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鳴盛收回目光,放緩語氣,對高司南說:“綠葉襯紅花,我要是學曆搞上去,比你優秀了,怎麽襯托你?”


    高司南跟著笑,認真開車的手挪動了下,側頭說:“拉倒吧,你高尚。”


    王鳴盛沒再說什麽,但笑不語,熟人之間都愛揭短,時不時拿短板相互諷刺一下,他已經見怪不怪。


    剛走到嶺南路,王鳴盛就看出高司南想繞道先送他,然後單獨送梁瓷,當著高司南的麵王鳴盛不想表現出對梁瓷的那點意思,所以端著,冷漠著,打上車那兩句話以後就沒再跟梁瓷有正麵交鋒。


    梁瓷微一抬眼,正好跟他對上,兩人斜坐,見他稍稍沉默,手搭在腿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忽然道:“南哥,要不,咱們找地方再喝一杯?”


    “累了,回家睡覺。”


    王鳴盛諷刺:“改明兒送你倆野生大海參,男人的加油站,補補。”


    高司南動作頓了頓,皺眉看他:“你有正經沒正經?”


    王鳴盛接話:“現場版狗咬呂洞賓。”


    梁瓷在後麵笑了,眉眼彎起,一會兒覺得這兩人劍拔弩張,一會兒又覺得很有趣。


    王鳴盛微微起身,光明正大看她,扯嘴笑了笑,聲線高幾分,欠欠兒的:“高太,你笑什麽?”


    “……”梁瓷嘴角的笑瞬間僵硬,零下幾十度被潑了一頭冰水,不僅水凍住了,就連表情也瞬間凍住。


    車裏死寂幾秒,高司南往窄路段行駛,忽然出來兩個行人,機動車道逆行,膽子很大,不要命了似的,大概喝了酒,這個時間在外踉蹌,抽著煙。他驚出一身汗,踩一腳刹車穩住。


    王鳴盛在旁麵不改色,手落下車窗瞧了他們一眼,梁瓷很怕他會暴怒罵人,後麵的人追過來,打一架,她一定是港片看多了才會這麽想。


    驚險過去,人恢複冷靜,梁瓷臉色還沒恢複,高司南朝王鳴盛解釋了句:“別叫高太了,都是認識的人,以後直接稱呼名字。”


    王鳴盛給了個驚訝表情,順著話頭說:“那可不行,這是尊敬。”


    高司南麵露尷尬,皺眉使眼色,王鳴盛沒再問,住嘴了,高司南忽然也改了主意,又願意找地方喝酒。


    送到梁瓷住處附近,她稱自己要買東西,晚上九點多,超市關門的多,她非要固執著下車,高司南守著王鳴盛有拘束,也沒再多言。


    梁瓷打的什麽算盤高司南不知道王鳴盛卻知道,無非就是不想讓他們倆過去,想保持距離,不過她還是太單純,住他那可能還藏一陣,住這種地方,隻要想找,難不住高司南。


    兩個男人找了家酒吧,小店麵的酒吧,附近年輕的大學生比較多,社會人士不多,不過也有來釣女孩子的,青澀幹淨的小姑娘是三十五以上經濟穩定男人的心頭好。百看不膩


    喝酒這事還得看天賦,王鳴盛回憶過去覺得自己挺混的,,十幾歲,他爹還在的時候,每逢過年就得挨打,嫌他混跡酒場,幾個無所事事的混混,天天遊手好閑吃吃喝喝,他那時結交的廣,拉幫結派。


    王父時常拿著笤帚抽他,恨鐵不成鋼的說才幾歲,毛都沒長齊就開始喝酒抽煙,不過王鳴盛是個硬骨頭,打沒用,該怎麽還怎麽,父親恨得牙癢癢,顫抖著手指,說他不務正業,這輩子估計連媳婦都討不到。


    母親因為他的問題,跟父親吵過很多次,一個指責對方不顧家,導致孩子教養出了問題,另一個指責慈母多敗兒,都是心軟不舍得打導致的後果。


    他是個問題少年,初二轉學到新學校,剛一個星期就在女孩子圈子引起轟動,那時候頂著一頭不正經的黃毛招蜂引蝶,小丫頭片子都吃這一套,認真想想也沒正經喜歡過誰,早/戀是個時尚話題,為了表示叛逆肯定得談幾個。


    不過後來玩大了,十四歲帶著女朋友去開房被學校發現,雙雙勸退。那個女孩子家境不錯,搬到外地去念書了,他不是這塊料,就沒再上學。


    後來等到成熟穩重的年紀,感情這塊就變得比較掛蛋,意興闌珊提不起興趣,女人看多了,眼光挑剔,尖銳犀利,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看出來什麽性格,對他什麽想法。


    杯子裏的酒喝完,高司南微醺,臉頰呈現高原紅,王鳴盛笑了笑,有些人就是天資不行,腸胃分解酒的能力弱,例如高司南,逢場就醉是他的一大特點。熟人沒一個不清楚。


    王鳴盛又點了兩杯酒,高濃度,胳膊杵著吧台,抬了抬身體,方向朝高司南扭轉過去,指尖觸著酒杯,睇眼問:“司南,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我?”


    他這眼神裏透著一絲精明,一絲促狹,一絲真誠,對方的一舉一頓盡收眼底。


    高司南喝了一口酒,抬眼,“什麽事?”


    “你對你繼母,怎麽想的?”他斟酌了小片刻,微一側眼,沉了沉氣,雖是詢問的話,饒從他嘴裏出來,也能聽出別得意思。


    高司南被蒙在鼓裏,不知道這是試探和打探,是敵人與敵人之間的較量,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謀劃。搖晃的燈,刺耳的音樂,香煙美酒無一不在擾亂高司南的神誌,他蒙了,坦白承認:“你能看出來?我表現的這麽明顯?”


    王鳴盛不敢給太誇張的表情,怕驚醒他,使他收斂起不再吐露,想了想說:“我不敢確定,這不是問你。”


    “你猜我爸知道了,會怎麽想?”


    “大概會把你拉到沒人的地方揍一頓,罵你傻b,對你媽有非分之想。”


    高司南搖頭,“不,老高沒這麽做。”


    王鳴盛手上停住,慢慢瞪起眼,“什麽意思?你爸本來就知道?”


    高司南笑了,紅酒一飲而盡,“我爸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教授,理智能忍,我從來沒見他對誰疾言厲色過,他深沉的很,有事不表現在臉上,起碼表麵忍功一流。”


    王鳴盛不買賬,調侃他:“照你這麽說,我是不是應該跟著誇幾句?”


    高司南不想跟他爭論高永房是否值得誇讚,隻說:“你跟他比,還差點。”


    “那你跟他比呢?”


    “也差點。”


    “嗬。”


    ****


    學校徹底進入考試周,梁瓷每天沒課,除了監考就是跟辦公室幾個老師批改試卷統計成績,日子很閑。


    梁瓷拿著一遝試卷進來,同事捏紅筆抬眼,笑問:“考試現場怎麽樣?”


    她笑了下:“睜隻眼閉隻眼,都還可以。”


    “自己學院的,老師通情達理正常。”


    正說著話,辦公室門打開,李容曼緊隨其後進來,往手上嗬熱氣,嘴裏說:“真冷。凍死了。”


    梁瓷說:“今天有暴雪。”繼續低頭整理東西。


    李容曼把試卷放下,拿出掃了一眼,苦笑不得說:“考得什麽啊。”


    梁瓷安慰她:“能寫上就不錯了。”


    李容曼:“也是。”


    一股冷風進來,辦公室門又被打開,進來個學生模樣的人,男孩子青澀的臉龐,“請問梁老師在嗎?”


    梁瓷抬起眼眸,“我是。”


    “梁老師,你方便不方便?”


    梁瓷點頭:“怎麽了?”


    “您能出來一下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二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辦公室有人吵架,然後沒按時寫完,耽擱了會兒


    第26章


    辦公室外麵是走廊, 男人一個臂展的寬度,密封著玻璃, 內外溫差大, 窗玻璃生出水珠,晶瑩剔透。


    梁瓷沒穿外套, 剛一出屋有些冷,她抱住肩膀,回身帶上辦公室門, 覺得對方麵熟在哪見過,不確定詢問:“你是……高教授的學生的吧?”


    對方笑著跟她套近乎,“按理還得叫老師一聲師姐。”


    她低眉笑了,瞧過去,柔聲問:“什麽事兒?”


    “高教授在樓下車裏等你。”


    梁瓷動作上一頓, 眼睛驀然睜大, “現在嗎?”


    “嗯。就是現在。”


    梁瓷正想找時間約她, 機會就送上了門,想也沒想,扭身往辦公室走, “我回去穿件衣服,馬上下去。”


    李容曼正猜測什麽人找她, 梁瓷已經回來, 風衣穿上,看起來有些著急,迫不及待似的。


    她笑了, “你幹什麽啊?”


    梁瓷眉眼一抬:“我有事外出一趟。”


    “待會兒還有場考試,別忘監考。”


    “去去就來。”


    辦公室同事很少見她這麽不沉穩,抖著領子,衣服還沒穿妥當就拿包要走,梁瓷瞧出她們異樣眼神,愣了幾秒,平穩下來。


    腳步不急不緩往外挪,傳話的學生這會兒不見蹤影,應該是在她拿衣服時默不作聲離開了。


    辦公點是五樓,沒乘電梯直接踱步下來,一路上想著待會兒見麵怎麽遊說才可以讓他在離婚協議上簽字,高永房年紀比她大,心眼比她多,梁瓷想來想去都覺得不是對手。


    他的車子很不低調,直接對著去二樓的露天階梯,下雪濕滑,外麵的台階有積雪未清,容易滑倒,她是從裏麵的樓梯下來的,繞過上麵,瞧見他的車。


    今天穿著四厘米半加棉的高跟鞋,淺駝色細瘦的鞋麵,踩到瓷磚鋪的地麵,有輕微的噠噠聲,從車窗外看不見裏麵,但從裏麵可以把她看得一清二楚,她不能猶豫,直接抬手敲了敲車門,窗子落下來,高永房坐在車後座,衝她露出個淺笑。


    “上車。”


    隨機傳來啪嗒聲,裏麵的鎖開了,她拉開車門,彎腰坐進去。


    車裏暖意洋洋,跟外麵相差十幾度,高永房穿著西裝,深色的,冬天很有厚重感,他雙手交握,一直含笑看著她。


    “我昨天去上海聽交流會了,今早剛回來。把學生留在那自己提前往回趕。”


    “嗯。”梁瓷見他臉麵倦容,挪開眼,除去他們車裏沒有別人,看樣子,他有什麽話要說。


    梁瓷沒他沉得住氣,“我正要找你。”


    “離婚的事兒?”


    “嗯。”


    “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嗯?”


    “我倆去趟民政局。”


    “……”


    梁瓷愣了幾秒,還以為自己耳朵出錯,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有些事期盼已久,忽然可以做的時候,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高永房喊她:“小瓷。”


    他這次叫她小瓷,而不是小梁,其實高永房以前就叫她小瓷,在她執意要離婚把婚姻至於冷戰關係之前。


    高永房在梁瓷沒回話時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她,“你先看看這個離婚協議,小瓷,我隨時都可以跟你離婚,但我希望這件事先別張揚,最起碼三個月內,我們一起保守這個秘密。我想再升一下,你也知道,如果失去這次機會,以後就難了。”


    他說到這裏,忽然想起那幾張匿名的照片,語氣隻能更軟,“你不願意撕破臉皮,我也不願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梁瓷低頭不語,這份離婚前的協議簡單明了,無非就是,兩人去民政局離婚的前提是梁瓷在一段時間內,對外掩飾已離婚,等到他功成名就,順利升遷,也就沒什麽瓜葛了,他已經簽了字,筆跡遒勁有力,揮灑在紙上:yongfang gao 高永房。


    他年輕時留美幾年又回來,所以還保留著在美利堅簽名的習慣,從梁瓷認識他開始,簽字都是英文帶中文一起簽,李容曼稱之為裝b。不過他也確實有裝b的資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朝露(作者:非木非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非木非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非木非石並收藏朝露(作者:非木非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