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聽得氣的快把自己憋死了,可他身邊那些學子偏偏附聲應和,一雙雙眼睛像豬油一樣黏在她身上,看的她隻惡心。


    她把他們細細瞧了,轉身就走,卻被他們圍住,你一言我一語的:“任小姐可真是無趣的緊,玩個牌又輸不起。”


    石榴聽得生氣,她原就不想和他們玩得,昨夜做了夢,夢見家裏著火,她思來想去也不知從哪裏抽絲剝繭,忽想到這鳳嶺山上來的少男少女背後的家族在整個順天府裏都頗有名望,想著和他們打好關係找找到底有什麽線索。


    任府不可能院內起火,因為有前車之鑒,府邸裏的建築多為石製,每個院子外都有井口,若是院內起火根本不可能將整個任府燒的幹幹淨淨,隻可能是有人要害他們,將井口堵上了,蓄意縱火。


    那又會是誰?


    任老太爺早已引退,父親雖然位至大理寺少卿,說話易得罪人,可他手裏到底沒有多少實權,便是招致人嫉恨,也不會狠到縱火殺人。


    所以石榴想用自己的法子打聽一些各類小道消息,而對這最好的法子便是和他們玩到一道去。


    誰知貓兒吃糍粑,脫不了爪爪,消息沒討到,倒是把自己給套牢了。


    任霽月皺著眉頭看著,他有意和任石榴保持距離,可誰知道她從來都不是個安分的,又惹了麻煩不知從哪脫身。


    站在任霽月身邊文書麵目普通的男子乃是戶部侍郎的庶子姚坦之,他頗為感興趣的作壁上觀。聽說任霽月是任老爺子的外室子,在任府中處境尷尬,如今他的侄女被人戲弄了,他該怎麽處?


    是當個烏龜王八蛋裝作沒看見,還是強撐個君子去解圍。


    聽外道消息說,他們關係怕還沒有好到能救急的程度。


    正偷著笑,卻見任霽月將書揣在懷裏,扒開人群,對上江鳴鶴戲謔的臉,抱了抱拳:“內侄貪玩,若是做錯了什麽讓公子誤會的,我身為她的叔叔,必替她向你賠罪。”


    石榴覺得委屈,她哪裏開罪了別人,明明是別人故意挖坑讓她跳。


    她一鼓氣,剛要伸手扯住任霽月的袖子,卻被他溫熱的大掌握住,壓了下去。


    江鳴鶴怎麽會不知道他是誰,既然能上這鳳嶺山聽大儒講課的人,必然都出身名門望族,得罪不得。可今日柴火已然架得這麽高,再拆台下去怕是自己的臉麵都要掃地了,於是逞強說道:“有什麽開罪不開罪的,大家都是朋友,玩玩而已,難道任小姐輸了,我還真的會威脅她嫁我麽?玩笑罷了。”


    他說是這樣說,可任霽月也知道,若是這件事傳出去,指不定得給石榴帶來多大的痛苦。一個女人家若是處在風口浪尖,順天府的婦人們的唾沫便可毀了她一輩子。


    任霽月斂了斂眉,嘴角崩的有些直,看上去臉黑的像塊炭一樣,江鳴鶴心裏咯噔一聲,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惹怒了他。江鳴鶴腦子轉的飛快,想要怎麽下台既不掉自己的麵子又不失和氣,卻聽任霽月道:“江公子,鄙人對馬吊牌也略為研究,不如我帶內侄玩後麵的三盤如何,若是我輸了便任你處置,若是我贏了。”他輕輕笑笑,有些靦腆。


    江鳴鶴順著梯子下來,忙的扯起微笑:“若是你贏了,我也隨你處置行不行?”


    “好。”


    石榴心裏有些沒底,她抬頭便看到江鳴鶴笑的春風拂麵。開玩笑,整個順天府誰不知道他是個混子,讀書練武沒用,鬥雞走馬樣樣精通。小叔叔要和他賭,明顯占得是下風。


    任霽月的手很暖,握住她沒沒有鬆開的意思,她小心的瞅著他,搖了搖被他牽著的手,任霽月神色一頓,頗不自在的鬆了開來。


    眼神也有些躲閃:“怎麽啦?”


    奇怪,小叔叔是傷風了麽,怎麽聲音也有些喑啞。


    石榴貼過去,任霽月感到那嬌客貼過來,隻覺得脊柱就繃直了。石榴撇了撇嘴,說道:“小叔叔,你別和他賭,他是個紈絝子弟,你跟他賭必然吃虧。”


    原是擔心他,任霽月心裏一鬆,搖搖頭:“不礙事。我也會。”


    石榴吃驚的瞪大眼,仿佛不敢相信,她左看右看,小叔叔都是一副隻會讀書的呆子,怎麽還會這些?


    任霽月抿下嘴角的弧度,聲音有些小,可石榴卻聽得很清:“小的時候生活不好,我什麽都學了一點。”


    他的話語坦蕩蕩的,一點委屈也沒有,可石榴聽得鼻子很酸。想到自己初期那般戲弄他,被他修理可算活該了。


    江鳴鶴已經坐在桌子的另一頭,為了確保公平,洗牌發牌都由山上的雜仆來做。任霽月從容不迫的坐下,目光坦蕩,這倒是讓江鳴鶴感覺發慌。


    馬吊牌一共四個人打,除了任霽月、江鳴鶴,他們又拉了兩人作陪。每人先取四張,剩餘八張放在桌子上。石榴站在任霽月身後,一看到他的牌心裏就咯噔一聲。


    壞了,運氣這麽差。


    石榴焦急的攪著腕邊的狐狸毛,這些小動作落在江鳴鶴手裏,他眼底得意更甚。抬頭去看任霽月,隻見他眉目仍是那般從容,不知是胸有成竹,還是打腫臉充胖子的多。


    任霽月瞄了眼手裏的牌,沒什麽感覺,將它合攏握在手裏。


    馬吊牌的玩□□流出牌、取牌再比之大小,任霽月牌雖然不好,但運用田忌賽馬的方法,剛剛和江鳴鶴吃平,石榴心跳如雷,在做的每個人手裏都隻剩下兩隻牌,若任霽月這次贏了,最後便是輸也和江鳴鶴吃平,若是輸了,隻能壓最後一把了。


    江鳴鶴抬頭,看著任霽月,將手裏的“千萬”打了出來。這是馬吊牌裏第二大的牌,他從站在任霽月後麵的同伴中看到,任霽月手裏有的是“百萬”,還有一張露了點花色,應該是“六十”,江鳴鶴手裏還剩一張“千萬”,這一盤任霽月必輸。


    他藏不住興奮,打下手裏的“千萬”,而後推了推桌子站起來俯視他:“你輸了。”


    石榴心立馬墜在深海裏,腦袋也嗡嗡的,定睛一看,任霽月出的果然是“百萬”。


    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任霽月還是風輕雲淡的,好像並不在意,說:“還沒完呢。”


    江鳴鶴隻想笑,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裝?


    他出最後一張“千萬”:“如何,服不服輸?”


    任霽月的最後一張牌闔在桌上,待他剛掀起那牌的邊角,石榴的心也陡然被揪住!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 這場戀愛遊戲 小叔叔先動的情


    第17章 浮生亂


    任霽月的最後一張牌闔在桌上,待他剛掀起那牌的邊角,石榴的心也陡然被揪住!


    “六十。”江鳴鶴差點把心裏的答案叫出來。


    可牌一起開,場上便安靜下來了。


    任霽月淡淡掀開:“尊萬萬貫”。(尊萬萬貫在馬吊牌中類似於紅joker,千萬類似於黑joker,其他的依次類推。)


    江鳴鶴渾身的血瞬間被凍住,他死死的盯著那張牌,不敢置信道:“不是六十嗎?怎麽會是尊萬萬貫?”


    任霽月笑笑,站起來斂了斂袖子:“江公子我們和了。”


    江鳴鶴立馬炸毛,指著他的鼻子:“你出老千,你手裏的那張牌明明是六十,怎麽會變成萬貫?”


    他說第一次時聲音小,旁的人都沒怎麽聽,如今一嚷嚷,誰都知道自己偷窺了他。


    任霽月十分和氣的偏偏頭,好整以暇道:“哦?江公子你怎知我手裏的是六十。”


    看到這石榴怎麽會還不明白,她氣得嘴都要歪了,盯著江鳴鶴:“好啊,我是說自己怎麽一直輸,一直輸,原來是你在作弊,說,後麵給你傳消息的人是誰。”


    江鳴鶴梗著脖子:“誰作弊,誰?誰看見了啊。”


    石榴氣得要死,這人都到了這步還強的像頭牛。


    而任霽月繼續問道:“如此,江公子還要和我玩牌麽?”


    還玩什麽,這人一看就是老千中的高手,不知道在市井裏混了多少年才練的這樣的功夫,如今他肯和自己吃平,已經是不想鬧得太難看,在賭下去,江鳴鶴定然輸的連褲衩都不剩。


    班門弄斧的後果便是惱羞成怒,江鳴鶴掀開椅子:“不玩了,不玩了,就當我們吃平了。”


    任霽月滿意的點點頭,接著問:“那剛才打的賭。”


    江鳴鶴窩的心口疼:“自然也不算數。”


    如今可好,他在大神麵前打臉充胖子,以後還怎麽在公子哥堆裏混?一想著,便覺得前途暗淡,恨不得自裁算了。


    人群散去,琉璃塔也漸漸安靜下來。山中食肆和澡堂都在另一座相近的山頭,牌玩過之後都便去吃飯了。


    任霽月捧著書上樓欲要把剛才的書溫一溫,石榴亦步亦趨的跟在他進了屋,自顧自的坐在桌邊。


    論誰被一個貌美女子直勾勾的看著心裏都會不自在,何況自己還對著她有了些許不可明言的心思。


    任霽月垂下鴉羽般翩躚的睫毛,指腹輕微摩挲著書頁道:“你跟著我進來幹什麽?”


    石榴隻覺得他是小叔叔,是親人,哪裏會對他有防備之心。加之他剛剛贏的漂亮,更是對他崇拜的緊,於是撐著腦袋眨眨眼:“小叔叔,你太厲害了,你能跟我說說你是怎麽變得牌麽?”


    她看的可清楚了,小叔叔手裏那張牌的花色分明是“六十”,怎麽一眨眼就變了呢?


    混正是看不進書了,任霽月將書放在一邊,淡淡道:“我沒變牌。”


    怎麽可能,石榴絕對不信。


    任霽月頗有些無奈:“我真的沒有,我隻是知道他有同夥,故意讓他們以為我手裏留的牌是六十。”說罷,他抬起自己的指腹,上麵貼著一角的花色,正是六十。


    石榴簡直更是對他福氣,難道他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早就知道江鳴鶴再作弊。


    像是知道石榴想的,任霽月先替石榴倒了杯茶,鳳嶺山的茶葉那是今年早春出的君山銀尖,茶水清香,捧在手裏更是覺得通身暢意。


    任霽月也給自己倒了杯,抿了口說:“我小時在市井裏長大,為了混口飯吃哪個疙瘩都去了,看的多了瞧瞧他們的眉眼就知道事有妖蛾。”


    很明顯任霽月不打算將自己過多的往事告訴她,他將話頭掐斷,茶杯磕在桌子上,盯著她,頗有些訓斥道:“你也是,多大的人了還同他們胡鬧,要是弄出個什麽名堂,要我怎麽和大哥和嫂嫂交待?”


    他的語氣相比於之前,明顯軟和了不少,石榴自然聽出來了,她原是想和他們結識,以後有什麽消息起碼也能先知道,哪知自己卻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她這些小手段、小心思自然逃脫不了任霽月的法眼,不然以前沒看她去纏別人玩,如今卻像個狗腿子一樣巴巴的貼上去了。


    隻聽任霽月道:“你要結識人家我不說你,雖然我們還在山上讀書,可隻要有人的地方終究還是個名利場,你是女子,又沒有什麽出眾的本領,去結識人家讓別人怎麽交心的同你玩?頂多是看著大哥的份上,對你禮遇有加,可終究不會平等待你。這歸咎到底還是說明,你得有自己的閃光點,讓他們知道結交你對他們有利。我的話雖然庸俗勢力了些,可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若是以前,石榴定然覺得任霽月在諷刺她。可同他認識了這麽久,發現他人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壞,相反有時候說話雖然難聽但很實在,這倒是讓石榴對他有了很大的改觀。


    石榴聽過他的話,細細思忖,覺得是這個理兒。可她一個女子能有什麽本領讓人刮目相看?


    說自己能未卜先知?


    別傻了,自己如今都一身臊,哪裏還能當出頭鳥。


    說讀書吧,她是女子,書讀的再多、學識在淵博也不能入朝為官。


    難道她這一輩子必然隻能拘泥於內宅了麽?


    已至傍晚,山中霞光頗多,濃墨重彩的撒在屋子內,平添幾分迤邐葳蕤。任霽月坐在石榴邊,越是看著她,心裏那種難以抑製的情感越生的濃。剛才不經意握住她的手,是那樣的柔滑,讓他心裏有些別扭又有些期待。


    他生了一種執妄,若是這種難以啟齒的情感石榴也有,那該多好。


    他尋覓似的去看她的眼,隻見她眼神清明,分明一份越界的情義也沒。如此,他又是心如刀割,隻覺得自己步步錯,可還好,錯的不遠,若是能及時損止,那也是極好的。


    打好了注意,當下他便下了逐客令:“時間不早了,想來你也餓了,先去吃飯吧,我待會來。”


    石榴聽了,點點頭提腿就走。


    任霽月就坐在他身後,眼裏有貪念也有一些未能壓製的情絲。可石榴卻不知,從未回頭。


    任霽月閉眼,任自己揮刀弄斧將自己心坎裏鑽出來惡之花除卻殆盡。


    **


    山中的日子依舊枯燥無聊,昨日已玩了牌,今日便真的得老老實實地聽課。


    宋仕廉有一種魔力,他手無縛雞之力也從未嗬斥過學生,可他上的課從來沒人敢逃。


    也沒有敢在他眼底下撒謊,他的眸子太空,好像能裝下這渾莽的三千世界,你的一切欺騙在他的麵前都無處可藏般現形。


    石榴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改變那已然窺見的命運,若是直接和府裏的人說搬家也不大可能。任家的人世世代代都在這座宅子裏出生、成長直到死亡。若說換宅子定是沒人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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