後才發現築基果然是難住無數修士的一道坎,即便她如今是頂尖的單靈根資質,卻仍然遲遲無法邁過這道坎,如此無用功一年半之久,十五終於決定先出關。


    不妨去問問便宜師傅。


    連明階並沒有守在外頭。


    事實上,他確實紮紮實實等了十年……直到一個時辰前被叫去了前殿,完美的錯過了十五的出關時刻。


    雲水宗這兩日出了件事,十幾名弟子失蹤了,並且極有可能是被擄走了,所有掌脈和親傳弟子都被召去前殿商議此事。


    “你們兩個在路上見到了打鬥痕跡?”連葭坐在主位上,秀眉蹙起,額上也有好幾道明顯的橫紋,弟子失蹤是大事,何況還是在采辦的路上被擄走。


    幾位掌脈坐在左右兩邊,連明階和丹脈親傳歲珊珊站在各自師傅旁邊,敏燭前不久被吞天獸激得閉關了,故而無法前來。


    殿中央跪著兩名雲水宗弟子,一男一女,如果十五在這裏,便會發現,都是舊識。


    女的是熊家老大熊微,男的是當年在考核大會上與十五爭論的那名弟子,名張回。


    熊微聽到掌門的問話,忙道:“回稟掌門,我們確實在路上見到了打鬥痕跡,采辦的弟子遲遲不來,駐紮在腸山七坊的管事擔心出紕漏,便派我和張師兄回宗門報訓,誰知半路上就見到了破損的弟子服碎片,還有一方玉冠,地上淩亂不堪,確是鬥法的痕跡。”


    “那你如何能確定這玉冠是錢管事的?”離照隔著一張絲帕把玩著玉冠,這玉冠尋常得很,正是雲水宗弟子人人都有的普通玉冠模樣,實在看不出哪裏不對。


    張回抬手行了一禮,答道:“弟子與錢管事相識數年,深知他……珍愛財物,一個月前他在與弟子切磋時不慎將玉冠磕了一個缺口,因為不明顯,所以他不願補辦,嫌……花費靈石。”


    離照將玉冠細看了一遍,果然在底座上看到一個小小的缺口,他朝連葭點點頭,示意確實如此。


    連葭擰眉,此次失蹤的幾乎都是新弟子,年歲不大,由錢管事帶著去腸山七坊例行采辦,買的都是靈米什麽的尋常貨物,帶的靈石也不多,犯不著冒著得罪雲水宗的風險劫財,還將人都擄走了。


    連明階開口,道:“沒有其他的發現嗎?”


    “弟子和熊師妹擔心出事,急忙趕回宗門稟報,並沒有多做查探。”


    連葭頷首:“你這樣做很對,錢管事修為已至築基中期,連他都對付不了的人你們倆追去也隻是白白送命……離照。”


    “在。”


    “你和明階、珊珊一同去查探此事。”


    三人齊聲道:“是,掌門。”


    ……


    連明階出殿的時候發現親愛的小徒徒竟然站在門口等他。


    他都驚了!


    原本還想著跟離師叔告假然後回去給小徒弟留張紙條再走,現在卻看到朝思暮想的徒弟就站在這裏,一時之間有些五味雜陳。


    他等了足足十年不過就今天走開一小會兒,徒弟竟然自個兒出來了……他忽然想將十五塞回閉關的地方再重來一次。


    難道場景不應該是師傅十年如一日終於等到親親徒弟出關,把徒弟感動的稀裏嘩啦,師徒倆抱頭痛哭然後喝上三天三夜,大醉一場嗎?現在怎麽變成了師傅去開會,徒弟在外頭等著這麽普通的情景?


    萬一徒弟沒有意識到她的可愛的師傅等了她十年,甚至以為這個師傅可沒良心了就知道到處溜達,連徒弟出關都不曉得……


    連明階陷入混亂。


    十五走過來,準備和許久不見的師傅打聲招呼,然而剛一抬腳,便被嗬住了。


    離照手裏攥著一塊白色絲帕,輕輕捏住鼻子:“停停停,哪來的丫頭,這麽臭。”


    十五臉一僵,她抬手聞了一下,並沒有聞出什麽奇怪的味道,她閉關的時候明明有記得常常用去塵訣,隻不過這兩日忘了而已,哪裏用捏鼻子這麽誇張?


    連明階也為徒兒辯駁道:“離師叔,你聞錯了。”


    “哦喲,原來是小明啊。”離照動作不變:“一轉眼都這麽大了,嘖嘖。”說著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臉頰,愁道:“歲月不饒人,本君要回去敷珍珠粉了,小明你待會兒也跟著一起去,不過得先把自己洗洗,一個時辰後山門處見……對了,那個張什麽的。”


    跟在後麵的張回和熊微聞言抬頭,張回接道:“稟掌脈,弟子名張回。”


    熊微抿緊嘴唇,為何離元君隻記得張回?


    十五這才注意到這兩人,時隔多年,她都快認不出他們了。


    二十年前的熊微才是個七歲的小丫頭,如今也已經二十七歲了,練氣初期,一頭雲鬢挽成了精致的發髻,雲水宗的玉冠極其別致的成了一個裝飾品,薄施粉黛,頗為柔婉,隻是眉宇間有些凶肅,縱然經過仔細的修理,卻也隱隱透出一絲不和諧。


    十五記得十多年前下山打酒的時候見過她一次,那時隔得遠,她看的不仔細,如今瞧真切了也難免覺得物是人非,戴紅花的小丫頭長成了精致的大姑娘,她卻幾經輾轉,成了如今這幅完全不同的模樣。


    而張回,她印象並不深刻,這時再看也不覺得有太多變化,隻是看起來更加成熟穩重了。


    離照聽到張回回答,便接著道:“你二人先找些人手去那附近看看有什麽蛛絲馬跡,我們隨後就到。”


    張回應下,立刻馬不停蹄的去找人了,熊微隻好跟著他一同離去。


    眾人各自散去,隻有歲珊珊被忽略在原地,不過她素來存在感微弱,又不愛說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待遇,麵無表情的一人往案發處尋去。


    歲珊珊,丹脈掌脈春庭月之徒,木火雙靈根,修為雖然隻有築基期,煉丹的水平卻遠超普通的金丹期煉丹師。


    “師傅,出了什麽事?我們要去哪兒?”十五悶悶不樂的洗完澡,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長發出現在連明階麵前。


    連明階看著長高了許多(雖然還隻到自己胸口)的徒弟,經過長達十年的閉關,清瘦了許多,原本養的圓潤喜人的雙下巴已經徹底消失不見,臉頰上一看就捏不出多少肉,細胳膊細腿,皮膚也因長期見不到日光而變得蒼白起來。


    他有些心疼的拿起布帕給她擦拭頭發,十年不見,徒兒長發竟已及腰了。


    十五:“師傅,你擋著我烘頭發了。”


    第42章 星守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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