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以後你就把李家當娘家走好了。”林海安慰和他說了舅家不堪,情緒有些低落的紀氏。“至於你舅家會上門的事兒,你不用擔心,我會吩咐門房處理好的。”


    紀氏摟著林海,撒下點點珠淚,“夫君,婉容以後就靠您了。”


    林海拍著紀氏的肩背,“靠自己夫郎是應該的。你可莫哭,哭紅眼了,別人還以為我委屈你了。”


    紀氏破涕而笑,夫妻倆相擁午睡,又在李家盤桓到申時末離開。


    林海又休了一日就返回禮部上差。禮部部分官員、部分選調過來的翰林,開始跟著吏部派過來的、審核秋闈的給事中一起,閱看逐漸送上京城的舉人卷子,不時地有翰林們對不夠舉人水準的卷子提出對考官、付考官的詰問。不夠舉人標準的,考官錄取了,將在考官任事考核評估中展現,閱卷的幾位考官都將被牽連。這讓林海意識到,這時候科舉的嚴肅性,舞弊難度是非常高的。


    半個月後,賈璉的卷子也被提出來,原因是名次排的過低。金陵秋闈主考官、翰林院學士顧安過來給禮部和吏部的解釋是,從策論卷麵看,取前十也可行,但看詩賦,就稚嫩許多,因此壓了名次,是想賈璉能夠更加刻苦、有愛惜人才、想好好磨礪賈璉一番的意思,免得少年得誌,失去了進取心。林海在顧安的書麵解釋後麵,簽上自己的意見,表示肯定顧安的做法。二位副主考也為賈璉的名次排列做了解釋,與顧安大同小異。


    林海給顧安和二位副主考秋闈的評定都是優,這在當年的秋闈審核中就獨立一幟,顯得非常突出了。大部分地區的考官多是有優有良的,個別的是中,還沒人拿到可、差的評定。被評為“可”、“差”的,以後將無緣被點為科舉考官,這一屆恩科沒有任何地區有舉子鬧事,所以隻有個別考官卷麵因評語不當,考核為中。


    那幾份被認為水準不夠舉人的試卷,在禮部幾位主官、翰林院掌院、大學士們之間,傳閱討論後,還是認定了勉強夠得上舉人。幾位僥幸過關的翰林,心驚膽顫了數日終於過關,也給其它翰林和禮部的人提了醒。


    冬月,賈雨村上門迎娶喬夫子前,林海把秋闈舉人試卷複核的事情,說給賈雨村聽。嚇得賈雨村大冬天起了一身的白毛汗,立即起身給林海行禮。


    “大人,是時飛魯莽了,不知道朝廷還有這樣的嚴謹複核。差點給大人闖下塌天大禍。”


    “時飛,我們以前都沒在禮部呆過,自然不知道這樣的事情。以後隻能凡事小心吧。就是禦史台,我也是多年不曾與京中禦史交聯溝通,你也要小心行事。”


    “是,大人。”賈雨村被嚇到了。


    “我聽說京中專門有一些人,往來各地複核各省的案子,你在禦史台可聽說了?”


    “是,禦史台專門有一批人就是做這件事兒的。十幾年前的舊事兒,有時候是因為牽連了新事,有時候是因為有人告訴,也有的時候是毫無緣由地翻出來,抽檢審核是否有冤案。”


    “所以,這種局勢下,我們都得小心再小心。不然辦錯一件小事兒,可能會毀了仕途。”


    “是,是,大人。時飛明白,謝大人點撥。”


    進了臘月,賈雨村娶走喬夫子,黛玉沒了老師上課,每天圍在才懷孕的紀氏身邊轉,不錯眼地盯著紀氏的肚子,誰靠近紀氏,黛玉都一幅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


    劉奶娘就對紀氏說:“姑娘是掉到福堆裏了,就是平常人家,也不見閨女這麽緊張的懷孕的親娘。”


    劉奶娘因林海這二個多月都歇在紀氏屋裏,也不那麽針對在內書房伺候的歸荑、還有挪到主院旁邊小跨院的鶯歌了。在紀氏診出懷孕後,劉奶娘就去找林海,期期艾艾地說了太太懷孕,老爺要和太太分房睡的事兒,堅決把林海趕出主人臥房,讓他去跨院和書房睡,弄得林海哭笑不得。


    紀氏很滿足,回門後她就開始用林海說的包生男孩的法子。府裏請來的郎中確診懷孕後,林海又請了太醫來診脈。太醫說她身體很好,脈息也強,十有**會是男孩。然後,黛玉就變成圍著她轉的小老媽子。她很享受這樣的日子,白天摟著黛玉,娘倆一起彈琴、下棋。召鶯歌來唱曲,或者看鶯歌跳舞;也常召了歸荑過來給她和黛玉讀書、讀詩。對她來說,即便不是男孩,她也不怕,再生就是了。


    快到小年了,秋闈卷子複審工作才徹底完結,每一個舉子的卷子,林海都認真看過,才曉得禮部侍郎也不是沒事做的。林海把秋闈複核結果、對分派出去的考官考評,送去禮部陳尚書案頭。陳尚書因林海再娶之事、也因林海做事認真、公允,並未與勳貴有更多往來,才慢慢對林海不那麽隔閡了。


    陳尚書把過年禮部要做的的事情,逐一詳細講給林海,末了才說:“如海,因你從來不曾在禮部做過事,我又是你的座師,今年就照顧你這一次。我把明年祭天的事情,都交給左侍郎揚維綱一人做了。以後再遇到類似事情,你就要和他一起承擔了。有空把曆朝曆代有關皇家禮儀等事,都細細鑽研了吧。”


    陳尚書對林海這番教導,是看出今上要讓林海接他的禮部尚書。陳尚書也是無法,幾個兒子都資質平常,長子恩蔭出仕,能做到知府,已經是到頂了。餘下的幾個兒子都是勉強中舉,孫子看起來更是平常。他致仕在即,有時候是愁得睡不著,隻能越發地籠絡清流,希望在他致仕和百年後,子孫能得看顧。


    林海趕緊滿懷誠意地謝了陳老大人的教導。單看著楊維綱寫的厚厚卷宗,就知道祭天這等禮儀大事,不是他現在能夠承擔的。


    “如海,明年還有恩科春闈,你作為禮部侍郎必要做一房考官,或者時運好,也許會做副主考,你心裏可有什麽章程沒有?”


    “陳師,如海現在還不到做副主考的時候,請陳師千萬為保重學生辭了才是。”


    陳尚書是內閣輔臣,點主考官、副考官,聖人會先垂詢內閣意見,尤其是他這個禮部尚書的意見。現聽林海這樣說,為林海的識時務點頭。


    “聽說你收了榮國府賈赦的嫡子做入室弟子?”


    “是。林家數代單傳,如海年過四旬無子,膝下隻有未換乳牙的幼女,往後還得她賈家表兄照顧她。”


    陳尚書聽林海這樣解釋點點頭。“我聽說他中舉的文章甚好?明年可參加春闈?”


    林海汗,“陳師過獎。他尚早著呢。我打發他去他舅家讀書了,什麽時候他舅舅說他可以了,什麽時候放他回來春闈。”


    陳尚書默然一會兒,“他大舅舅還是我的進士同年,文采斐然,秉性剛正的狀元郎。”


    “是,是。陳尚書評介文采斐然,秉性剛正真是最契合張大人了。人正才高,如海初入禦史台,沒少得張大人指教、庇護。”


    “唉,不知張家何時回來?”


    “許是今上待重臣開口,才好召張家返朝吧。”


    陳尚書深看林海一眼,端起茶杯。


    林海趕緊起身,對陳尚書謝了又謝,才告辭離開陳尚書的辦公朝房。抱了楊侍郎所寫的祭天流程卷宗,回去認真抄寫了二遍。


    禮部遇到聖人要祭天的時候,事情最是繁雜,出不得一點差錯。差了一點,就可能被攻訐,丟官罷職是輕的,重了還可能被彈劾入獄、流放、殺頭。


    林海表示壓力沉重,禮部也不好混啊。


    第174章 林海37


    小年的前一天,賈赦先投了帖子, 說晚上要帶薛進、薛迅上門, 恰好林海手上的差事也完結了, 就早早回府設宴候著客人上門。


    薛進、薛迅都是相貌俊美的風流人物, 薛進身上有捐的五品官,薛迅還是舉人。二人見了林海都非常恭敬,有賈赦在座, 四人酒席間談笑風生, 宛如多年未見的老友。


    酒至半酣,賈赦起身去官房,薛迅也跟了出去。薛進趕忙跪倒林海麵前, “林大人,請大人施恩, 救我一救。”


    林海驚得感覺才喝進去的酒, 都變成水。“這是為何?薛兄快快請起。”伸手去扶薛進。


    薛進借著林海的虛扶起來,滿麵愧色地說:“前幾日進到京,就去榮國府與赦兄道歉。內子被她姐姐大王氏蠱惑, 買了榮國府的祭田。薛家哪裏需要田土的進項, 進得知此事, 立即要了地契, 快馬送進京中還赦兄。也虧了進這次進京前, 多問了內子幾句, 方才曉得, 王氏因未能成為榮國府女主人, 對赦兄原配懷恨在心,乃至得了機會就……”


    林海疑惑,“可王氏的事兒,與你內人何幹?”


    “林大人,王氏害您先夫人、賈家姑太太流產的藥物,是從我薛家、薛家流出去的。”薛進說出最難的一句話,心想先把事情說清楚了,死活要看林如海的了。


    “我家先祖是跟隨太/祖的紫薇舍人,宮廷裏的一些秘藥,我家都有。我那內人也是年少時候的炫耀之心,就告訴了王氏。唉,娶到這樣心智的婦人,也是進的前世積德不足。”


    “所以薛兄府上就隻有一子一女?再無姬妾生育?”


    薛進就呆愣了一下,對林海一拜。“謝林大人點醒進。”薛進連喝了幾杯酒,雖然事情是這麽回事兒,可林海挑開了說,他隻能裝作自己才知道。“赦兄和我說起四大家聯絡有親,問我犬子以後是否要娶王家女兒時,我還說王子騰仕途順遂,那裏會把女兒嫁給我那劣頑的兒子。可我就這麽一個不成器的兒子。想想四家現狀,若是我有個閃失,這家業,嗬嗬……怕是我那頑劣兒子再大一點兒,我就該……,所以請大人救我一救。”


    薛進的眼淚說出就出,林海低頭,當沒看見,好意思這麽說話嗎?你老婆害死人家兒子,你死到臨頭了,還要救你?


    林海屈指敲桌,隔了一會兒,慢慢問道:“可我先夫人有孕,礙著王氏姐妹何事了?”


    薛進更是難堪,但還是對林海的問話,趕緊回答:“大王氏嫁去賈家,對先夫人在娘家的嬌縱,心懷不滿,姑嫂偶有摩擦,就記心了。但因內子未嫁前,曾見過林大人誇街的風采,私心仰慕大人。當然,林大人當日的風采,京中女子私下仰慕大人的不知萬幾。那大王氏便以此要挾內人,唉。”


    林海同薛進一樣,長歎一聲“唉。王家姐妹倆就這麽斷了我林家的香火?。”


    薛進又要跪,林海趕緊扶住。“薛兄,你也莫跪了。”


    薛進滿麵尷尬,“林大人,都是進不曾留心內帷、管好家事,才……進知道大人家產豐裕,不在乎進的這一點,但進還是要表表自己的心意。”


    薛進從懷裏掏出一個檀木的扁小盒,不大,卻仿佛重過千鈞,“這是進的半數家產,約莫二百萬,還請林大人笑納。”


    林海哂笑,對原身來說,莫說給他二百萬,就是問他要二百萬,讓他能有嫡長子、庶次子、寡母晚年能含飴弄孫,多活幾年,原身也願意,賈敏也願意啊。


    “薛進,你知道我不缺這些。要是我掏出二百萬,二十年前能有嫡長子、庶次子、寡母晚年能含飴弄孫,多活幾年,林海願意,先夫人也願意啊”我也不用來紅樓啊,林海心裏多加了一句。


    “是,是。進都曉得,都是進年輕時候把持不住,在不知內子秉性時候,把家裏隱秘之事告知,才惹出的禍事。還請林大人放過薛家十八房。” 薛進急得額頭汗珠不停地滾落。


    都說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林如海現在是禮部侍郎,遠在知府之上。朝廷的局勢,薛進這終年遊走在官宦之間的皇商,看得十分清楚。林如海能做到太上的心腹重臣,主掌兩淮鹽政多年,太上一禪位,就搖身一變,還能得了今上心腹程蔭陪同迎親……


    中秋節後,他得了王子騰的消息,立即從薛姨媽手裏要出賈家祭田,快馬加鞭送回京城。要不是他多了一個心眼,多問薛姨媽幾句,還問不出來這姐妹倆的勾當。他原指望著王子騰能把事情壓下去最好,所以前段時間他帶著全家進京,一是戶部皇商的事務,再就是想著給賈赦賠情。卻不料賈赦言語間說出大王氏,害她妹妹流產的事來。


    薛進那裏還敢將自己媳婦摻和進去的事兒再捂著,那賈敏也是賈家嫡女,林海的原配夫人。說不準哪天,賈家和林家聯手,就能夠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到那時候,怕就得是自己薛家——替王家姐妹倆承受林家的怒火了。


    薛進兄弟倆想著賈赦和林海關係好,賈敏又是賈赦的親妹妹,先說通賈赦,有賈赦幫著,再找林海容易些。按照傳聞的賈赦貪色、好酒、愛金石,準備了禮物。猜林海與賈赦關係好,愛好也應該差不多,還費心地從鹽商哪裏打聽來他們送禮的情況,比照著翻了一番。


    薛家兄弟倆準備好,就先去找了賈赦說清:小王氏初嫁去薛家,因與大王氏姐妹情深,以為大王氏要了那些秘藥,是要應對後院姬妾。又許了重利,說通了賈赦應允,幫忙說情。


    薛進想著也許趁著有賈赦這關聯人在內,王子騰又有實權,這事多少能好過關一點。不然哪天,林如海新夫人生了兒子後,與賈赦遠了,怕是給自己引薦拜見林海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內人小王氏,知道那藥是要用在我先夫人身上的?”


    “是。”對林海,還是實話實說的好。江南的鹽商對林海是又恨又怕,自己還是別妄想著,能在他麵前糊弄了過去。


    “那她該與主謀王氏共同承擔罪責,你可認?”


    “認。”薛進隻求林海能放過薛家一族了,至於小王氏,害人了不想償還?他現在是萬分後悔、年輕的時候,熱血激情,就把那些秘藥給她知道了!之前看在王家份上,想著有嫡子嫡女就可以了,後院那些勾當,當他是傻的,一點不清楚嗎?可現在看王氏女,簡直是滅門的禍害啊。


    “薛進,你薛家的秘藥你肯給我一份方子?”


    “可以。”薛進暗喜,不怕林海開口,有要求,就能談。就怕遇到什麽也不要的主。


    “薛進,林家嫡長子因王氏姐妹合謀無緣來世上,庶次子也因此牽連斃命,寡母為此喪生。若你舍得賠兩條人命——小王氏及/或小王氏的血脈,咱們這事就算了了。如何?”


    薛進翻身跪倒磕頭,“謝大人恩典。” 林家要兩條人命,還真是沒多要;換得薛家一族平安,值。


    林海扶了薛進起來,把紫檀匣子裏的東西略撿撿,大概要了三成。“我隻取這裏的三成足矣。我也不白要你的,事情完了以後,我尚有銀鏡的買賣許你獨家做。”商人重利,打了一狠的,再給點甜頭,安撫住。真逼急了,自己現在沒王子騰勢力大,兩敗俱傷沒意義。


    薛進大喜,江南今年夏天開始有賣照人清晰的水銀鏡,比十三行泊來品更清晰,可就是量少,誰也找不出來貨源,那價格更是高的嚇人。“大人,進奉上三成幹股與大人。”


    “不必,你薛家買賣大,我目前不適合出麵照應你,一成可矣。你自身也要小心安危。”


    薛進感激涕零,連忙給林海斟酒,又向林海敬酒。


    二人邊飲酒邊談一些商事,好一會兒,賈赦帶了薛迅回來,見他二人談的頗為投機,知道薛進和林海達成協議了。


    林海笑著說:“大舅兄,你們二人是逛到哪裏去了?”


    賈赦笑著說:“薛家兄弟給你送來幾個美人,為兄過去看看而已。”


    林海笑道:“舅兄有看上的,領走也無妨。”


    郎舅倆人說笑,薛家兄弟趁機告辭了。林海起身要送薛家兄弟到門口,被薛家兄弟勸阻,林海也不再勉強,召了管家林誠送去大門。


    “如海,你應了?”


    “應了,人死不能複生,我要了他拿來的一部分東西,再加二條命。”


    賈赦擊掌,“哈哈,咱倆所謀相仿,哈哈。”


    “舅兄要了什麽?”


    “我要了他一成幹股,以後不得再給二房銀子。讓他家的給老二家的下藥。他nnd。老二家的不是喜歡害人嘛,我這回要她嚐嚐死不了、活不成的滋味。”賈赦牙齒咯吱響,麵目猙獰。


    林海拍拍賈赦肩膀,安撫他。又叫人進來換了一桌酒席。吩咐林謙,把薛家送來的美人都帶進來瞧瞧。


    賈赦說:“我看了,不比鶯歌、燕舞差。送我那兒的,也是一樣姿色。薛家這次出了大本錢了。我們現在是息事寧人的時候,不然老子滅他薛家滿門。”


    “算啦,恩侯。根子在王家身上,以後咱倆找王家。薛家也是倒黴,娶了王氏女。”


    “薛家得王家照應這麽多年,不虧。如海,你說這王家的女兒都怎麽養的,這心狠的。像老二家這樣的,就該送進宮去施展。”


    “所以,咱們的女兒,可要養好了。”


    賈赦憂心戚戚,“是啊,都說女兒養不好,是禍害別人。可禍害完了,能不找禍根算賬嗎?!”


    第175章 林海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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