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二太太看著賈母說:“姑太太,湘雲從會坐,就常被您接到這府裏教養,一年有大半的時間在您跟前。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兒,您老看,該怎麽辦?”


    賈母看向王夫人,王夫人幾乎要彩雲和金釧拉著肩膀,才能不從椅子滑下去。賈母歎口氣:“這小孩子家家的,說說笑笑的,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姑太太,這寶玉已經有了屋裏人了,還能說是小孩子嗎?”


    賈母無話可說。


    史三太太就對賈母說:“姑太太,事到如今,您也是史家姑娘,要是湘雲就這樣算了,這史家姑娘就再沒有名聲可言。所以,一是就此勒死在瀟湘館,二是給他二人定了婚事。”


    王夫人聽說給寶玉訂湘雲,趕緊說:“娘娘已經給寶玉訂了婚事了。”


    史二太太的眼睛就立起來,“你家寶玉已經訂親了?那還大晚上的帶通房丫頭,往史家姑娘的屋子裏鑽?賈家和史家有仇嗎?”


    王夫人被史二太太的氣勢,壓得往椅子上縮了縮,幹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史三太太就對跟著自己的人說:“去,叫湘雲勒死自己,然後咱們抬著湘雲的屍首,去今上麵前打官司,一定給她爭了這口氣。”


    賈母趕緊叫人攔住,嘴裏說著再商量的話。雖然湘雲是她的娘家侄孫女,但與黛玉比起來,就遠了一層。寶玉將來隻能從文。就是林如海已經過世了,他還有那些同年呢,以後寶玉出仕,還是能借到林如海的餘蔭。湘雲無父無母,命格太硬,她隻是憐惜侄孫女,才經常接過來,也是敲打侄子侄媳婦,莫要慢待了這孤女。現在同意王夫人訂婚寶釵,是看穿了娘娘,就是有機會幫寶玉,也得寶玉自身有本事。那周貴妃那麽得今上寵愛,其父也隻得了個五品的虛職,更別提她的兄弟了。與其想著出仕以後的事兒,還是先應該找個能攏著寶玉、讓寶玉好好讀書、早日得了功名的穩重人。這人選,寶釵是最佳的,比黛玉還合適。


    現在被侄媳婦逼著,要把湘雲訂給寶玉。那怎麽行!湘雲那貪玩的小孩子性子,怎麽能督促寶玉用功,還不得攪合的玩到一起了,毀了寶玉的一輩子了。


    幾個女人正在磨牙,前麵史家兄弟找到賈政這裏。忠靖候和保齡候直接問賈政,“存周,你我表兄弟多年,可有什麽對不住你的地方?”


    賈政趕緊表態,“政多年來得二位表兄相助,不知凡幾,何來這麽說話?”


    保齡候就說:“存周,那昨晚寶玉的事兒怎收場啊?”


    賈政發懵,”昨晚的事兒?”昨晚不是寶玉吃自己屋子裏的丫鬟嘴上胭脂,被王夫人逮著了嗎?關史家什麽事兒呢?


    忠靖候和保齡候看賈政的樣子,就知道這迂腐的賈政假正經,根本不清楚昨夜發生了什麽。心下同情姑母養了這麽個廢物兒子,活了一把子年紀了,家裏那點事兒還抖落不清楚,還想在朝堂上有作為?做夢還快點。唉,姑母也是的,什麽眼光,把那麽有能耐的賈老大給趕出去,把這麽個慫包當寶貝。


    忠靖候不耐煩,“既如此,咱們往後頭一起去見老太太。”


    賈政還和二位表兄客客氣氣地說:“好,好。二位表兄請吧。”


    三人來到賈母的院子,賈母聽說二個侄子聯袂而來,心下叫苦,還是得讓人進來。當初史家老大去世,賈母支持老三得了侯爵,想的就是,老三借他的力量得了侯爵,定會對他額外尊敬,甚至惟命是從。沒想到老二一氣之下遠赴邊關,憑軍功,九死一生也得了侯爵。這些年賈母在榮國府說一不二,和娘家這二個有著侯爵的侄子也有關。


    賈母想這老二來了,必然會把多年前的氣,借此事發泄出來。


    史家兄弟原來隻知道那婆子一早傳信的內容,現在聽自己太太說寶玉帶通房丫頭的種種,忠靖候一拍茶幾,“把那寶玉叫來問問。”又吩咐自家的丫頭,“去,把湘雲也叫來。”


    王夫人怕忠靖候害了寶玉,攔著人不讓去。


    忠靖候冷笑,“賈王氏,你把心放肚子裏好了,我不會動你的鳳凰蛋。”


    寶玉被人喊到賈母的院子,見了一屋子的長輩,乖巧地給個人行禮,然後就被賈母叫過去,摟在懷裏。


    史二太太對寶玉說:“寶玉,昨晚的事兒,你想怎麽辦?”


    寶玉有些疑惑,昨晚的事兒,太太打了襲人,今早老爺說讓他好好用功,以後晚上先回太太屋裏,還有什麽怎麽辦?!


    史家老二夫婦看寶玉那憨樣,忍不住歎氣,就這樣還寶貝的不得了?


    “寶玉,你昨晚帶通房丫頭,去湘雲房裏可有這事兒?”忠靖候直接問寶玉。


    寶玉被忠靖候的氣場,嚇得說不出來話,畏畏縮縮地往賈母的懷裏躲,不敢正視忠靖候。


    “說。有沒有?”忠靖候拍桌子一聲大吼,殺氣四溢。


    寶玉一抖,嚇得臉色發白,“有。”


    “那你想怎麽辦?”


    寶玉眨巴眼,什麽怎麽辦?他帶襲人去湘雲屋子不是一天二天,要怎麽辦嗎?


    史二太太說:“寶玉,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個男子帶通房丫頭,在晚上去湘雲的屋子裏,隻有二條路好選,一你娶了湘雲;二你們賈家現在就勒死湘雲,咱們去聖人麵前打官司。”


    賈政磕磕巴巴問王夫人,“寶玉何時有了通房?”


    寶玉低頭不吭聲。忠靖候拍桌子吼,“寶玉,你娶不娶湘雲?”


    寶玉抬起頭,“不娶。”雖然和湘雲一起玩很好,但他隻想和林妹妹在一起。


    門外的湘雲聽到寶玉幹脆的回答,推門進來,“寶玉,你不想娶我?”


    寶玉看著湘雲搖搖欲墜的樣子,眼淚撲簌簌滴下來,“雲妹妹,我從來當你是我的妹妹,和三妹妹、四妹妹一樣。”


    “那林姐姐呢?”


    提到黛玉,寶玉像看到眼前出現的最美的一切,神魂俱授,喃喃道“林妹妹,林妹妹,對呀,我要娶林妹妹。”


    湘雲大喊一聲,“寶玉,好,好。”對著牆邊的花瓶撞去。


    “湘雲。”屋子裏的人嚇得大驚失色,離得太遠,眼看著湘雲撞到花瓶上,嘩啦一聲,花瓶粉碎,湘雲一頭一臉的血,倒在那了。


    第102章 紅樓102


    102


    鳳姐神色饜足地看平兒帶小丫頭擺早餐,等著賈璉一起吃。自從賈赦開始揪著賈璉早晚練習, 半年下來, 賈璉也不再抱怨辛苦, 精氣神一天強過一天。


    平兒看鳳姐那神情, 知道鳳姐今天的心情好,趁機也上來捋二把虎須。“奶奶, 夏天的衣裳料子,聽說送進來幾匹繚綾, 顏色不是往日的那般單調呢。”


    “是嗎?一會兒讓她們都拿進來看看, 你有喜歡的, 就歸你。”


    “奶奶,院子要打發出去的, 奶奶看什麽時候合適?”


    “你和吳新登家的說, 讓她多找幾個牙婆, 多要點十歲以下的,咱們自己慢慢教。順便把要打發的交牙婆帶走。”


    平兒應了。“昨天奶奶進宮, 鼓樓大街的那家首飾鋪子遞了帖子進來,要送了新款式給奶奶看看。”


    “讓她們過幾天再來, 今天會試發榜,要去張家道喜呢。”


    平兒說了一堆的繁瑣事兒,鳳姐一點兒也不見煩,等到璉二收拾好了出來, 三人坐下用餐。


    “二爺, 今天會試發榜呢。”


    “嗯, 父親早早就打發人去看榜了。等出榜了,你先過去,我得等晚上再過去了。”


    “二爺現在可真是忙啊。”


    “可不是,早也忙,晚也忙,夜裏還忙。”璉二趁機斜睨著鳳姐撩,“你家爺要熬成人幹了。”


    “去!沒個正行。”


    “平兒,你看看你家奶奶,啊,這回子就讓我去,去哪兒?”


    平兒不搭理他夫妻二人的耍花槍。悶頭吃自己的早飯。


    璉二又不甘心去撩平兒,“平兒我去你哪兒唄,好平兒,你收留你家二爺吧。”


    平兒給鳳姐夾菜,嘴裏說賈璉,“二爺,我和奶奶是一夥兒的。”


    自從王嬤嬤告訴鳳姐,平兒問她要絕子湯喝了,鳳姐就知道自己是沒法把平兒打發出去了。隻好捏著鼻子,告誡自己:這裏是封建王朝,沒了平兒,怕也會有其他人。在這侯府裏,自己是唯一的女主人,不用怕在紅樓裏出現的、前腳鳳姐立威,後腳平兒踩著鳳姐,收買人心說情的事。而且留著忠心耿耿的平兒,用好了,內外通殺。還可以泯然眾人,不顯自己妒婦的底色,這才是過好自己的小日子,該做的打算。眼睜眼閉地,在自己月子期間,由著平兒伺候賈璉,權當是一個會走會說的充氣娃娃了。


    賈璉見撩不到平兒,鳳姐也隻是看他笑話,遂笑笑說正經話,“戶部的事兒真多,上個月請了幾天假,這個月不好再請了。”


    “人家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二爺這是一入戶部事如海,從此永璉不見人了。”


    可把賈璉笑的,“平兒,你看看你家奶奶,能耐了呢。”


    “二爺,現在奶奶每天可都跟著瑩兒的女先生讀書呢。”


    “那是,你家奶奶到時候考個狀元,閃瞎你倆的眼。”


    三人說說笑笑,用了早餐。璉二和鳳姐一起去看還在呼呼大睡的兒子,賈璉捅捅兒子胖呼呼的臉頰,孩子咧嘴要哭,奶娘趕緊去拍了幾下,安慰孩子繼續睡。


    鳳姐揪著璉二的衣袖把他拉出來,在他肋下掐了一把,嗔怪道:“二爺,孩子睡的好好的,你捅他幹啥?”


    璉二“哎呦”一聲,往側後躲,“鳳兒,你這是要謀殺親夫還是要給你兒子報仇啊?!”


    奶娘出來,向他們夫妻擺手,二人趕緊捂嘴悄悄離開。平兒看二人的樣子,走過來解恨,“該!”


    賈璉和鳳姐立時找到說話點,都指著對方說:“都是你慣的。”


    二人異口同聲,平兒看他倆哪樣兒,撇嘴,“二爺,時候不早了,該走了。”


    鳳姐和平兒又給賈璉整理下衣服,檢查他該帶的荷包、配飾等等,送賈璉出去。璉二回手在鳳姐的臉上,佯裝使勁兒地扭一把,“等二爺回來收拾你。”賤笑著走了。


    鳳姐和平兒笑笑,二人去議事的花廳,見黛玉已經帶紫蘇、雪雁等丫鬟婆子到了。鳳姐就問黛玉,“表妹,今天有什麽特殊的事兒沒有?”


    黛玉搖頭。


    鳳姐說平兒,“你趕緊讓針線房和庫房,把今年夏天的稀罕料子都搬來,這點家務事處置了,咱們好看衣裳料子了。”


    平兒帶人走了,鳳姐看黛玉處理家事。鳳姐發現黛玉板著臉,端著架子的小模樣,可比她傷春悲秋的、見風流淚的哭哭啼啼樣子順眼多了。好好培養培養,怕是個豐兒第二呢。


    有鳳姐坐鎮,黛玉照章行事,回稟事宜的管事媳婦也知道好歹,沒突發事情,姑嫂二人很快就處理好家事。二人閑坐喝茶,鳳姐問紫蘇:“表姑娘屋裏的人可還聽話?”


    紫蘇上來回話:“奶娘,姑娘屋裏的人都聽話著呢。”


    鳳姐對黛玉說:“不聽話的早早打發了,免得帶壞風氣了,再攆就遲了。”


    黛玉點頭應了,和鳳姐說起給瑩兒請的女先生。“蘇先生的琴彈的好,畫也好,字寫的也好。要是大姐姐還在,說不定還能和蘇先生對弈,看看蘇先生的棋藝呢。”


    鳳姐點頭。說起蘇先生,鳳姐就打發人去和蘇先生說,今日自己不去她那裏聽課了,讓她帶瑩兒複習就好。


    因為瑩兒還小,每日上午巳時和下午申時各學一個時辰,鳳姐也和瑩兒一起上課。黛玉處理完了家事,多是去找蘇先生聊天、解惑,有時候瑩兒上課,黛玉也會去聽。


    那蘇先生是和鳳姐前身、往來了幾年的牙婆推薦來的。說是江南人,也是世家大族出身,遺憾的是出嫁後三年無所出,婆婆要給兒子迎二房,蘇先生要納妾,正值都不肯讓步的僵持之際,蘇先生的夫君遇到意外去世了。婆婆趕蘇先生出門,蘇先生也不想回娘家看嫂子們的臉色,就帶著奶媽和貼身丫鬟來了京城做教書先生。在京城十幾年,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自從蘇先生來侯府,黛玉和瑩兒慢慢從不得見迎春的哀傷裏走出來,每天跟著蘇先生學習。連鳳姐也覺得這古代的才女,琴棋書畫俱都拿得出手的,也是一門謀生的好技能。每年四季衣服,包主仆三人吃住,還要一百兩銀子的束修,年節還有額外的封紅,比外麵那些一般掌櫃的也不少賺。


    打聽明白蘇先生的底細,又問過既往蘇先生教學的人家,鳳姐待遇優厚地聘了蘇先生。拿出中考、高考的勁頭,和瑩兒一起上學,開始漫漫數年的琴棋書畫的修習。


    平兒帶了針線房和庫房的管事媳婦,把才進的夏季衣料,擺了滿滿的幾桌子。鳳姐對黛玉和平兒說:“你倆快去挑,不然等我喝過茶,就沒你倆的了。”


    黛玉嘻嘻笑著跟著平兒去選衣料。一會兒,雪雁抱著黛玉選的放到一邊,平兒也把自己看中的挑出來了。鳳姐先看了二人選的,又去衣料堆裏,把天青色的、和淺碧色的繚綾給雪雁,“拿去給你家姑娘做夏天的裙子,涼快。”


    黛玉剛剛就看好這繚綾,想著自己守孝,這顏色正適合自己,可考慮到繚綾的價格,就沒選。沒想到鳳姐給了自己,黛玉心裏感激,對鳳姐做了個福禮,“謝謝嫂子。”


    “唉,表妹還是和我外道啊。”鳳姐故作憂傷。


    黛玉就抱著鳳姐的胳膊晃,“那不謝了。不謝了。”


    “不謝?下回沒了。”


    鳳姐成功地逗出黛玉的新表情,換回平兒嬌嗔,“奶奶就喜歡逗表姑娘了。表姑娘,咱們不搭理她。這邊喝茶。”


    黛玉還抓著鳳姐的袖子晃,“好,好,下回還有。快饒了我的衣袖吧,袖子要給你揪下來了。”


    黛玉聽說還有,笑著示威地和鳳姐立眉毛,跟平兒喝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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