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人送出去,回到審訊室反手關上門,再次緩步走近,看著鐵柵欄另一頭被手銬腳銬鎖死的吳正良,刀削般的冷峻麵龐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終於隻剩下他和他,沒有其他人的打擾,過去一切的醜惡都可以開誠布公的談了。


    單弋就這樣淡淡的注視著他,良久,突然風馬牛不相及的問出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


    知道他們所有人的動向,然後躲在陰暗處,看著自己一手促成的一切,看著無辜的人因為他,而逐漸走向偏離的人生軌道,然後露出嚚猾的笑。


    吳正良沒有抬頭,隻是用鼻子輕哼一聲,眼角微挑,像是在微笑,令人作嘔的偽善,“不懂禮貌的後輩,我也算是你半個父親呢。”


    單弋依舊表情淡漠,似乎絲毫沒有被激怒,然而手背處暴起的青筋卻泄露了他的真實情緒,冷聲道:“我和你沒有關係。”


    “不不不,有關係的。隻是你一點都不像你那個愛慕虛榮的母親。”吳正良終於抬起了他高貴的頭顱,眼中流露出一絲惋惜,“你很聰明,可惜卻不是我的種。”


    他幽幽的感歎一聲,絲毫不顧及單弋,自顧自的開始回憶,又像是故意要惡心他。


    “當年我和你媽媽就住在一個街區,從小就認識。我離開江城來到b市之前,她還答應會一直等我回來,可誰知轉眼就嫁給了你爸爸。”


    吳正良輕蔑的笑出了聲,斜眼看著單弋眼底冷厲的神色,繼續激怒他,“你媽媽當年不過就是看中了你父親的皮相而已,根本沒有多少真心,等我衣錦還鄉,與你母親再遇時,稍稍一勾手,不就乖乖的跟我走了?”


    他認為自己說的一點也沒錯。


    徐娟那個女人,他才走了沒兩年就按捺不住了,勾搭上單遠也隻是看中了他英俊的外貌,還以為單遠能給她多好的生活,卻沒想到自己嫁了個一無是處的男人,婚後清貧的生活徹底磨掉了她對單遠的那一點念想。


    而等他事業有成榮歸故裏的時候,直接倒貼過來,在他麵前哭訴。


    吳正良當時看著跪倒在自己腳下一臉梨花帶雨模樣的女人,心底在冷笑,麵上卻還要裝出一副深情痛心的假象。


    他如她所願的將她帶去了b市,給她買漂亮衣服,買各種各樣的奢侈品,讓她住大房子,然後在她為自己生下的一個繼承人之後直接了斷了她。


    被其他男人上過的女人,他才不會留著自己用,即使當初他視這個女人為朱砂痣白月光。而間接打破他曾經對美好事物幻想的那個男人——單遠——他照樣不會放過。


    單弋終於忍不下去了,麵對這樣一個衣冠禽獸,在情緒失控之前,他猛的轉身大步離去。


    卻在拉開門的一刹那對上了趁著夜色而來的喬晏。


    喬晏的傷口還沒長好,隻能小心翼翼的行動,但也不妨礙他來看看這個曾經害他一家的老畜生,如今的落魄處境。


    男人微怔,隨即反應過來,沒等大舅子開口,就已經猜到了他的來意,“吳正良就在裏麵,你有什麽想問他的盡管進去問吧。”


    ……


    吳正良瞅著來人,短促的哼笑一聲,“喲,今天是怎麽了,一個個的,都上趕著來問候我?或者說,你們是要輪流羞辱我嗎?”他無所謂的攤手,“來吧,我不會在意的。”


    “沒人想要羞辱你,你有今天完全是自找的。”


    喬晏扶著腰一步步靠近鐵柵欄,最後倚著欄杆而站,居高臨下,開始往他心頭捅刀子:“法院正在查封你名下的財產以及收繳所有的不動產進行變賣,用來補償被你迫害過的那些人和各家企業。”


    他麵無表情的闡述著,“又由於你涉嫌破壞市場經濟秩序、妨害社會管理秩序和各種貪汙賄賂,灰色收入款項巨大,所以你的錢,大概要被收繳了拿去造航母了。”


    “好歹也為國家建設出了份力,吳董事長,您應該會感到欣慰吧?”他譏諷道。


    “當然你的公司還在運營。畢竟吳氏還有其他股東的融資,涉及到了太多人,上頭也是要為群眾考慮的,不能為了查封你而讓吳氏的全體員工失業。”


    吳正良的臉色逐漸凝固,沉住最後一口氣冷冷的盯著他。


    喬晏始終注意著老東西的表情變化,眉稍微動,唇角彎成一個嘲諷的弧度,笑得張揚,“我不願意讓zf左右為難,所以我決定收購你的企業,並將你手裏的公司股份全部變現,方便法院清點財產。當然,我一分錢都不會少你的,隻是按照現如今的情況,這錢可能到不了你手裏了。”


    “你收購我的公司?”吳正良仿佛在聽一個天大的笑話,瞬間放鬆下來,滿心滿眼的不屑,“就憑你手頭上那個小小的娛樂公司?泡沫經濟堆積起來的企業,也想吞掉我?”


    “誰說是泡沫經濟?”喬晏笑著反問,隻是麵上的笑意不達眼底,“在你做春秋大夢的時候,我已經完成了多家公司的股權投資,趙家的公司已經掛上半個喬姓了,還有中娛,也馬上就要徹底改姓喬了。”


    “我告訴你,拚家底拚實力,我就從來沒輸過!作為喬啟威的兒子,我喬晏也從來就不是孬種!”


    “我還要你親眼看著,你一手建立起來的商業帝國,是怎麽被我一點點摧毀的。而你當年從我父親手裏奪走的,我要你加倍的償還!”他靠著鐵柵欄,居高臨下的蔑視著吳正良,一字一頓,“老東西,你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


    “沒有了公司,沒有了錢,沒人會幫你,老老實實在監獄裏度過你的後半輩子吧!”


    ————————


    一切看似在朝著塵埃落定的方向發展,然而永遠有一個人屬於不可抗力因素。


    吳正良被關押的第十一天的晚上,心髒病發作,保外就醫去往療養院的途中,被葉柏設計綁走了。


    漆黑的夜裏,遠離市區的某一處郊區廢棄工廠。


    空曠的廠房,隨地散落的雜物,以及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葉柏坐在唯一一張椅子上,悠閑的翹起二郎腿,打量著地上那個狼狽的身影,清清嗓子,下一秒,清越的嗓音的廠房內回蕩。


    “哎呀,我們終於見麵了呢。”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樣黑色的物品,捏在手心裏把玩,抬手間無意中露出手腕上猙獰的刀痕,觸目驚心,每一道,都代表著對自我生命的厭棄。


    葉柏看著被膠帶封住口鼻的吳正良,看著他因為呼吸不暢漸漸變為青紫的臉色,冷淡的嗤笑出聲,惡意嘲弄,“你也有今天!”


    望一眼廠房外濃黑的夜色,他突然露出一個玩世不恭的邪笑,放下翹起的二郎腿,慢慢站起身,硬質鞋底踩踏在水泥地麵上哢噠作響,在安靜的氛圍下,詭異的讓人心驚肉跳。


    “你應該聽說過我吧?”葉柏走到吳正良跟前,蹲下身,挑起他的下巴,桃花眼中掠過一絲狠戾,笑容寒意森森,“我這個人最喜歡用自己的方式懲罰那些不聽話的人,你是不聽話的嗎?”


    吳正良憋紅的臉上,是被羞辱後的震怒,夾雜著對眼前人的懼意。


    “今天是個好日子呢,”葉柏歪頭一笑,瀲灩的桃花眼中是嗜血的殺意。


    “你看。”


    他突然站起身,一把扯開自己的外套,精瘦的腰上,赫然綁著一枚黑色的炸.彈!吳正良的瞳孔瞬間放大數倍。人的求生欲開始發作,他在努力在地上挪動著,掙紮著,試圖解開身上的繩索。


    “我給你一個機會。”葉柏冷眼看著他無用的掙紮,在吳正良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神注視下,扔出手心的遙控器。


    “這是啟動□□的遙控,你可以選擇按下它,與我共度極樂世界。”他笑得不懷好意。


    吳正良死死盯著那枚遙控,突然使勁撲騰起來,向著遙控器靠近,一腳踩爛。


    “踩壞了呢。”葉柏故作遺憾的語氣透出一種病態的興奮,他再一次湊近吳正良的臉,微微一笑,突然從口袋裏掏出n個微型遙控器,對著他的臉砸過去,“我還準備了好多呢,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吳正良偏頭閃避著他砸過來的硬物,一張老臉怒氣浮現,眼底深處卻是絕望。


    “我原以為你還能苟一陣兒,卻沒想到你這快就被人抓到了把柄。”葉柏用手指鉗住他的下巴,強迫他對上自己輕蔑的眼神,“你不是有錢嗎,你不是有人脈嗎,怎麽就這麽快被抓了呢?”


    “哦……我忘了,喬啟威的兒子正在想方設法的吞掉你的企業呢,沒有了公司,你就什麽都不是了!”他忽的再次變臉,同時狠狠甩開他的頭,將碰過他臉的手指在他衣服上用力擦幾下,麵露嫌惡,“老東西,你可真窩囊!”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空曠的廠房隻剩回音,安靜的夜裏,能隱約聽見一陣急促的警笛聲。


    “來的還挺快。”


    葉柏嗤笑,直起脊背,慢條斯理的整理著自己的衣襟,又拿起地上的酒瓶灌下一口,辛辣的液體順著喉管留下,一瞬間的恍惚中,他似乎看見了少年時期的自己。


    ——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孩,那個雙手未曾沾染鮮血的小男孩,還有……他的父親。


    他沒再看地上的人,喉結滾動間,一句低低的感歎脫口而出,不知是對誰而說。


    “下輩子別做人了,投胎畜生道吧。”


    葉柏聽著越來越靠近的警笛聲,沒有一絲預兆按下手中的黑色按鈕——“砰!”衝天的火光點亮大半個夜空,一朵蘑菇雲緩緩升起,轉眼被深重的夜色吞沒。


    隔著將近一百米的距離,單弋雙手抱臂倚在車旁,看著那棟爆炸後燃起熊熊大火的廠房,黝黑的眼裏倒映著衝天的火光,似乎有淚光閃爍。


    終於,都結束了。


    (全文完)


    第111章 番外


    晨光熹微,曉星隱去,由魚白色變成暗藍色的天光,終於又變成明朗透藍的顏色,青白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霧交融在一起,讓遠方的天幕縹緲得不真實。


    這是初秋的早晨,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夏天,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朝陽透過碧紗的窗簾,不偏不倚的撒在女孩瓷白的臉蛋上,喬奈懶洋洋的睜開眼,睡眼迷蒙間,近距離的對上一雙深邃的冷清眉眼。


    “你怎麽還沒去上班……”


    “唔?”男人低笑一聲,伸手從她頸下穿過,讓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順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耳垂,“你睡傻了吧,今天是周六呢。”


    對於單警官來說,早晨剛醒的女朋友才是最好玩的,處在暈乎狀態的喬奈任他搓扁揉圓,使勁欺負都不會反抗。隻會嘟著嘴迷迷瞪瞪的望著他,眼睛裏可能還會含著兩泡淚。軟萌的就像一個小天使。


    但前提是得讓她自然醒,如果非要吵醒她,那她就會暴走,給一個打火機就敢去點煤氣罐的那種炸毛狀態。


    周六啊……


    喬奈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也不管在自己臉上揉捏的那隻大手,努力掙紮著起床。


    她剛坐起身,後背就貼上來一具溫熱的男性軀體,單弋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勾著她的脖子湊過去親了一下她的眼睛,低啞的嗓音繾綣柔和,“今天不賴床了?”


    “我難得早起一次,你不表揚我還質疑我的信念?”喬奈一爪子糊他臉上,掙紮著要從他懷裏滾出來。


    餘光瞟見他赤.裸的上半身,緊實的胸肌和八塊整齊漂亮的腹肌很是勾人。她摸摸自己發熱的鼻尖,挪開視線——操,不能再跟他耗下去了。


    深知這男人一貫的秉性,他今天不用上班,繼續呆在床上估計就不用起床了。


    單弋抱著她不鬆手,反而錮緊了她的腰,附在她耳邊一下下親吻著她的耳垂,是情人間最溫柔的呢喃,卻不是她想象中的求愛,“寶貝兒,今天帶你去個地方,好不好?”


    “去哪兒?”她蹭開屁股坐著的被子,側過頭來看他,眼波流轉間,眸子裏瀲灩的水光動人,單弋心頭劃過一抹悸動,抬手撫過她額前的劉海,薄唇微微勾著,卻還要保留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


    兩個小時後。


    兩人並肩站在刑偵局後操場的高台上,喬奈望著遠處占地麵積廣闊的射擊訓練基地,眼中閃過一絲興奮,晃著與單弋相牽的那隻手,仰起的小臉上是寫滿了躍躍欲試。


    “你不是一直想讓我教你射擊嗎,今天帶你來場刺激的。”單弋率先開口,抬手遙遙一指,“整個b市,除了軍方那邊,幾乎不存在比這裏更正規的場地了。”


    喬奈興奮的同時理智也沒有喪失,她猶豫著開口,“可是,我是個外人,占用你們的訓練場和資源,是不是不太好?”


    “沒事兒,還有我在呢,我看著你就沒問題。”單弋拉著她走下高台,穿過大半個操場,進入射擊場。


    周末這裏沒什麽人,隻有幾個管理人員巡邏和守著倉庫,單弋把槍和子彈拿過來的時候,喬奈已經快抑製不住自己的激動了。


    “這是真槍嗎……”她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槍身,表麵上卻還要努力裝出一副見過世麵的樣子,學著電影裏老司機的動作狀似沉穩的掂了掂重量——好重啊,手腕好酸……


    單弋好笑的看著她,迅速將子彈組裝好,拍拍她的小腦袋,嗓音低沉含笑,“我們平時進行的都是實彈練習,你說這是不是真的?”


    “過來吧,我教你打。”


    有刑偵重案處一把手的親自教導,喬奈上手得很快,不一會兒就掌握了基本的射擊姿勢。


    “兩腿再張開一點,不要並攏,上半身微微前傾……”單弋把住她的腰,一點點矯正著她的持槍姿勢,“姿勢如果不規範,不僅難以命中目標,還很容易被射擊產生的後坐力傷到。”


    單弋低頭看著女孩如臨大敵的模樣,抿開一個微笑,低聲安撫道,“別緊張,我帶著你。”


    喬奈能感覺到自己被身後的男人整個圈住,鼻端縈繞的是他身上清冽的氣息,握槍的雙手被他覆蓋著,漸漸收緊的力度令她的緊張瞬間煙消雲散。


    “三,二,一——”


    耳邊是他沉著冷靜的倒數聲,隨著“一”的脫口而出,她呼吸一滯,透過隔音耳罩還能聽見那一道穿透力極強的槍擊聲。


    喬奈下意識的朝單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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