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遠霜神情惆悵,她看著客廳裏那副山水畫,愣了很久,才說道,“那天啊,我和他打算上街去買東西,其實他不想出門的,是我非拉著他出去,他一向都順著我,所以吃過午飯就陪著我去了。”


    默了默,沈遠霜眉頭微微皺起,她說道,“我記得那天,我穿了件白底碎花的的確良襯衫,這衣服還是你媽的,她看我喜歡就送給了我,我和他出了門,像以前那樣一邊走一邊聊天。”


    沈戰東敏銳的抓住了一個關鍵點,“您是說,那天出門您穿了我媽媽的衣服?”


    沈遠霜點頭,“那時候剛剛流行這樣的款式,你媽那天正好也和你爸回榆市,她看我喜歡這樣的款式,就送給我了,她對我一向都很好。”


    周善善腦海裏有個大膽的想法,“東哥,你說會不會是有人將姑姑錯認成咱媽了?”


    沈戰東神色陰沉,他也有這樣的懷疑,“姑姑,我記得以前你和我媽都是留著齊耳發是吧?”


    沈遠霜笑得有些苦澀,“是,年輕那會兒,我和你媽確實挺像,我倆站在一起,從背後看去,有時候幾乎分不清楚誰是誰,其實那時候不像現在這麽會打扮,大家的發型都一樣,這衣服樣式也差不多。”


    難怪了。


    沈戰東默了默,又試探著問道,“那我爸呢?我爸和那位姑父的身形……”


    沈遠霜愣住,眼眶慢慢有淚水湧了出來,“他啊,他啊……他這麽多年,一直都在我腦子裏,有時候看到你爸的背影,我總會想起他來,他都去世七年了呀。”


    周善善坐到沈遠霜身邊,拿著手帕給她擦拭著臉上的淚,這世上,死亡不是最痛苦的,痛苦的是那永別後,還留在世上的活人,這些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可是就這麽幾句話,沈戰東已經明白了,不止姑姑與媽媽背影相似,而且爸爸與那位姑父的身形也相差無幾,那麽大膽設想下,當初那個衝著姑姑而去的人,會不會是認錯了人呢?


    會不會他原本的目標是媽媽和爸爸,而不是姑姑和姑父呢?這所謂的意外,或許是有人謀劃的呢?


    沈遠霜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她哽咽著說道,“這麽多年,我寧可當初死去的是我而不他啊!他剛離開的那兩年,我整晚整晚無法入睡,一閉眼,就是他躺在血泊中對我笑的模樣,他說,‘遠霜,別怕’,說完這句話,他就……就閉上了眼睛。”


    當初那一幕,即使周善善和沈戰東沒有親眼看到,可也能想象是何等的慘烈,自己心愛的人死在自己麵前,這是何等的悲痛欲絕?


    “他死了,婉月嘴上不說,可心裏一直怨我,覺得他是為我而死,她遠赴國外留學,這麽多年幾乎沒有回家,她這是在報複我啊!”


    沈遠霜痛哭失聲,她在失去丈夫的同時,也失去了女兒的愛,曾經那麽幸福的一家三口,就這麽支離破碎了。


    周善善攔著沈遠霜的肩膀,輕聲安慰著她,“姑姑,姑父若是在天有靈,必定也不希望你與婉月的關係到這一步,逝者已逝,咱們不能讓婉月也……有什麽不測啊!“


    沈遠霜何嚐不懂呢?可是她又怕,自己太過強硬的措施,會逼得婉月與自己更加形同陌路,所以,她隻能遷就著婉月,除此之外,別無辦法。


    “姑姑,若是沒有杜曉光,那麽我們尚且能給婉月諒解的時間,可是現在,真的不能這樣,不為別的,就為婉月的安全,咱們隻能強行將她帶回家來,讓她恨,總好多讓她處於死亡邊緣吧?”


    沈戰東沉聲說道。


    沈遠霜胡亂抹去眼角的淚,她哽咽說道,“是,是這麽個到底,東子,那你說現在該怎麽辦?隻要能讓婉月安然無恙,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哪怕是死我都願意啊!”


    沈戰東看著沈遠霜滿臉的淚痕,他坐直身體說道,“姑姑,我昨晚和善善商量了,你與善善去找婉月,先將她騙出來,等杜曉光放鬆警惕心之後,我接應你們,帶著婉月離開。”


    沈遠霜聽罷有些猶豫,“可是,婉月願意跟我們走嗎?”


    周善善替沈遠霜擦去臉上的淚水,她說道,“婉月自然不願意跟著我們走,我們也不用她願意,咱們隻要將她騙離杜曉光的視線裏,剩下的就都好辦了,她一個女孩子,能抵得住三個人?”


    這是打算強行帶婉月走了。


    沈遠霜還是有些擔心,“那怎麽騙她呢?她恨我,對你似乎也不那麽的……以她對杜曉光的死心塌地,咱們怎麽能讓她跟著走呢?”


    周善善笑得有些神秘,“姑姑,這天底下隻要有錢,哪裏有辦不到的事情呢?您呀,到時候隻管配合我,我保證讓婉月跟著我走。”


    沈遠霜看著周善善,又望向沈戰東,隻見沈戰東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姑姑,你到時候隻管聽善善的,這事兒我看沒問題。”


    看著兩人堅定的表情,沈遠霜鬆了一口氣,說道,“既然你們有把握,那姑姑當然聽你們的,咱們什麽時候去接婉月回家?”


    沈戰東看了看時間,起身說道,“現在就去!”


    第340章 虛與委蛇


    沈戰東不知道從哪裏弄了輛破破爛爛的麵包車,周善善還真不敢開這樣的車,於是沈戰東開車,周善善和沈遠霜坐在後麵,周善善還拎著個包,裏麵裝了不少吃的東西。


    沈遠霜有些疑惑,問道,“這不是都帶婉月回家嘛,怎麽還拿這麽多吃的。”


    周善善笑著回答,“這不是為了麻痹杜曉光嘛,您想,您去看自己的女兒,如果空手而去,反而會讓人心生警惕,咱們不止要帶吃的,還得給錢,錢我都準備好了。”


    說罷,周善善從包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說道,“這裏有兩千塊錢,到時候呢,咱們就將這錢當著杜曉光的麵交到婉月手裏,這樣他才會以為咱們真的隻是來轉轉的。”


    沈遠霜歎息,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挺精明,可在這兩個孩子麵前,她竟然顯得有些笨了,也不知道是年紀大了,還是孩子們太聰明。


    麵包車快開出城的時候,沈戰東一打方向盤拐了個彎,徑直駛入了一條胡同裏,然後在一處不顯眼的地方停下,他指了指邊上的一個飯館說道,“一會兒,你們將婉月帶到這裏來吃飯,我就在這等你們。”


    周善善“嗯”了聲,沈戰東默了默,從口袋裏掏出一柄匕首遞給周善善說道,“這個你拿著防身,杜曉光要是心懷不軌,你隻管放心的動手,出了事我給你撐著。”


    沈遠霜一把奪過匕首塞進口袋裏,說道,“這事兒我來,我好歹在部隊裏呆了那麽多年,好歹我也會擒拿術,做這些事我比善善在行。”


    沈戰東也沒勉強,他笑著說道,“所以讓您陪著善善去,我很放心。”


    沈遠霜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這也是牽扯到婉月,姑姑有些心慌意亂,擱在其他事上,你姑姑我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周善善挽著沈遠霜的手笑道,“是,您最厲害了,走吧,咱們去找婉月吧,已經打聽清楚了,杜曉光一直都盯著婉月的,他倆現在也沒什麽錢,日子也是窮困潦倒啊!”


    兩人下了車,沿著狹窄的胡同一直往裏走,最終在一處破舊的院落門口停下,周善善伸長脖子往裏看去,隻見狹隘的門房裏擺滿了東西,黑洞洞的也看不清楚裏麵。


    “走吧,就是這裏。”


    周善善一手拎著東西,一手牽著沈遠霜的手,繞過亂七八糟的雜物,慢慢往裏麵走去。


    這裏都是出租房,廁所在十幾米外的胡同盡頭,進到院子裏,裏麵充斥著一股說不出的臭味,這才剛開春,蒼蠅已經嗡嗡飛來飛去,看上去很是惡心。


    “這地方……怎麽住人啊!”


    沈遠霜捂著鼻子,有些喘不上氣來,蒼蠅不時停在她倆臉上,手上,沈遠霜有些煩躁,用手不斷揮著。


    周善善一邊驅趕著撲到臉上的蒼蠅,一邊說道,“他們哪裏有錢呢,便是這地方,他們都不一定能住多久,更別提將來生孩子養孩子了。”


    正說著,隻見北邊一所屋子的門打開了,神色憔悴的婉月手裏端著尿盆正從屋裏出來。


    三人正好對視,婉月神情大變,尖叫一聲,“曉光,快出來,她們……她們來了!她們肯定是來找咱們麻煩的,曉光,你快來!”


    屋裏傳來杜曉光不耐煩的聲音,“你瞎叫什麽?叫魂嗎?趕緊去倒尿盆,倒完尿盆去做飯,我還餓著呢!一個女人連飯都不會做,要你能幹什麽?”


    婉月一臉驚慌,她四下看了看,忙將那散發著臭味的尿盆放在角落裏,手在褲子上蹭了蹭,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們來幹什麽?你們想幹嘛?周善善,你是不是來找曉光的!”


    聽到周善善這個名字,杜曉光很快從屋裏走出來,屋簷很低,杜曉光個頭又高,出門時門框幾乎撞到他的頭。


    “你們……怎麽找到這裏來的?”杜曉光掃過周善善和沈遠霜,又往她們身後看了看,確認沒人,他這才問道,眼中滿是警惕。


    周善善冷笑,“這裏是蘭城,在蘭城,我們沈家要找個人,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你以為你提前下火車,坐著大巴回蘭城,我們就不知道了?”


    杜曉光愣了愣,很快就笑了,“也是,以你們沈家的勢力,在這蘭城可以一手遮天了,我藏在哪裏都是白搭,既然這樣,那好,請問你們今兒個來我這裏,有何貴幹?”


    周善善看了一眼沈遠霜,又盯著婉月微微凸起的小腹,說道,“要不是姑姑放心不下婉月,你以為我能來這裏?老實講,我並不想見到你們,尤其不想見到你!”


    杜曉光對周善善的態度不以為意,他反而帶著笑容說道,“不想見到我,可你不還是來了?嘖嘖,果然是當媽的人啊,女兒那麽對你,你竟還惦記著!”


    沈遠霜的神色有些冷,“你既然知道我是她媽,就對她好些,我今天來也有事要問你,現在她現在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打算怎麽辦?就這麽住在這裏混吃等死?”


    杜曉光耍賴似的說道,“我能打算怎麽辦?我倆都沒工作,也沒收入,之前你們給的錢早就花完了,我也是有心無力啊,您說,您想怎麽辦?”


    沈遠霜深吸一口氣說道,“婉月,你是打定主意要嫁給這個男人,是吧?”


    婉月回答,“是,我隻嫁給曉光,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和你不一樣,我一輩子隻嫁給一個男人!”


    這話令沈遠霜的心口一陣一陣的疼,她強忍著心頭的疼痛,說道,“既然你這麽說,那咱們就沒有談話的必要了,我今天來,本想幫你們一把,畢竟你懷了他的孩子,我願不願意都已經沒用了,可你這態度……”


    婉月扭過頭不肯看沈遠霜,倒是杜曉光扯了扯婉月的袖子,皺眉說道,“態度放好些,畢竟是你媽,你過得辛苦,她不也難過嘛,你有什麽困難,就告訴你媽媽唄。”


    周善善看了看婉月,將手裏的東西遞給杜曉光,“這些點心和奶粉給婉月補補身子,她畢竟懷了孕,得注意營養,她吃不好,孩子就長不好。”


    說罷,又從包裏掏出那個裝了錢的信封一並遞過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留著給婉月生孩子用吧,不管她怎麽對我心生芥蒂,可她到底是沈戰東的表妹。”


    第341章 局中局


    杜曉光看著周善善平靜的眼睛,他猶豫片刻,伸手接過了那個信封。


    “既然這是給婉月的錢,那我就先留著了,畢竟,我們回頭生孩子還得用錢。”杜曉光將錢裝進自己口袋,臉色倒是很正常,沒有絲毫的羞愧之色。


    此時太陽照在院裏,臭氣衝天,周善善嘔了幾聲,她皺眉看了看四周,說道,“姑姑,咱們走吧,這裏真的是……太臭了,反正也看到婉月了。”


    沈遠霜神色哀傷看著婉月,她不舍說道,“婉月,能陪我說說話嗎?哪怕咱們母女坐會兒也行,就當媽求求你了,好嗎?”


    婉月依然冷著臉不說話,周善善又嘔了幾聲,她捂著鼻子說道,“姑姑,你們就算聊天,也別在這裏聊行嗎?外麵不是有個飯館嗎?咱們去那裏唄,再讓婉月吃頓好的,一舉兩得嘛!”


    沈遠霜點頭,“婉月,你看行嗎?咱們去那個飯館坐坐,你一向都嘴饞,去那裏吃點飯,媽媽回頭再給你訂些飯,你想吃了,就過去吃。”


    婉月確實有些心動,每天倒尿盆時都會路過那個飯館,裏麵傳來的飯香令她一直流口水,然而他們太窮了,窮到隻能吃饅頭,哪裏有錢下館子呢?


    “曉光,你看……”


    婉月沒有即刻答應,她扭頭看著杜曉光,先征求他的意見。


    杜曉光沉思片刻說道,“走吧,我把你們送到門口吧,既然……你媽媽想你,那你就去陪她坐坐,以後你也有吃飯的地兒,省得總是餓肚子。”


    沈遠霜深深看了杜曉光一眼,幾人一並出了門,杜曉光極為警惕的四處觀察,確認沒有什麽可疑的人,他這才對婉月說道,“去吧,我半個小時後接你。”


    婉月“嗯”了聲,隻見杜曉光忽然將她拉到一邊,也不知說了什麽,婉月忙不迭點頭,輕聲說道,“你放心,我知道的,她肯定會給我的。”


    杜曉光這才滿意一笑,他鬆開婉月的手,說道,“去吧,多吃點,讓咱們孩子也吃飽些。”


    婉月說道,“你等著我,一會兒回來,我給你帶飯,紅燒肘子行嗎?”


    沈遠霜皺眉說道,“走吧,這太陽也挺大的,咱們去那裏麵坐著吧,你想吃什麽就點什麽,家也又不差這點錢,別說肘子,就是雞鴨魚肉樣樣俱全,我也不在意。”


    周善善率先往飯館方向走去,杜曉光對婉月揮了揮手,她這才點頭跟著過去,沈遠霜看著杜曉光,“那我們就不請你過去了,我們母女想說幾句體己話。”


    杜曉光點頭,“我就不去打擾了,我一向最放心婉月了。”


    沈遠霜“嗯”了聲,扭頭快步追上婉月,三人一起進了飯館裏,杜曉光悄悄跟了過去,站在飯館外看著,隻見三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已經開始點菜。


    坐在窗邊的周善善撐著下巴往外看了看,杜曉光忙後退幾步,躲在不遠處的角落裏,生怕被周善善發現她的行蹤。


    這麽往後一退不要緊,反倒是看不清楚飯館裏的情況,杜曉光有些惱火,可這位置就是如此尷尬,他默了默,隻得盯著飯館門口位置。


    一直停在飯館門口的麵包車發動了,飯館的老板指揮著倒車,看樣子像是給飯館送貨的,很快,就停在了飯館後門的位置。


    杜曉光並沒有太在意這個麵包車,他以前也見過有這樣的麵包車給飯館送菜,他重點不在這個車,而是裏麵的人,他得盯緊婉月,這樣,手裏才能有籌碼。


    忽然,飯館門口不知怎麽的,有人打起架來,兩個年輕大男人,為了一頓飯錢,就這麽在門口撕扯著,互相指著鼻子叫罵,不時揮舞著拳頭,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現場一陣混亂。


    杜曉光索性混在人群裏靠近飯館,可看熱鬧的人太多了,他被擠到最外麵,怎麽也看不清楚裏麵的情況,甚至連婉月在哪裏都看不見。


    就在這些人吵架的時候,那輛停在門口的麵包車已經悄悄駛離的飯館,而周善善他們原本落座的那個位置,隻剩一桌子的菜,人,早就不見了。


    終於,吵架的兩人被拉開,兩人互相叫罵了一陣,扭頭各自離開,飯館掌櫃在門口喊道,“行了行了,都是誤會,大家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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