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烏聽到那仿佛在嘲諷自己的話語,有些控製不住情緒的叫道:“父皇!他殺了我的八個弟弟!您讓兒臣就這樣算了嗎?”


    “你在質疑朕的決定嗎?”


    玉帝大聲嗬斥道,臉色也陰沉下來,他當年死了九個兒子還不是忍下來了?反正隻要慢慢尋找機會,總有弄死楊戩的一天。


    大金烏並不知道父皇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會讚同這種做法,他做事一向堂堂正正,根本就不屑使用陰謀詭計。


    暗自握緊拳頭,大金烏到底還是躬身道:“兒臣不敢!”


    “不敢最好,你立刻去拿下敖寸心,朕要將她重重的治罪!”


    玉帝的旨意令大金烏臉色驟變,原本他還抱著僥幸的心理想著阿蘿也許不是父皇要捉拿的妖孽,一切都是誤會,然而事實終究還是那麽殘酷。


    “父皇,阿蘿她做了什麽事情惹您生氣?”


    心裏忐忑不安的大金烏試探的問著,想著阿蘿和那個不認識的凡人出現在瑤池還被天兵包圍,如果僅僅是擅闖天庭的罪名他還兜得住,就怕阿蘿膽大妄為又犯下別的事情,他也沒辦法為阿蘿脫罪。


    “你還有臉問?!就是這個你曾經庇護過的女人竟然膽敢大鬧天宮還毆打朕,你說朕不該處置她嗎?”


    玉帝提到這件事就氣不打一處來,敖寸心當初把他揍得那麽狠,本來應該處死的,都是小金烏那個不孝子竟然用當年的賜婚聖旨逼得他從輕發落,真是不省心的兒子。這都是大金烏的錯,他怎麽教養弟弟的?簡直要氣死他了!


    大金烏得知阿蘿竟然毆打父皇臉色已經變得鐵青,若是其他人膽敢如此冒犯身為三界之主的父皇他一定親自下手淩遲處死,再將魂魄打入萬劫不複之地永世不得超生,絕不讓此等大逆不道之人留存於世。可那個人是阿蘿,他傾心所愛的女子,怎麽忍心將她捉拿交給父皇治罪?


    第188章


    大金烏很是艱難的說:“父皇,這其中是不是有誤會?阿蘿一向很乖的。”


    其實他也知道這麽嚴重的罪行不可能有誤會, 就阿蘿那種一激動起來就不管不顧的衝動性格, 真有可能在受到刺激的時候對他的父皇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他還是忍不住這樣說,下意識的想要為阿蘿脫罪。


    在場充當圍觀群眾的眾仙不約而同的看向不遠處揮動重劍把圍攻的天兵天將打得落花流水的女子, 再想想她之前桀驁不馴揚言要揍玉帝的情形,一起默然無語。也許大金烏所認為的“乖”跟他們認知中的“乖”不一樣。


    眼看對自己的旨意從來都是毫不遲疑的大金烏竟然遲遲不肯領旨,玉帝當即就火氣很大的叫道:“誤會?能有什麽誤會?回頭看看敖寸心在做什麽?你這是想要抗旨嗎?”


    抗旨這種嚴重的罪名當即就讓大金烏的身體一僵, 臉色也越發的難看起來。


    從小就被姑姑教導得忠君孝父的大金烏隻要是父皇的命令從來都是雷厲風行、一絲不苟的執行, 當年淩霄寶殿為阿蘿抗旨是他生平唯一的一次抗爭, 那也是因為阿蘿根本就沒有犯錯,所以才會據理力爭。可是現在她已經犯下大錯, 若是抗旨放走阿蘿又怎麽對得起為了執行父皇的命令而狠心曬死的姑姑?


    意識到自己想要遵從父皇的旨意將阿蘿抓捕歸案的大金烏腦中忽然空白一片, 心裏也好像失去了什麽變得空蕩蕩的, 整個人都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之中, 生平第一次想要擺脫那個讓他一向自傲的身份。


    如果他不是天庭的大太子,是不是就不需要再做那些不願做的事情, 是不是就可以遠離這裏的一切和阿蘿在一起自由自在的生活?


    看到大金烏木然的呆站原地, 王母話音尖刻的說:“大金烏, 本宮記得當年陛下下旨捉拿瑤姬時你領旨倒是挺快的, 怎麽現在就開始推三阻四了?”


    王母堪稱譏諷的話語令眾仙小聲議論起來, 覺得大金烏還真是倒黴,身邊的親人沒一個省心的,還盡被指派這種需要大義滅親的任務。


    雖然大金烏當初對姑姑一家的冷酷無情是挺讓人詬病的, 然而最近流傳的他和濟世龍女的八卦倒是讓眾仙對他改觀不少,覺得他也不是那種沒有感情的人,現在看到玉帝命令他親手捉拿濟世龍女都是暗暗的同情,這真是坑兒子啊!


    死一般的沉寂之後,那個一身孤寂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金甲神將艱難的開口,“大金烏……遵旨。”


    說出這句話的大金烏精氣神似乎一下子就沒了,就連鮮紅的長發似乎都暗淡了許多。雖然他再一次選擇大義滅親,在場的眾仙卻沒有鄙夷他,反而替大殿下感到可憐。之前當敖春的時候多自在,這才剛一變回來大金烏就要對玉帝惟命是從,看著都替他難受。


    轉身看向還在跟天兵對打的阿蘿,大金烏飛身過去來到她的麵前就對所有的兵將冷聲命令道:“全部退後!”


    四周的兵將聽命後退,將這片空地留給大金烏和濟世龍女。


    寸心臉色發白的看著麵沉如水找不出絲毫感情的大金烏,不由得想起當年他去姑姑家滅門的情景,頓時隻覺得一股冰寒的從脊背竄上來。


    想到一向對自己溫柔寵溺的大金烏也許會像那時對待姑姑一樣的冷酷對待她,寸心就恨不得直接逃走,不去麵對狠下心的大金烏。然而她卻不能逃,大金烏隨時可能變回敖春,如果她不在旁邊守著,敖春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天庭就太危險了。


    大金烏長久的注視著這個一臉不安的女子,縱然心中不忍還是開口道:“阿蘿,束手就擒吧。”


    寸心的眼圈當即就紅了,委屈的看著他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你要抓我?你就那麽聽玉帝的話?”


    “他是我的父皇!”


    想到阿蘿竟然大逆不道的毆打了身為三界之主的父皇,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還毫無悔意,大金烏的臉色就嚴厲了許多,甚至聲音也冷硬了幾分。


    “丟下劍!過來!”


    寸心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泰阿,抽吸鼻子軟糯的說:“我不呢?”


    大金烏的神色越發的冷厲,上前兩步冷聲道:“你真要我親自動手嗎?”


    這句和當年抓捕瑤姬時相同的話讓寸心控製不住顫抖一下,看著大金烏那找不到絲毫溫情的冷峻麵容眼淚已經落下來……


    一千年,她為了拯救大金烏足足努力了一千年,然而在這個男人的心裏卻還是那個渣爹最重要,甚至強硬的命令她束手就擒,就不怕她被玉帝直接處死嗎?她在大金烏的心裏究竟算什麽?!


    賭氣扔掉泰阿重劍的寸心用手背擦掉眼淚倔強的看著他,嘴唇也抿得緊緊的,既然讓她扔劍那就扔好了,束手就擒也無所謂,她倒要看看玉帝處置自己時大金烏會不會心疼。


    其實不用等玉帝處置她,大金烏看著這樣的阿蘿已經開始心疼了,然而終究還是壓下所有的不忍,沉默的拿出捆仙索。


    眼見大金烏麵無表情拿出繩子捆住自己,寸心的眼淚在眼眶裏不斷轉動著,嗓子酸澀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感受到雙腕被繩索勒緊的痛楚,她忍不住對大金烏充滿委屈的說:“疼。”


    “忍著。”


    手裏動作不停的大金烏皺眉道,讓寸心的一顆心直接沉到穀底。


    其實大金烏隻是嘴上說得冷硬,手裏的繩索還是鬆開了一些,沒有像對待其他人那樣綁得那麽緊。然而就算這樣對於一向嬌生慣養的寸心來說還是太過於粗暴了,讓她非常的難過,以為大金烏真的不在乎自己了。


    完成必要的程序,大金烏就將被綁縛的阿蘿帶到玉帝的麵前,躬身行禮道:“父皇,兒臣已經將人帶到。”


    “大金烏,你果然沒讓朕失望。”玉帝非常滿意的點頭,極具威嚴卻又暗藏試探的說:“既然是你抓到這個妖孽,就由你來決定如何處置吧。”


    寸心當即就充滿期待的看向大金烏,想要知道他會如何處罰自己,應該不會很重吧,反正就算再重也肯定比玉帝的處罰輕。


    大金烏聽到玉帝的話心裏卻是一沉,已經察覺到這種試探,當即恭敬的道:“兒臣不敢替父皇做主!一切全由父皇決斷。”


    大金烏堪稱絕情的話語令寸心在那一瞬間仿佛掉落無盡的深淵,呆呆的看著他,眼淚不受控製的順著臉頰滑落……


    他明知道玉帝不會輕饒了自己卻還是將處置權交給玉帝,如此的狠心讓寸心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天大的笑話。


    玉帝聽到大金烏恭順的回答更加滿意,雖然一直在忌憚這個大兒子,然而他辦事卻是所有朝臣中最為認真的,對自己的命令從來都是嚴格執行不打折扣,這讓玉帝對於這個長子的感情非常複雜。


    大金烏轉頭看向被自己傷了心的阿蘿,見她睜大的雙眼不斷流著淚,臉上卻帶著比哭還要令人神傷的淒然慘笑,心隱隱的一痛,手卻是按在她的肩上用力下壓,口中也命令道:“跪下。”


    整個人都陷入絕望中的寸心膝蓋一彎就跪在地上沒有絲毫的反抗,反抗什麽呢?反正什麽都無所謂了,她現在也什麽都不在乎了,就當是最後還大金烏當年庇護她的恩情吧。


    寸心自嘲的想著,卻吃驚的發現大金烏竟然也跟著跪了下來,和大金烏相處這麽久,寸心就隻見他跪過兩回,上一回還是為自己向玉帝求情,這一回……


    玉帝見大金烏帶著敖寸心一起跪下,當即就臉色不好的說:“你這是什麽意思?”


    “父皇,都是因為兒臣當年收留阿蘿又沒有好好管教才會讓她膽大妄為冒犯父皇,一切錯在兒臣,所有責罰兒臣願一力承擔,請父皇饒恕阿蘿。”


    跪在地上的大金烏低頭說著,姿態簡直低到塵埃裏,這是他唯一能夠為阿蘿做的事情,隻希望她吸取這個教訓回西海好好的生活,不要再出來胡鬧,他以後隻怕沒法再庇護阿蘿了。


    直到此時寸心才知道誤會了大金烏,原來他並沒有對自己狠心,依舊那麽的寵愛她,甚至願意替她承擔所有的罪責,這份深情厚誼讓她如何回報啊?


    “……大金烏……對不起……”


    寸心充滿悔恨的哭泣起來,為自己之前對他的不信任後悔。


    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害得大金烏當著眾仙的麵為她跪地求情,這對於一向高高在上、驕傲尊貴的大金烏來說是多麽大的屈辱。可他依舊毫不猶豫的那樣做了,為了她將臉麵踩在腳下,這樣的犧牲讓寸心哭得難以自持,覺得自己真是太差勁了。


    大金烏甘願為濟世龍女頂罪的行為讓四周的眾仙再一次議論起來,對他的印象徹底改觀,明明和濟世龍女感情極好卻還是聽從玉帝的命令將其抓捕歸案,之後又肯犧牲自己為濟世龍女頂罪,簡直是忠孝情義全都做到了,以前怎麽會覺得大殿下冷血無情,分明比天庭大部分神仙都有情有義。


    玉帝見這個一向聽話的大兒子竟然公然力保敖寸心,當即就指著他怒道:“大金烏!誰準許你承擔她的罪責,你承擔得起嗎?這個妖女罪大惡極,就應該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請父皇恩準兒臣替阿蘿受罰。”


    大金烏依舊固執的說著,不肯退讓半步,他知道自己一旦退讓阿蘿就完了。


    寸心淚流滿麵的看著為自己放棄一切的大金烏,抽噎的說:“……你別為了我……犧牲自己……不值得……”


    看著身邊哭得梨花帶雨的阿蘿,大金烏伸手憐愛的輕拍她的頭,一向冷硬的嗓音帶著少見的溫柔。


    “值得。”


    簡短的兩個字讓寸心隻覺得有一團火撞入她的心間,不但心髒劇烈的跳動著,胸口也一下子被炙熱的感情填滿,令她隻想立刻撲到大金烏的懷裏用力抱緊他,再也不要和這個此生最愛的男人分開。


    看到阿蘿眼中的感情濃烈得快要溢出來,生怕她情不自禁的大金烏及時按住她的肩膀低聲道:“跪好。”


    寸心隻得乖乖的跪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眸無辜的看著他,像極了剛出生的小鹿,一眼看去簡直能把心萌化。


    在場的眾仙忽然明白大殿下之前為什麽會說濟世龍女很乖了,這麽一看確實很乖啊,哪裏還有之前盛氣淩人的模樣。話說大殿下哪裏是沒有好好管教啊?簡直管教得太好了,一向囂張跋扈的濟世龍女在他的麵前竟然乖得跟小貓一樣,大殿下真不是一般人啊!


    玉帝眼見從來都很聽話的長子又一次為了那個女人違抗自己,氣急的叫道:“大金烏!你就非要跟朕作對嗎?”


    “兒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呐,你是不是對她動情了?”


    大金烏臉色驟變,下意識的想要說“沒有”,卻根本說不出口,自小就耿直得突破天際的大金烏根本就不會撒謊,隻得低著頭說:“兒臣一直都把阿蘿當做家人看待。”


    “哼,你以為朕會相信?把朕的禦劍拿來!”


    聽到玉帝的旨意,瑤池值官很快就將一柄仙氣繚繞的長劍恭敬呈上。


    玉帝拿起劍,將劍尖指向這個意圖違抗自己的大兒子,“朕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若聽話便還是朕的兒子,天庭的大太子,若是再違抗聖命就不要怪朕不顧念父子之情了。”


    對於這個開始不聽話的大兒子玉帝已經升起危機感,他的帝位來自妖皇帝俊,當年也正是迎娶了從後羿箭下逃生的金烏公主才順利成為三界之主,否則他一介凡人縱然苦曆一千七百五十劫終成正果,又如何從勢單力孤的仙人成為統禦六合,主掌八荒的三界至尊?


    對權勢非常看重的玉帝當年在十大金烏出世後便掐指算過,這個長子繼承了最濃厚的帝俊血脈,是帝位的最適合人選,所以玉帝對他非常忌憚,若非大金烏是他的親子早已動手除去,以絕後患。


    隨著大金烏的長大,玉帝也日益對他警惕,因為這個兒子的恭順才勉強容下他,然而當初大金烏為了秀蘿抗旨時玉帝便不想再容忍他,之後便一直找機會想要削他的神籍將之貶下凡間,後來九大金烏被楊戩殺死,玉帝對其他八個兒子的死悲痛萬分,對於大金烏的死卻是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今日大金烏忽然從敖春身上複生,玉帝對於這個兒子心情非常的複雜,若是大金烏還和以往一樣恭順聽話玉帝也想容下他,可他卻為個女人抗命,玉帝是絕對不會容許大金烏反抗自己,便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若當真不聽話他也不會殺兒子,隻會毀了大金烏的千年道行讓他再也無法修行。


    對於這個會威脅到自己的兒子,玉帝簡直恨不得立刻就毀了他,直接下令道:“大金烏!朕命令你立刻處決這個妖孽!”


    大金烏臉色劇變,當即就將頭重重的磕在地上,“請父皇開恩!”


    玉帝的眼中閃過一抹戾色,手中的禦劍對著大金烏的要害刺去,想要毀了兒子的金烏真元,隻有這樣才永遠不會威脅他的帝位,反正天庭又不差大金烏一口飯,他會把這個淪為廢人的兒子好好養起來的。


    大金烏聽到頭頂上方傳來的利刃破空之聲就知道不好,然而那是父皇親自下手,他根本就不能躲避,隻能承受下來。


    一旁的寸心眼看玉帝要對大金烏下毒手,當即就趴在大金烏的身上替他挨了這一劍,隨著寸心的慘叫,鋒利異常的禦劍從她的後肩刺入、從鎖骨穿出,看起來慘不忍睹,最糟糕的是那裏正好是寶蓮燈隱藏的位置,寸心鎖骨受創,當即就感應不到寶蓮燈的存在。


    在場眾仙見玉帝竟然意圖廢了大金烏都驚呆了,多大仇啊?這真是親兒子嗎?


    玉帝見自己捅錯了人,把劍抽出來就想要再一次捅向大金烏的要害,旁邊一直被李靖拘在原地的哪吒見此情景終於忍不住跑過去阻攔。雖然大金烏曾經逼死了他,一向鋤強扶弱的哪吒卻並不記仇,反而因為他對三公主的維護出現極大的好感,這個大笨豬雖然對他的姑姑不怎麽樣,對於三公主倒是沒話說。


    “陛下,那是你的親兒子,三思啊!”


    哪吒攔著玉帝叫道,其他的眾仙也一起開口求情,讓一直很看重臉麵的玉帝一時間倒是無法下手。


    大金烏聽到阿蘿的慘叫就知道她替自己擋了這一劍,急忙起身抱起她,看到她的肩上鮮血噴湧的慘狀眼睛都紅了,伸手在捆仙索上一扯就將捆著阿蘿的繩索扔到一邊,然後抱著她急切的叫道:“阿蘿,你怎麽樣?”


    “好痛。”


    寸心虛弱的靠在他的懷裏疼得眼淚都流下來了,臉色的血色也迅速褪盡,看起來就像一碰即碎的花朵,似乎隨時可能凋零。


    三界至尊使用的禦劍自然不是一般法寶可以比擬的,此時無數劍氣在寸心的傷處亂竄,讓她的肩傷縱然在拔劍後依舊有加重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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