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勾了勾唇,“我再問一遍,坐船還是等人?”


    畫水小聲說,“我答應了他,要等他的。”


    “他比我重要?”沈放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遇到陳洲開始,他就渾身不舒服,莫名其妙的小心眼、到處挑刺兒。


    畫水被他這個問題弄的發懵。


    她不知道,怎麽就從坐船這個事兒,討論到了誰重要這件事上來了。


    而且,這個選擇題與她而言沒有任何的意義。


    沈放和陳洲誰重要?


    換一種說法吧,沈放和其他人相比,哪個對畫水來說更重要。


    其實這不是一個選擇題。


    涉及到沈放,在畫水這裏,就不是一道艱難、難以抉擇的選擇題,畫水不需要一秒的思考,都可以堅定地說,是沈放。


    她不做選擇,她隻喜歡沈放。


    見她不回答,沈放眉頭緊蹙。


    這麽難選擇嗎?


    就這麽難選擇嗎?


    他好歹還養了她兩年,還接她放學,家裏沒人的時候,帶她去這兒那兒吃飯,穿了大半個城市,給她買仙女棒,在她生日的那天,親手送在她的手上。


    這樣都沒法在她的心裏獲得一點點、一點點地位嗎?


    沈放以為她是隻小兔子,直到這刻才恍然發現,她就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狼。不,如果她這個時候說“陳洲重要”,那她就不是一隻白眼狼了,她就是農夫與蛇裏的蛇。


    他是那個傻子農夫。


    沈放越想越生氣,越想越生氣。


    他突然直起身子,轉身欲走。


    下一秒,衣角被人拉起,他垂下眼眸,看到一隻白皙的小手緊捏著自己的衣角,粉嫩的指甲蓋上有著清晰的月牙,在灼熱明晰的陽光下泛著光亮。


    沈放啞著嗓子,語氣硬邦邦的:“幹嘛?”


    畫水軟綿綿的說:“你重要。”


    沈放心裏一軟,雖然在她拉著自己衣角的時候,他就知道到底是自己重要還是陳洲重要了,但是在她說這句話之後,沈放的心裏又湧起了一種別樣的情愫。


    要怎麽說那種情愫呢?


    心裏癢癢的,又很麻,像是有無數隻螞蟻爬過一樣。


    ——百、折、撓、心。


    沈放眼神閃了閃,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那些別扭與不得勁,小心眼的瞎幾把挑刺兒找茬到底是為什麽了。


    除了喜歡和在意,還能是什麽?


    沈放低低地歎了口氣:“你說說你,到底哪裏好?”


    畫水啊了聲,她仰著下巴,不知道他怎麽話題轉化得這樣快,但她和他已經相處近兩年的時間,也是能快速地反應過來,並且跟上他的思路。


    可是這是什麽問題?


    她到底哪裏好?


    她覺得自己沒一點兒好,簡直是糟糕透了。


    畫水越想越懷疑人生,她怎麽就這麽差勁呀,怎麽就沒有一點長處啊,真的好沒用好沒用啊!


    在她陷入深深、深深地懊惱中的時候,頭頂傳來一陣輕笑聲,低低淺淺的,“怎麽看上去,一點兒都不開心?”


    畫水語氣頹然:“我在進行批評與自我批評。”


    “……”


    沈放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你這小腦瓜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畫水仰著她的小腦瓜,埋怨他:“你不要總是問我一堆亂七八糟的問題!”


    “我是在問你嗎?”沈放淺笑著說,眸光沉了沉,漆黑的桃花眼微挑,笑意一絲一絲地抽開,他聲音很輕很輕地說,“我是在問我自己。”


    你到底有哪裏好的。


    我竟然喜歡上了你。


    畫水雙眼茫然地看著他,澄澈天光自上而下的落入她的眼底,琥珀色的瞳孔清澈而又明亮,倒映出他的身影。


    沈放又歎了口氣。


    畫水疑惑極了,她斟酌著語氣,試探性地問:“你問你自己…… 問出什麽結果了嗎?”


    沈放搖了搖頭。


    他撇過頭,看向不遠處的運河,烏篷船在河麵漂泊,河水清澈,在陽光下泛起層層波紋。


    有人來,有人走。


    世上很多事,都沒有太多的因果緣由。


    沈放,有的時候,你要認命。


    好,他認命。


    如此一想,他的唇角漸漸上揚,勾起一個浮蕩愉悅的弧度來,眼眸裏似盛了四月桃花一般,灼灼發光。


    他轉過身,俯身,低頭看她:“我再問你一次,坐船去?”


    畫水無奈地歪了下頭:“你很想坐嗎?”


    兩個人距離很近,四目相對,說話時溫熱呼吸洋洋灑灑地撲在彼此的臉上。


    畫水的語氣很單純,就是簡單的問他,坐船。


    但是落在沈放的耳朵裏,自動轉換成了另外一句話,


    ——“你很想做嗎?”


    媽的。


    沈放的下腹沒來由的一熱。


    陸程安說的果然沒錯,話雖糙了點,但說在點上了。


    他確實,挺想的。


    見他不說話,畫水往後靠了靠,離他稍遠些,問他:“沈放哥哥?”


    仍舊不說話。


    畫水眨了眨眼,以為是周圍環境太嘈雜,他沒聽清,於是提高了聲音,叫他:“沈放!”


    沈放回過神,他保持著彎腰的姿勢不變,一手搭在她椅子的椅背上,一手搭在她邊上的桌子上,從側麵看去,像是在低頭和她親吻。


    姿勢親昵而又曖昧。


    沈放嘖了聲,“膽子肥了,不叫哥哥了?”


    話雖是這麽說的,但臉上有著笑意,那笑和往常的散漫笑意不同,以往他雖笑著,但笑意總給人一種很淡的情緒在,此刻卻連眼底都沾滿了不少笑意,是真心實意的笑。


    桃花眼灼灼,畫水沉醉其中。


    她嘟囔著:“那你沒應我呀……”


    “還敢反駁了?”沈放忍著笑,故意說。


    畫水漲紅著臉:“沒有!”


    沈放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說:“我想坐船,你陪我坐嗎?”


    畫水糾結著,她內心深處其實是想陪沈放坐船的,但是她也和陳洲說了會等他……


    實在是太糾結了!


    沈放是看得出來她的糾結的,到底是年紀小,而且從小生活的環境單純簡單,哪裏像他似的,從小,學的第一堂課便是情緒管理,喜怒不形於色。小姑娘心裏想的什麽,臉上就表現出來什麽。


    她想陪他,但又因為陳洲而陷於兩難之間。


    她陷於兩難境地,但沈放不會。


    他從有記憶開始,做事的前提就是自己開心。


    所以他決定,


    俯身,雙手鬆開,一手快速地勾住她的腰,一手掐著她的膝蓋,稍一用力,便把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抗到了自己的肩上。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畫水尖叫:“你幹嘛呀?”


    沈放吊兒郎當地說:“我想幹嘛就幹嘛。”


    畫水是頭朝下的姿勢,雙膝被他用手緊箍著,這樣的姿勢實在是太……太羞恥了。


    她漲紅著臉:“你放我下來呀。”


    沈放:“不放。”


    畫水:“你放我下來!”


    沈放:“我說了不放就是不放。”


    畫水感受得到周圍旅客送來的異樣目光,小姑娘到底臉皮薄,她在他的肩上胡亂動著,最後,實在是太生氣了,大吼道:“沈放,你放我下來!”


    話一吼完,扛著她的人就不動了。


    沉默的間隙裏,畫水的心髒撲通撲通的跳著。


    她也就是覺得太羞恥太丟人了,所以才吼出來的,他……不會是生氣了吧?


    畫水心裏緊張極了。


    她伸手,輕輕地戳了下他的腰,討好似的叫他:“沈放哥哥。”


    換來的是一聲嗤笑,“安靜點!”


    畫水和他協商:“你放我下來,我就保持安靜。”


    沈放挑了挑眉,“我、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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