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湊近梁瓷,低頭看她澆水,不動聲色站她身後,嗓音低沉著勾唇笑了一陣,繼續說:“哦,我明白了,隻給看不給摸。”說話間呼吸噴灑她脖頸上。


    也不知道幾句平常的話從他嘴裏出來怎麽就變了味,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梁瓷不由自主發熱。


    王鳴盛心情似乎不錯,丟下她直接上樓進房,就像回自己家一樣熟門熟路登堂入室,到房間掃視一圈,角落裏看見兩箱東西,正是高司南來這一趟所送,他不用問已然猜出七七八八。


    唇角往下撫平,輕輕摸了摸下巴。


    梁瓷已經進門,澆水壺放下,太陽這會兒不如剛才,沒有陽光撐著氣溫也驟然下降,她就把幾盆小植物挪進屋,王鳴盛擋路不讓,她左他左,她右他右,兩人左右僵持。


    她隻能停下腳步問:“你幹什麽?”


    王鳴盛說:“你沒什麽好交代的?”


    梁瓷蹙眉一陣,“交代什麽?”


    他視線往牆角掃,沉默不語,梁瓷順著他的目光看見,這才明白什麽意思,漫不經心說:“司南送的。”


    王鳴盛聽到“司南”倆字兒,心裏立馬不爽,進門就是為了搜出蛛絲馬跡,沒想到梁瓷倒是坦然,盯著她半晌道:“怎麽沒聽你叫我鳴盛?”


    梁瓷看了他兩眼,複道:“高司南送的。”又說,“以前叫司南叫習慣了,偶爾會忘,不過以後也沒有那層關係了,人前我得叫他高總了。”


    她語氣似在解釋,又似在感慨,王鳴盛表現不爽的兩句話,在她心裏怕是隻起了提醒作用,提醒她以後不能把高司南當晚輩看了。


    高司南對梁瓷那點期盼,眼下就像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王鳴盛可不能小覷。他看了一眼時間,“陪我去吃個飯?吃完飯我們一起順道看個電影?”


    他把順道這兩個字刻意強調,顯出幾分理所當然又順其自然。


    “看電影?”


    “你不喜歡?”


    “沒有,”梁瓷低下頭,“我們兩個看電影嗎?”


    王鳴盛點頭說:“就我們兩個,不然還有誰?電影票我都買好了,還沒取出來,據說不能退,所以你不能拒絕我。”


    梁瓷聞言微笑:“拒絕你會怎麽樣?”


    王鳴盛抿著唇,目光在她腰肢轉了一圈又安靜地看著她,“擱以前,兩張電影票就是我一星期的夥食費,我一星期不吃飯才攢下這個錢,你不跟我去看電影就是浪費,你是老師,為人師表,你來說,浪費可不可恥?”


    梁瓷輕聲說:“你也說了那是以前,現在有錢了不是?”


    他掏著兜笑,下巴點著她義正辭嚴:“這個我得批評你,不管咱們多有錢,都得憶苦思甜。”


    王鳴盛絞盡腦汁的歪理邪說,梁瓷還真生出拒絕他就變得罪大惡極之感,她歎了口氣點頭:“好吧,左右我在家也沒什麽事做。”


    王鳴盛維持著剛才的姿勢,稍微往裏間轉身,示意她:“去換件衣服,我到樓下等你。”


    梁瓷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頓時有些別扭,因為他在這,不好意思換衣服,發生過一次關係,讓他出去顯得自己矯情,當著他的麵太放開,又顯得自己放蕩。


    不過聽到後半句,心裏變得軟踏踏,進退有度的男人充滿魅力,反而更容易讓女人有好感吧,梁瓷到這悄悄抬眼看過去。


    王鳴盛沒有想那麽多,扶著欄杆走樓梯下去。


    一樓老兩口正準備做菜,身軀佝僂,穿著隨意保暖,老太太灰色的羽絨服裏麵還套著手工的棉襖,從卷起的袖口露出半截張揚大膽的老式花色,此時打開水龍頭抽水洗菜擇菜。老爺子穿著還算得體,帶著老花鏡多五分高幹的氣派。


    不用猜就知這兩位類似於留守老人,可能生活還不錯,有退休金拿,王鳴盛默默看了一陣兒,用本市方言走近攀談。


    “做啥呢?”


    “就食。”(下飯菜)


    “看著不賴。”


    “孬好對付一口,你吃了唄?”


    “麻溜去吃。”


    他說完從兜裏掏出香煙,抽出一根遞過去,問老大爺:“能抽嗎?”


    老人擺手拒絕,食指指了指咽喉部位,暗示嗓子不好,山東人性格豁達,不分年齡老少,男人之間的話題都是從一根煙開始。


    老人介紹,兒子跟兒媳都在西安工作,長年累月不回家,不過有孩子並不是為了養老為了傳宗接代,隻好過得好,在哪安家都可以,家裏有幾套拆遷補償房,也並無金山銀山要繼承。


    梁瓷換好外出的行頭下來,肩上背著包,長發全梳上去,幹練精致,瞧見往常不健談的老夫妻跟他正有說有笑,兩人對眼兩秒,王鳴盛打完招呼過來迎她,肩並肩往巷口走。


    王鳴盛沒話找話:“能聽懂我們講什麽嗎?”


    梁瓷掀起眼皮,“我也是本市人,不過老家距離這遠,兩個半小時的車程。說起這個,我好久沒回家了,不過馬上寒假了,正好回家過年。”


    王鳴盛略微驚訝,“沒聽你講過本地話。”


    梁瓷說:“都差不多,不過你們這講兔子的子是de,我們那講zi。”


    他消化了會兒她這番話又說:“現在就回家過年,早點。”


    “在這沒什麽事做。”


    王鳴盛抿嘴笑,步速不慢,說話間到停車處。年紀漸長,見識多了,吃喝越發不能滿足喜好欲/望,相比王鳴盛提起的吃飯,梁瓷更期待接下來的電影。


    電影院節假日人多,周中人流量並不大,侯影廳三三兩兩稀稀疏疏坐了幾個人,看穿衣打扮都是十幾歲的年輕情侶,像梁瓷王鳴盛這麽閑的已工作者屬於少數。


    王鳴盛買了兩杯熱茶,一大桶爆米花,詢問她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梁瓷輕輕搖頭,很多次自己一個人看電影,跟男人來還是頭一次,端坐著看手機。


    兩個小時的慢節奏電影,前期鋪墊很多,梁瓷抬手撐著下巴,視線一瞬不瞬盯著銀幕,忽覺身旁動了動,王鳴盛探手過來,遞上熱茶。


    梁瓷掃了一眼杯身,“我不喝。”悄聲說完嘴角抿了抿,接過去放身邊。


    王鳴盛翹腿靜坐片刻,抬身往後掃兩眼,狀似無意地說:“今天看電影的人不多,全場才三四個人。”


    “剛才走了兩個。”


    “這片子挺無聊的。”


    “你要慢慢看。”


    男人黑暗下舔了舔嘴唇,“看不進去,可能是你坐我身邊的原因……總覺得看兩個小時的電影太浪費。”


    “……”


    梁瓷的視線從熒幕挪到他臉上,放映機忽明忽暗,光線不停閃爍,她看不太清楚五官,隱約隻瞧見王鳴盛的輪廓,沒等說什麽,他的手就探過來,帶著幾分強勢握住她的五指,緊扣住。


    公共場合讓人尷尬,她順勢想要掙脫,他不鬆手,一拉一扯差點把爆米花打翻,王鳴盛“嘖”了聲表示不滿,眉頭皺起看她一眼,視線很快又挪開。


    這下換梁瓷徹底看不進去電影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非:不想看電影把票給我!!!浪費!!!


    第39章


    李容曼覺得在感情這塊她比梁瓷冷靜比梁瓷大膽, 梁瓷就像個任性的小姑娘,有點不食人間煙火。跟高永房在一起後就沒為自己打算過, 學院裏有很多雙職工的夫妻, 哪個不走“一帶一”路線?


    就拿學科裏的教學組長。出身某科院博士,入職不久開始為老婆打算, 他老婆是三流大學碩士研究生,論學校論資曆,怎麽都沒資格留校任教, 院裏領導門檻雖高,但抵不住禮品硬,先是在美學院安排了個非正式老師的職位,上任將將兩年,他幾次三番請客吃飯, 硬生生又被調到本學院做管理。


    以為就此滿意, 不然, 眼下又開始為自個兒妻子進一步打算,找了院裏資曆深的教授,隻需要妻子參加學校博士考試, 成績隻要勉強過得去就可以跟著教授讀博,讀完以後再留學校任職, 身價立馬又提了一個檔次。


    為了妻子順利留校, 自己的兩篇論文一作寫妻子的名兒。


    往小了說,這叫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夫妻情深同甘共苦。往大了說,這就是赤果果學術作假,職稱欺詐。


    但那又怎樣?


    如今學術作假的現象,在高校不要太普遍,國人缺少工匠精神,一心想走捷徑走彎路,穿著高貴的外衣拜高踩低曲意逢迎。雖然也有一心鑽研的科學家,但在浮誇的社會風氣下,很難出淤泥而不染,不隨波逐流。


    李容曼見過太多實驗室沒進幾次,實驗數據沒做幾組就開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編學術論文的現象。


    所以選擇周省之,與工作與生活,都是不二選擇。


    發呆這會兒,周省之從院長辦公室出來。


    李容曼問:“章子蓋了?”


    “蓋了。”


    “陳院長那事了了嗎?”


    周省之看她一眼,“你最近對明爭暗鬥忽然感興趣多了。不過我不建議你多問,問多了涉入渾水不好抽身。”


    李容曼不以為然,說出自己的私心:“還不是因為梁瓷,多年的師生關係,就算以後離婚也不一定撇清,你說高永房要是倒了,梁瓷會不會受牽連?”


    周省之點頭,“是這樣,不過相虎相爭必有一傷,我跟高永房勢必得一較高下,你想我勝還是你好閨蜜未來的前夫勝?”


    李容曼毫不猶豫說:“當然是你,不說是梁瓷的前夫,就算是現任丈夫,我心裏肯定頭一個支持你。”


    他探手攬住李容曼,認真道:“高教授在學院工作多年,沒有功勞有苦勞,如果沒有很硬的證據證明品行問題作風問題,誰也查不到一個盡職盡責形象的老教授身上。”


    李容曼聞言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情緒,隻說:“上次我跟朋友喝咖啡,就是那個,未來婆婆在某石油企業單位管財務貪汙做假賬被抓進去的那個,之前嚴重的不得了,現在判了,三年,據她說活動活動還能減刑,她還向我透露,有些高校,開始悄默聲辦人了。”


    “什麽部門辦人?我怎麽沒聽到風聲?”


    “國家基金委組織紀檢部門聯合調查。”


    “是啊。”


    “國家養了這麽多蛀蟲,時不時就得清理一下。”


    周省之頓了一下,聽到蛀蟲二字臉上有些不開心,隻問:“你這朋友,靠得住嗎?”


    “那肯定啊。”


    “……沒事多跟這個朋友走動走動,比跟那個梁瓷什麽的,有用多了。”


    李容曼聞言立馬便不開心,眉梢垂下來,看著他抿嘴不語。周省之不知道自己哪得罪她了,摟住她的肩膀問:“怎麽了?怎麽忽然不開心了?”


    李容曼不欲掩蓋自己的想法,坦蕩純粹說:“朋友不是相互利用的,如果一個人連朋友都挖心撓肺想著怎麽利用,那這人不是人,是牲口。”


    周省之聽到牲口兩個字便笑了,不跟她一般計較,反而問:“我就是開個玩笑,你們女人都這麽喜歡上綱上線?我也是怕了你了。”


    李容曼眉梢一動,咬文嚼字問:“‘你們女人’?你有多少女人?見多識廣啊?”


    周省之被三連追問,追問下啞口無言,甚至心裏發毛,他越不趕緊否認李容曼越覺得有問題,沒有繼續質問,直接下定論:“看樣沒少結識美帝國主義那邊的金發女郎。”


    ****


    愛情電影,又是美國片,隨著情節驅動,中間自然少不了幾個濃情蜜意的法式親吻鏡頭一晃而過,梁瓷氣定神閑著故作淡定,用一種千帆過盡閱曆豐富的心態待之。


    王鳴盛斜她一眼,食指有意無意撫觸下唇,隨意歪著頭,視線重新放到屏幕上。


    銀幕上情景轉換,一下子到煽情之處,前麵的撩撥和煽情落到實處,等了這麽久總算有點實質進展,兩人吻著吻著衣服已然不見蹤影,導演功力深厚,什麽也不露卻讓觀看者血脈噴張,王鳴盛聽見後麵觀眾吸了口氣,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看好戲的語氣詞。


    王鳴盛很淡定,眼睛盯著屏幕一動不動,扣住梁瓷的手輕輕摩挲她的指骨,薄繭摩擦著她,拇指食指鉗住她的指尖稍稍用力按捏。


    她吸了口氣,蹙著眉梢看過來。力道這才鬆了,作亂之手的主人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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