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笑了,上車這麽久才展露笑顏。王鳴盛提前打電話定位置,帶她來了牧月山居,中式裝潢,跨過木質門檻,橘黃色燈光照下,兩邊假山,小橋流水環映,遠處視野開闊,看見燈紅酒綠下平靜無波瀾的江麵。


    牽著她的手往裏麵單獨進餐的地方走,擺設有些現代又感覺像漢代,夾雜著。他掀開簾子請她進門,負責點菜的小哥頭上頂著瓜皮帽進來,腋窩下夾著本子推薦菜單。


    他推薦什麽客人就點了什麽,沒想到這一男一女的生意這麽好做。


    梁瓷旁觀了會兒,忍不住製止他:“待會兒不是還要去看電影?點那麽多吃不下浪費,我有些渴就想喝水,倒不是很餓。”


    王鳴盛這才罷,揮手打發服務員出去,梁瓷穿著衣服不方便,起身脫衣服的時候他過來搭手,像以前一樣會察言觀色照顧女性。


    從她手裏把外套接走,抖開掛在門口衣架上,坐下後給她倒了杯水,推過去說:“不是渴了,喝茶。”


    看著水滴賤出兩滴:“吃中國菜就要喝中國的茶,不點什麽果汁飲料了,你沒意見吧?要是想喝什麽我再去把服務員叫過來?”


    兩人麵對麵而坐,梁瓷低頭聞了聞,又嚐了一口,看著裏麵的茶葉尖兒說:“信陽毛尖,我以前有個大學同學,家裏是信陽的,每年到了季節都會送我兩包信陽毛尖,我不愛喝茶,都能喝一年。”


    王鳴盛低頭呷一口,端著特製草青色的茶杯問:“你那大學同學男的女的?”


    “我們班長,男的,個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九,我站他麵前像個小孩子。”


    他笑了笑,直言不諱:“我一猜就是男的,女人誰這麽惦記這種事,每年都送,有什麽想法吧。”


    梁瓷沒有立馬說話,沉默會兒給自己倒滿茶水才說:“不清楚,他也沒講明白也沒追我,要是追了我,也就沒你什麽事了。”


    他嗤笑了聲,“大概有自知之明,知道我在這等著比不過我,就知趣沒說。”


    “原以為是你替我自作多情,沒想到講到最後你在自誇。”


    王鳴盛似笑非笑看著她,往後靠進座椅裏,後廚上菜很快,她進門發覺這家店冷清,就是那種因為消費高不怎麽納客的私廚,少數人出入的場所。


    梁瓷吃了幾口抬眼看過去,他專心吃菜,就似毫無雜念,時不時夾一筷子塞她碗裏催促她吃。她剛下去小半碗米飯,王鳴盛已經扒了兩碗米飯,讓她有些壓力,不禁就想,這男人小時候大概很好養,隨便扔兩個饅頭就行。也不是,兩個應該不夠。


    女人大多磨嘰細嚼慢咽,吃飯精細,他是生氣被氣飽了又沒吃飯?她放下筷子托住額頭,噙著笑看他。


    “我媽媽經常跟我講,找男人不要找生意人,那個圈子太亂,不過以後找到什麽樣的還真不是自己就能做主……原本我以為我的歸宿僅限於學校內,跟外界沒有太多接觸的機會。”


    整個包廂裏茶香四溢,即使飯菜上座也遮擋不住茶香,熱氣熏著他的臉,他往後撤了撤身子,皺眉說:“你媽對生意人有偏見,什麽圈子幹淨,你問問她。”


    梁瓷頓了一下,淡淡開口:“你這樣講更悲觀,讓我更加覺得人間不值得。”


    他笑了:“人間不值得哪裏值得?你小時候沒看電視劇,就連織女都下凡找牛郎……我這個牛郎是牛郎織女的牛郎。”


    “……講實話,你以前是不是那種行業出身?”梁瓷鼓起勇氣問。


    “哪種行業?”他兀自笑了下,低頭吃菜,夾了兩筷子就放下,“是不是聽什麽人詆毀我?以前高司南沒守著你說我壞話吧?這小子我知道,口若懸河嘴巴賤。他才認識我幾年,他經曆的事還太少,不成熟,太片麵,就會瞎逼逼。”


    梁瓷低頭沒說話,高司南確實說過他些不好的話,但是他也說過人家的,相互眼紅。


    到影院時還有十分鍾開場,他想把車子停到地下車庫看完電影直接離開,沒想到前麵整修不讓通行,又耽擱了幾分鍾,看電影是件享受的事,不應該遲到。梁瓷下車先進門,一轉眼看不見人跟他走失,原路返回去沒看見他的車又原路回來。


    他的電話過來:“你在哪?”


    “地下車庫。”


    “你怎麽又下去了?”


    “找你啊,但是沒找到你人。”


    他在那邊低笑兩聲,“我已經到影院了,你過來還是我去下麵接你?”


    “你等我吧,我乘電梯上去。”她邊走邊說。


    梁瓷找到他的時候額頭微微冒汗,侯影廳剛進去幾波人,人影稀疏容易辨認,他坐在沙發上笑問:“你找我幹什麽?我不是讓你上來等著?”


    她被折騰的沒脾氣,站在原地微喘,沒顧上說話,他訂好地方等她過來就有人引領進去,進場還沒坐下傳來一段熟悉的音樂,廣告時間正好錯過去,直入主題。


    梁瓷原本心情沉重當下又變得舒暢,前半程一個小時無交流,她專心致誌觀影,不經意回頭瞧他,男人攏著手眉宇微皺,一瞬不瞬的正看她,不像看了幾秒,就像已經注視許久。


    被發現轉開眼,遞過來果汁做掩飾:“喝東西嗎?”


    “我看電影的時候一般不吃東西也不喝東西,”她接過來解釋了一句,視線重新轉到熒幕上,卻忽然心不在焉看不進去,“你看,我們還不太了解彼此的喜好,所以我那天拒絕你,你不要覺得傷了麵子……不過你那樣我挺感動的,也滿足了一個女人的虛榮心。”


    王鳴盛沒說話,支著手摸了兩下下巴,盡管理得很幹淨胡茬仍舊有些紮手,“那戒指我先留著,你想好了再說。”


    梁瓷慢慢眨了眨眼,轉過臉看他,電影院偏昏暗的光線照射在他身上,屏幕上隨著鏡頭轉換,周遭的光線跟著忽明忽暗,王鳴盛臉上帶著笑意轉過去頭看屏幕。


    作者有話要說:  梁瓷:男人的心思你別猜


    第85章


    後麵不知他有沒有看進去, 梁瓷有些出戲,眼睛盯著屏幕腦子卻不運轉, 屏幕上的東西就像走馬看花一樣流轉而過, 花裏胡哨刺激著她的眼球。


    從電影院出來九點半多,車庫裏沒怎麽有車, 負一層的超市已經準備關門休息,所以來往購物的人稀稀兩兩。兩人坐了會兒,他探身湊近, 手便探進黑色大衣裏,隔著衣服輕攏慢/撚片刻,又往裏麵去。


    梁瓷本來就是打扮給他看的,此刻也沒矯情,主動攀上他的肩膀。


    黑色風衣的領子遮不住, 隱約能看到外來物在做什麽。


    這時候前方有車離去, 掉頭時車燈掃進來, 她愣了下才低聲提醒:“我們不要在這吧。”


    說這話的時候氣息有些不穩,但她也知道如今被他馴服成了識途的老馬,嘴上的話與臉上的表情, 都不如身體誠實。


    他尊重了她的意見,從裏麵抽回手, 有些意猶未盡, 手搭方向盤上,往後仰頭靠到座椅,喘息片刻才穩定住情緒。


    梁瓷不禁覺得自己魅力好大, 他好像還真迷戀著自己。不過男人都是直接的靈長類動物,也不排除興致來了,對著母豬都能起勁兒。


    她一直都覺得人類的進化是很神奇的存在,原來那事本就是繁殖需要,發展到如今社會,成了男女生理上的一種享樂方式。


    王鳴盛回複冷靜就啟動車子,不在商廈購物停車需要收費,出車庫的時候門口有人,他從兜裏取出電影票遞過去便放行。


    他開了會兒車:“李容曼要在你這住多久?”


    “她沒具體說。”


    “今晚你回去陪她還是跟我回去?”


    他這個問題問的有些奇怪刁鑽,往常兩人在一起她都是被迫,無論願意不願意從來不會說出口,隻要他想,梁瓷從來隻會順從。


    話題拋過來這一刻梁瓷內心就有些酸澀,轉過頭看了半天外麵飛速往後流逝的街景。


    她是個心思很細膩的女人,就像高永房當初出軌,一開始隱瞞的嚴絲合縫,但是她就是能從小細節上抽絲剝繭挑出真相,最後他被逼無奈承認了,有了那次承認,人磊落多了,也不隱瞞她了。


    她一路讀到博士,不能說情商很高,但起碼智商不存在任何問題,她覺得自己沒有多想,隻是王鳴盛城府太深罷了,即使他有所介意,也不會當即表現出來,所以今晚該吃飯吃飯,該看電影看電影,所有的安排照舊,所有的行為都照舊。


    但都沒逃過梁瓷的眼睛,他先是把報告收了,對於這個問題避而不談,在電影院的時候一場電影心不在焉,當她說到彼此還不夠了解時,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諷刺她,反而順著台階講了一句“那戒指我先留著,你想好了再說”,這句話頗有深意,可以理解為他寬容大度給她時間,也可以理解為眼下他也想緩一緩,正好有了緩兵的借口。


    李容曼經常說城府太深太世俗的男人不好惹,感情方便更是,就算有一天他想分手,自己也不會做那個薄情郎,他會給你覺察的線索,讓你追根究底,忍無可忍,最後自己主動放手,這個時候,他還要裝一下無辜。


    情緒還算冷靜,穩了穩說:“那我回去陪她吧,她剛分手,心情不好。”


    梁瓷就是這樣的性格,男人不開口她是不會主動送上身體的,她覺得自己出門打扮成這樣,已經是很鮮明的暗示了,如果他不懂,說明他在裝不懂。


    王鳴盛笑了一下,沒有挽留她,嘴上卻酸了一句:“在你心裏還是女朋友比男朋友重要?”


    梁瓷愣了一下才轉過臉看他,此時他目視前方認真開車,觀察了一下路況才在指示牌下右轉,梁瓷忍不住說:“有時候閨蜜確實挺重要的,很多時候自己過的幸福快樂的時候用不上閨蜜,但是時間久了會發現,每次遇到挫折痛苦,能一直陪在身邊不換的人,除了爸媽就是閨蜜了。”


    他笑了一下,“那要男人做什麽?”


    梁瓷歎氣,“是啊,要男人大概是為了生育吧。”


    他忽而收了笑看過來一眼,手握著方向盤繼續開車:“都什麽年代了,還把繁殖這種思想掛嘴邊。大家都是炎黃子孫,往上算,可能都是親戚。”


    “我沒把繁殖的思想掛嘴邊啊,我就是開個玩笑,其實繁殖的思想,掛在嘴邊的不一定就是這麽想,不掛在嘴邊的也不一定不是這麽想,”說到此處垂下眉笑了笑,“不過我都挺理解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


    “……”


    王鳴盛抿唇笑了下,沒說話,不過他還真把梁瓷送到大院了,送到門口沒上去,掏著兜說:“李容曼既然在,我就不上去了。”


    他說完摸了摸她的發頂,就像打發小孩子一樣,“去吧。”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沒事人一樣說:“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好像逢送人就說這句話,也沒別得新鮮詞。”


    王鳴盛睇著眼看她,“今晚的電影覺得怎麽樣?還算符合胃口嗎?”


    “沒怎麽看懂,大概導演都清楚自己想表達什麽,或許導演水平太高,藏的太深,我跟他不是對手。”


    王鳴盛咬了咬唇,有些渴,“你今天話挺多,把我的話都說完了。”


    “是啊,你晚上從電影院出來話挺少的,我也發覺了。”她猶豫了一下,“天冷了,我回去了。”


    “話少是因為有些累,最近會所的事太多,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直接去做酒店生意。你以前那些話我擱心裏了,覺得挺對。”


    梁瓷點頭嗯了聲,扭身往樓上走,上了兩個台階挺住腳,兩手拎著單肩包帶子,回過身看他,他人還沒走,站在門口目送,兩人對視了一眼,他揮揮手再見。


    她身形這麽看很單薄,衣服的原因,垂下眼慢慢做了一個吐納,扭身繼續上樓。


    李榮曼剛隨便對付了一下填飽肚子,說實話一個人住真沒勁,她才剛跟周省之在一起住多久就成了這個樣子,想一想,有時候習慣還真可怕,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男女是因為寂寞在一起,又有多少男女是因為寂寞還在垂死掙紮堅持在一起。


    梁瓷打扮成那樣出門,就王鳴盛那樣的男人,今晚肯定要幹柴烈火一宿無話,別說梁瓷晚上會回來,明早能不能下床都是問題。


    剛壞笑著想到這裏門口竟然傳來響動,她嚇了一跳,不是自己家還真沒有安全感,她忘記從裏麵鎖門,也沒有這個習慣,剛起來半個身子梁瓷竟然推門進來了。


    透過鏤空隔斷門影影綽綽,不過看見黑色風衣和蕾絲裙擺知道是她。


    梁瓷卷著滿身寒意放下包,鼻子尖兒微紅,眼睛濕漉漉的就像一頭小鹿,還沒轉過身,手忙腳亂褪下衣服。


    李容曼忍住驚訝,詢問她:“你怎麽回來了?是落下什麽東西回來拿嗎?”


    梁瓷住了手,眼神悠悠地看她一眼,失魂落魄地走到床邊坐下,眼眶忽然就濕潤了,眼淚醞釀著要落沒落:“我感覺自己被輕待了……原本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他人這麽壞,有什麽心思也不直說,帶我吃飯又看電影……”在車裏動手動腳摸了幾下就罷了。


    李容曼聽得有些稀裏糊塗,抿了半天嘴也不知道說什麽,“你什麽意思啊,是王鳴盛輕薄你了嗎?可是你們本來不就發生了男女關係,你還指望他一直吃素啊?男人都這樣啊,脫了衣服是禽獸,穿上衣服勉強還能當會兒人。”


    梁瓷搖搖頭,閉上眼不說話,抱著手臂側身躺穿上,就像昏倒過去一樣不動作。


    李容曼很擔心她,爬過來剝開她頭發看了會兒,見她眼睛直愣愣地看著牆麵發呆,也不講話。


    不由自主說:“你穿成這個樣很明顯啊,別說王鳴盛了就連我都忍不住了。”


    梁瓷沉默了有一個世紀之久:“……他如果忍不住我還能回來嗎?”


    李容曼反應了一會兒,忽然噗嗤笑了:“我明白了,你是覺得自己打扮這麽漂亮他都沒留你去他那邊,傷你麵子了是吧?男人也不定每時每刻都禽獸吧,偶爾也得素靜素靜休養生息……”


    話還沒說完梁瓷就起身摟住她的脖子,帶著哭腔難過道:“我現在好沒安全感,大概是我想多了吧,或許他有事情要忙,忙裏抽閑過來的……容曼,你說是不是他以前總捧著我哄著我,我習慣了,所以他態度突然一冷,我就有點不適應……”


    李容曼看她淚水漣漣的,有點兒神經,跟平常的性格完全不同,平常她都淡淡的,也不知道怎麽被王鳴盛欺負了,心裏很氣憤:“他當自己哪根蔥?他本來就得捧著你,這是他應該的,有什麽不對嗎?談戀愛不都是這樣嗎?要是現在都給你臉色看,以後結婚了還有地位嗎?”


    梁瓷接過她遞來的紙巾,蹙眉擦了擦眼淚,情緒穩定了許多,忽然拉住她說:“容曼,其實那個不容易有孕的女人是我……我今天把這事告訴王鳴盛了……”


    李容曼心裏咯噔一下,半天沒轉過神,連續眨眨眼睛才後退一步坐下,“那……王鳴盛怎麽說?”


    梁瓷抿緊唇線,內心百轉千回,轉動了幾圈眼睛,“他什麽也沒說,就約我吃飯看電影,看完電影問我去他那還是回來陪你,我就回來了……但是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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