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做妖,不好嗎?我會永遠陪著你……


    十五回頭打量普雨,這個男人身上佛力精純,氣息香甜的讓人想流口水,但確實沒有妖氣,她狐疑道:“你真的是妖?”


    普雨微微點頭。


    十五看了他一會兒,又轉過頭來,踉蹌著站起身朝寺外緩緩探去,很快,她就摸到了一層透明的結界,堅硬、厚實,敲起來“邦邦”作響,但就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十五磨了半天的後槽牙,恨聲道:“那我豈不是要跟你一道被關在這裏?”


    普雨:你不願意?


    十五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忽然彎唇一笑,她拂開飄在空中的四個字,一步步走到普雨身前,眉梢揚起,露出一副不懷好意的神色:“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普雨麵色淡淡:你修為太低。


    十五噎住,咬牙切齒的道:“你給我等著!”


    ……


    暑月,是難得的好天氣,普雨被幽禁在雪緣寺幾十年,日常活動屈指可數,近七年多了十五這個病患,倒是常常一日三次的照看十五,也是打發時間的好方法,不過如今十五已經大好,自然就免了這一條。


    隻是,他身後卻多了一條小尾巴。


    雪緣寺不過巴掌大的一座寺廟,十五就是想刻意躲開普雨也辦不到,更何況她還惦記著普雨身上精純的佛氣,雖然打不過他,但時間長了總能找到他的弱點,於是,十五開始了曠日持久的尾巴生涯。


    普雨隻當看不見,麵上始終淡淡的,猜不出心裏在想什麽。


    雪緣寺不大不小的後院移栽了一株雪山寒桃,晶瑩如玉的枝葉簡直跟冰雕出來的一樣,普雨偶爾會來給它澆水,十五也跟著看過好幾次,每次都覺得這桃樹很是眼熟,尤其是在它打苞之後,北域以嚴寒著稱,隻有暑月裏氣候會稍微回暖一些,雪山上的各種靈植也會趁此發芽的發芽,開花的開花,趕在永夜到來之前結出成熟的果實,堅硬的果殼會保護種子免受霜雪之苦,如此這些靈植才能在北域裏艱難的生存下去。


    隻不過雪緣寺後院這一株格外沒有膽氣,本就長得營養不良靈光微弱,還學會了趨炎附勢那一套,回回普雨湊近的時候都歡喜的舒展著未凍起來的新葉,左搖右擺諂媚到了極點,輪到十五就哆哆嗦嗦的恨不得離得八丈遠。


    瞧你那慫樣,老娘又不會吃了你!


    十五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逝,她戳了戳普雨的腰背,一本正經的道:“我覺得它都冷的凍成冰了,你澆普通的水怎麽行,它不是更冷嗎?”


    普雨:?


    十五嘴角一扯,不懷好意的道:“我覺得得澆熱水,滾燙的熱水,這樣喝起來才暖和嘛!”


    普雨:……


    十五瞥了一眼抖成篩子的桃樹,笑的心滿意足。


    普雨則是定定的看著十五,直將十五看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謹慎的後退兩步,心虛道:“你不願意就算了,看我作甚?”


    普雨抬指,一道鋒利的金光閃過,十五本能的閉上眼睛,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掀起一張眼皮,卻見麵前的桃樹被齊根斬斷,枝葉消融,隻留下一截粗壯的樹幹。


    這人竟然比老娘還幹脆,怎麽辦,忽然覺得他真順眼!


    十五瞳孔微張,正如此想著,空中卻忽然浮出一行字:帶上寒桃木。


    她愣了愣,等回過神,發現普雨已經轉身走了,她忙抱起地上的樹幹,“噔噔噔”的跟了上去,繞進了一間稍大的書房。


    隻是這書房被辟成了兩部分,一邊是正經的書房,架子上堆了一捆一捆的書冊和玉簡,另一邊倒像是個木工的匠房,地上都是木材和木屑,還有許多刻好的木雕。


    十五將桃木擱在桌上,隨手撿起一個巴掌大的木雕,上頭刻的是一個穿著僧袍的老和尚,神情安詳,栩栩如生,十五又撿起兩個,發現都是刻的同一個人,隻是神態略有不同。


    “這是誰啊,你怎麽雕了這麽多?”


    普雨坐在凳子上,並不搭理她,而是將方才的桃木仔細烘幹去皮,再選出最合適的一段處理成木雕的原材。


    十五從外頭的書堆裏搬了一個圓木凳坐在普雨旁邊,看他手裏拿著鑷子和刻刀小心翼翼的在桃木上比劃,不禁有些好奇:“你又要刻那個老和尚嗎?”


    普雨仍是不理睬她。


    十五磨了磨牙,往普雨旁邊靠近了些,她清楚的察覺到一股純正的佛氣從普雨身上散發出來,如此精純濃厚,即便是散落在空氣中的絲絲縷縷也勾的人心旌搖曳,蠢蠢欲動。


    腦海中有一個聲音,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桃花香,反複催促著:


    吃了他,起碼能漲一個大境界……


    十五心頭的食欲忽然暴漲,她喉頭滾動,難以抑製的咽下一口口水,眸中的黑瞳越發幽深,她緩緩靠近普雨,白軟的小手也悄悄爬上了對方的肩頭,呼吸逐漸變得急促,十五湊到普雨脖頸處,這裏是周身血管交匯處,血氣最為濃重,十五紅唇微張,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她眉心輕蹙,似乎極是不適應當下的情勢,口中呼出一陣陣溫熱的氣息,撒在對方頸間。


    普雨兩隻手突兀的停了下來,他略微低頭,看著埋在自己脖子裏的十五,麵上閃過一絲細微的波動,轉瞬即逝。


    十五抿了抿幹澀的唇,終於忍耐不住的伸出小巧的舌尖,輕輕舔了一下血氣最濃處的皮膚。


    普雨渾身一震,他猛的將十五推開,臉上青紅交織,霎是好看。


    栽倒在旁邊的十五呆怔了一會兒才徹底清醒過來,隻是眼瞳依舊如墨一般漆黑,她見普雨麵色似乎不大好,疑惑道:“你怎麽了?”


    普雨瞥了一眼若無其事的十五,目光深沉,半晌才將手中的刻刀扔向十五,與此同時,空中浮起三個遮天蔽日的大字:刀鈍了。


    十五:???


    半晌,她才倏然反應過來,原來是磨刀啊!


    十五在木頭堆裏翻了幾下,很快就找出一塊精致小巧的磨刀石,往上融點雪水,就著濕氣來回打磨刻刀頭,與此同時,普雨耳畔響起十分有節奏的“謔謔”聲,還有十五口齒不清的呢喃,沒過一會兒,這呢喃就變成了一陣“嘿嘿嘿”的竊笑聲。


    普雨心下無奈,剛想搖頭就聽到一聲低低叫聲,他轉頭看去,隻見十五左手手腕處被戳出一道口子,傷口很深,正往外泊泊流血,十五整個人都驚呆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弱到這種地步。


    普雨放下手裏的木雕,黑著臉走過去,兩指並攏,金色的靈力流瀉而出,輕輕沒入傷口,不過呼吸之間,就止住了血。


    十五有些發怔,她抬頭看著普雨撕下袖口的布條小心翼翼的將手腕包紮起來,恍惚間開口道:“為什麽要幫我呢,你不知道我想吃了你嗎?”


    話音剛落,就徹底暈了過去。


    第74章 雪暴


    普雨將不省人事的十五抱上床, 神色有些凝重, 他原以為七年的修養下,十五的傷勢定然已經大好,可如今看來卻是蹊蹺的很。


    他卻不知, 此時十五識海中那朵四瓣魔花的其中一瓣已經微微鬆動, 片刻後竟凋落了,至於其餘三瓣則仍是精神抖擻的盛放模樣,半點不見影響。


    凋落的那片花瓣甫一沾地就化為一陣粘稠的黑霧,陰魂不散的纏繞在魔植根部……


    與此同時, 十五體內的金丹也不再是淒慘的灰白色,而是變成了極為淺淡的金色,靈力回轉, 十五的修為也恢複到了築基後期。


    普雨始終密切關注著十五的變化,在發覺她身上的氣息重了許多後,他謹慎的往十五的身體裏輸入一絲靈力,運轉了一個周天後才緩緩收回, 十五體內的靈脈關竅乃至五髒六腑都無異樣, 隻有丹田處金丹虛浮,還隱隱有些魔氣的痕跡……


    ……


    第二日一大早, 十五就醒了,半夢半醒中她循著普雨身上的醇厚的佛氣成功走進了書房,剛揉著眼睛準備跟這隻香餑餑打個招呼,就直直撞上了一堆竹簡,磕的額頭生疼。


    十五睜開眼睛細細分辨了一番才氣鼓鼓的朝又在刻木頭的普雨道:“這些不是扔在外麵的雜書嗎?你都搬來門口擋道?”


    普雨抬眼看向她, 指尖微動,空氣中頓時浮出幾行字:佛經,給你看的。


    十五:???


    她隨手抽出一卷竹簡,剛翻來就被裏麵一連串的奇怪詞語閃瞎了眼,每個字她都認得,放在一起就完全看不懂了,十五嘴角一抽:“我又不修佛,哪裏認得這些鬼畫符?再說了你一個和尚都不看還讓我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了解一下。”


    空中的字瞬間變了模樣:我不是和尚。


    十五將竹簡扔在一旁,目光穿過書堆落到普雨身上,她嘴角掀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大師你身上佛氣這麽濃,說是佛祖轉世我都信,怎麽可能不是和尚,再說你可是被幽禁在佛寺裏,一個妖類,如果不是佛修還會允許你待在寺廟裏嗎?”


    窗外擠進幾縷冰涼的風,將普雨一頭青絲略微拂起,十五繼續嘲道:“還蓄了長發,簡直就是掩耳盜鈴,自欺欺……嗚嗚嗚嗚!”


    金光閃過,十五徹底被封住了口舌,隻得拿一雙瞪成了銅鈴大小的眼睛覷他,好半天才不甘不願的收回目光,繞過麵前的佛經堆,從正常的書架上抽出一本《雲華誌異》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佛經是什麽?哪有這些三教九流的雜書好看,尤其是坊間的……什麽來著?十五晃了晃腦袋,明明到了嘴邊的詞語,她愣是記不起來了,再細想還會頭疼,十五按著眉心,盡量不讓自己想下去,果然沒過一會兒就恢複了正常。


    《雲華誌異》說的是一個五靈根的男修士不肯妥協於自身的廢材資質而勇闖雲華界,秘境曆險時一腳踩空收獲上古流傳下來的神秘五靈根功法,坊市亂逛時隨手一買就是個內置小天地的須彌芥子,從此一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上至宗門師姐下到人界公主無不為之傾倒,這位修士大手一揮,統統收入後宮,最後成功破碎虛空,攜眾美人去往另一個世界過上了神仙般的逍遙日子。


    實乃我輩楷模!


    十五正看的嘖嘖稱奇、欲罷不能之時,一道金光忽然抽走了她手裏的書冊,十五愣了愣,待反應過來,自己竟又坐回了佛經堆裏,入目皆是卍卐卍卐。


    是可忍孰……也可忍,十五看著捆縛住周身的金色繩索,想想自己被封住的口舌,頓覺人生艱難,她迎著普雨的目光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心中卻是想著如何將其大卸八塊吃的連根骨頭渣子都不剩,奈何技不如人,寄人籬下……


    唉——


    十五將視線放到眼前的經書上,隻一瞬,就立刻挪開,別的不說,就光這卍卐卍卐她就承受不來,更別提佛門真言中的條條框框。


    她本來就是個俗人!


    還是趁著天色早跟周公來盤緊張激烈的黑白棋比較實際。


    ……


    常年冰封的北域一年中隻有短暫的三十天被稱為暑月,暑月一過,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東至玄礁海峽,西至觀音怨沼,都會迎來漫長嚴酷的冬天。


    十五哆哆嗦嗦的從被褥裏鑽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又倏然縮了回去,這氣候仿佛話本中反複無常的惡人,說翻臉就翻臉,一連幾天溫度驟降,連她這個假金丹真築基的可憐修士都挨不住了,再這樣下去,遲早要被凍死。


    十五裹著厚實的被子,顫巍巍的挪下床,往書房溜去,普雨雖然性格惡劣不好相處(?),但起碼他的修為是實打實的,擱在這嗬氣成冰的地方,就如同一個行走的暖爐!


    十五一踏進書房,就清晰的感覺到周圍的溫度上升了一大截,她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小步小步的挪到普雨身邊端端正正的坐下,神情乖巧自然,看不出半點蹭暖爐的羞愧。


    普雨依舊在捯飭那截寒桃木,這麽多天過去了,連個雛形都沒做出來,十五看著角落裏成堆的木雕,不禁猜測普雨究竟在這上麵花了多長時間。


    於是她小聲問道:“要做多久?”


    普雨麵色淡淡,並不理睬她。


    十五撇撇嘴,便不做聲了,這人也不知是啞巴還是怎麽回事,從不開口說話,平常交流也是用靈力凝成浮字,特別不方便,他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因此……越發不愛搭理自己。


    可這雕木頭實在是一件十分無聊的事情,十五隻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犯困,照理說她明明是個修士甚至都結丹了,不應當拘於這吃喝拉撒睡的凡胎瑣事,但不知為何,暑月之後,天氣一日比一日的冷,她一日比一日的嗜睡,即便是白天,也常常瞌睡走神,仿佛冬眠一樣。


    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冬眠,雖然普雨信誓旦旦的說她是妖,不過她仍然頑強而固執的篤定自己不是,有哪個妖修連自己的原形都不清楚?


    窗外是“呼呼”的風聲,天色也越來越暗,明明是正午時分,卻陰沉如剛入夜的景象,十五疲倦的打了個哈欠,她眯縫著眼,攏緊裹在身上的被褥,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腦袋,又漸漸睡了過去。


    普雨這才轉過身,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十五,他伸手撥開她散落在頰上的碎發,露出紅撲撲的臉蛋,眉目恬靜。


    普雨很清楚,十五困宥於這片隻有他的天地,她渴望他的鮮血卻又畏懼他的實力,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能獲得更多的東西,譬如她的信任,她的依賴……最終,他能擁有她的全部……


    普雨輕輕摩挲著十五細嫩的臉龐,嘴角勾起,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很快,這笑容逐漸褪去,他抬頭往眺望窗外,烏壓壓的天下是肆虐無忌的狂風,這風裏夾雜著冰涼的雪花,普雨眉頭皺起,露出一絲難得的凝重。


    凜冬的第一個信號,便是雪暴。


    ……


    十五是被一道震耳欲聾的虎嘯聲驚醒的,她茫然的睜開眼睛……漆黑一片。


    或者是她……瞎了?


    十五又使勁揉了揉眼角,附上一縷神識方才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她的眼睛並沒有問題,隻是外頭暗無天日,裏麵又沒有點燈,以至於周遭黑如深夜。


    十五裹緊了身上的被褥,從凳子上滑下來,預備去門口看看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平白響起野獸的嘶嚎聲,而且,普雨也不知去了哪裏。


    靠著敏銳的神識,十五摸黑走出了書房,正門處傳來“嗚嗚”的風聲,還有不堪重負的木門被吹的來回擺蕩的“吱呀”聲,越湊近大門,溫度越低,一片夾雜在風中的雪花吹到她臉上,倏然融化成一滴冰寒的雪水,順著臉龐滑落到脖子裏,涼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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