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旻馬上又換了一幅誠懇的模樣, “爹爹, 母親這陣子太辛苦了,先讓母親好好歇歇唄。等二哥、三哥完婚了,母親也歇過乏了, 再給兒子看親事, 好不好?反正兒子還小, 不差這半年的功夫?”


    體貼的、不得了的孝子表情。


    紀氏想想, 不差這半年的功夫。也行, 先把林晨和林暮的婚事辦完。


    冬月裏, 林府娶了新媳婦, 鴻臚寺卿陶大人的嫡長女。新媳婦認親的時候, 所有人都稱讚,雖隻是一般清秀模樣的女孩子,但站在林晨身邊,同樣地洋溢著明朗的、陽光的氣息。倆人氣韻趨同,站在一起,大大方方的,宛如珠聯璧合。


    黛玉向父親母親道喜。


    紀氏笑著說,“我一看到陶氏啊,就覺得配晨兒最好。”


    林海點頭。


    而紀氏聽了林海鴻臚寺卿陶大人的評價,說他以後很可能入閣以後,對陶氏就沒起過要擺婆婆的譜,拿捏媳婦的念頭。


    林晨的新婚生活很愜意。原來他還為娶親後,再不能每天和父母、弟弟們,一起圍坐吃晚飯糾結呢。娶親之後,恨不能餐餐隻陪著媳婦吃飯了。


    轉年三月間,林府又娶了新媳婦,承恩伯府的嫡長女朱氏。林海等見到朱氏,承認紀氏說的很準確。朱氏女很美麗,站在林暮一起,朱氏居然沒被林暮的美貌比下去。溫柔大方的性格,舉止行動間,也是大家姑娘的氣派。而她身後站得嬤嬤,居然是皇後宮裏的。


    看來朱家比外麵認知的,更得當今的關照。


    林海趕緊把這一點,私下裏告訴紀氏。他怕紀氏有些要不得的、要拿捏庶子媳婦的念頭。好在紀氏一點就透,看朱氏的嬤嬤,每天陪著朱氏來給自己請安,就明白了皇後的意思,是怕朱氏在她這裏受搓揉了。


    所以,紀氏對二個兒媳婦的態度,完全是一樣的。


    而林暮的日子,過的比林晨更愉悅,更開心。他現在是翰林院的編修,可以天天回家住。不用像林晨做庶吉士的,要在翰林院繼續讀書,還要住一年,隻有休沐才能回家。


    林暮娶親後,林家的晚飯餐桌上,又少了一個兒子。


    林旻在翰林院混了一年的時間後,很嚴肅地找去林海的書房。


    “父親,兒子不想在翰林院了。”


    林海挑眉,看這個想法多多的兒子。


    “你想去哪兒?”


    “兒子想外放。”


    “你先娶了媳婦再說。”


    林旻哀嚎一聲,他就是看不過母親的日日念叨,想外放的。


    “爹爹,早知道是這樣,兒子晚三年去春闈啊。”還能用專心讀書擋一擋。


    “林旻啊,你趕緊選,明年臘月,你是一定要娶親的。你要是想等你母親定人了,再反悔,是不可能的。”


    “爹爹,有珵兒,二哥和三哥,都馬上要給您添孫子了,您就先放過兒子唄。”


    “已經把你的婚期,放到明年臘月,而不是明年的二月了。還不滿足?那還是二月吧。現在定下來,來的及。”


    “爹,爹,還是明年臘月吧。”


    嗬嗬……


    “爹爹,兒子不琢磨外放了,去刑部好不好?或者大理寺?都察院都可以。”


    “嗯?為什麽要去這些地方?翰林院是天下讀書人最向往的地方,爹爹也在翰林院修史,修了三年呢。”


    “爹”林旻拖長音,懨懨地,“翰林院好無趣啊。就是讀書、讀書,再就是整理舊史。兒子不感興趣,有時候看著那一庫庫的書,就想:都燒了,會怎麽樣?!”


    嗬,這孩子是讀書太早,讀的太快,讀的太多,讀膩煩了。幸好他該考的,都考完了。


    “那刑部有什麽讓你感興趣的?”


    “刑部那些案子啊。總比要從那些枯燥的聖人曰、聖人雲裏,翻出新意思,要有趣。爹爹,兒子猜測,聖人說那些話的時候,本來沒那麽多意思,都是後人附會的。有些牽強的,很沒有道理。”


    “交換條件?”


    “爹爹,兒子明年一定娶親。”


    “好。”


    對林旻現在要離開翰林院,已經接任了翰林院掌院的張昭,來林府拜見林海。


    “林姑父,可是旻表弟,在翰林院遇到什麽難處了?”


    “彰明啊,過來坐。來喝茶。”


    林海慢悠悠地親手泡茶,張昭看林海這樣舉動,知道林旻不是因在翰林院,呆的不順意而離開,放下心來。林姑父的茶,泡的極其好喝,隻是很少能喝到。


    “林旻啊,他啥事也沒有。就是讀書讀夠了,讀膩煩了,不想再摸書本了。”


    嗬嗬,狀元郎膩煩讀書了?


    張昭還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


    “林姑父,旻表弟準備去大理寺?”


    “嗯。他對那些積案感興趣,依著他,恨不能去做捕快呢。”


    林家的幾個孩子,都身俱武功,和林家孩子的舉業出眾一樣,廣為人知。不過大家都知道林閣老的夫人出身武將世家,孩子會武功,也是很正常的事兒。


    張昭知道了林旻去大理寺的原因,也不再忐忑不安了。他總記得自己和張旭,剛回到京城時候,林姑父留自己兄弟住在林府,為他們倆兄弟輔導功課,又做了那許多的考前準備。這麽些年後,他再回看,要是沒有林姑父的那些努力,自己和堂弟,能考個同進士,就已經是不錯的。


    同進士,想做翰林院掌院?嗬嗬,榜眼想坐這位置都難呢。


    “林姑父,侄兒原心裏想著旻表弟的以後,以後可以接侄兒的這個位置呢。” 張昭和林旻的年齡差,也恰恰好可以的。


    “你有心了。他現在太小,也許過幾年想明白了,會再回翰林院,也不晚。”


    也是,有個隱形首輔的父親,又是狀元,吏部程尚書又是他姐姐的公公,好像林旻去哪裏,也都可以的。


    張昭想起自己像林旻這麽大的時候,嗬嗬,他那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態呢。


    林海一邊和張昭喝茶,一邊和他說起自己的一個打算。他要匯同翰林院,確定幼童,六周歲到十周歲的男童女童,必須學習的科目。


    “彰明,你不來,過幾日,我也要去找你呢。今年的吏部考核,發現那些女童學過律法的,家人犯罪的少。我正想請聖人立法,要求所有幼童必須學律法。你看看翰林院,是個什麽意見。”


    林海把刑部考核的相關內容,遞給張昭看。


    當今手握朝廷大權,難免地有了些剛愎自用,乾綱獨斷。這事兒,說起來也有好有壞。比如,平民學堂,在當今的強力要求下,這些年就開遍了朝廷能管轄的每一個區域。百戶以上的村落,必須設有學堂。有功名的秀才、舉人,凡享有朝廷賦稅減免優惠的人,必須承擔義務教學的。而童生,要是去沒有秀才的地方教書,還可以領到朝廷的祿米,享受秀才的免徭役待遇。


    十歲以下的女童和男孩子一起讀書識字,當初設想的隻是學習《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上學早,學有餘力的女童,在十歲以前還可以學完《孝經》、《律法》。


    這些年下來,地方官員還有一項考核,就是統計學過律法的女童,其娘家、夫家,發生犯法的人數。


    這些年統計結果,發現女童的律法學的多的地方,百姓違法現象減少明顯。


    張昭仔細看過,方說:“林姑父這提議好。民眾從小學了律法,可避免再出現不教而誅。我附同您,一起上奏章。”


    林海和張昭合上奏章,建議朝廷立法。強製所有的父母,在孩子年滿六周歲,必須入學讀書。並在十周歲之前學完《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孝經》、《算學》、《律法》,這些基本課程。


    母親識字對孩子的教育的益處、影響,滿朝的文武,都不否認這事兒的。


    所以林海和張昭的奏章,沒有受到什麽質疑,就被朝廷接受,刑部也大力支持,從幼童開始做普法教育。


    初冬,第一場雪花飄落的時候,賈赦打發人去禮部,請林海下衙和他一起去寧國府。林海意識到可能是賈敬不行了。


    賈敬發送了賈珍夫妻後,就在寧國府的花園裏,起了一座道觀。賈蓉出孝以後,賈敬張羅了孫子的婚事,然後又發嫁了女兒惜春。賈赦給寧國侯賈蓉,在兵部謀了一個職位。寧國府這些年,是和承恩伯一樣,在京城的勳貴圈裏,默默隱性,似乎到了要消失的地步。


    林海匯同賈赦一起到了寧國府,徑去花園裏的小道觀見賈敬。


    賈敬已經瘦得脫像了,見了賈赦和林海進來,掙紮著讓仆從扶他起來。


    “敬大哥,你躺著說吧。我和如海,都不是外人。”賈赦趕緊說話。


    “坐著還舒服一點兒。”賈敬費力地倚靠枕頭坐起來,把家仆都趕了出去。


    “恩侯,如海,我快八十歲了,能最後給寧國府爭回侯爵,對得起祖宗和子孫。恩侯,我沒聽你的勸,讓蓉哥兒娶了那女子。義忠心裏是否過的去,以後會不會在蓉兒身上找補,我如今已經是沒力照顧孫子了。往後,還請你們倆照顧蓉哥兒一些,別讓寧府,斷了香火承繼。”


    義忠親王的事情,林海和賈敬可以說是互相借力,才最終促成的。


    “敬大哥,你放心,我會盡力照顧蓉哥兒的。”林海趕緊表態。


    “敬大哥,照顧蓉兒不難,難得是蓉兒要拖著的賈氏一族的人。你活著,那些族人不敢說什麽,要是珍兒在,也能震乎住他們。可蓉兒……”賈赦搖頭。


    “敬大哥,你趁著還有一口氣,把那些族人,該分的都分了吧。出了五服,也沒什麽情誼的,留在賈氏祠堂裏,祖宗也未必願意見到這些,幹啥啥不成,隻懂得打秋風、仗勢欺人的不孝子孫。”


    “怕是族老不願意。”


    “多給點兒族產吧,就當給蓉兒花個贖身銀子了。”


    賈赦說的不好聽,實際還就是這樣。前幾年,林海也是給族裏添了一大筆產業,然後獨立一支了。


    賈敬想想點頭,也隻能這樣辦了,蓉哥兒不是那些族老的對手,也背負不起那些囂張跋扈的族人。


    第293章 林海156


    事實給了賈赦一耳光。


    他當初分支另立, 是賈敬默許、賈珍同意的, 辦的也非常利索。牛繼宗分宗也利索。現在跟著賈蓉的這些賈家族人, 是說啥也不肯同意分支, 給多少族產,就是不同意。


    有族老仗著是賈敬的叔叔輩份了,就在祠堂裏, 指著賈蓉哭罵, 鬧著要撞死在祖宗的靈前, 討個說法。


    第一次商議分宗,不歡而散。賈蓉被族老哭罵得灰頭土臉的,垂頭喪氣過榮國府來找賈赦。


    一進門, 賈蓉就跪倒在賈赦跟前。


    “赦叔祖,族老不肯分支。”賈蓉也是四十歲的人了, 使勁憋著, 眼睛都紅了,委屈的。


    他雖在兵營呆過一些年,可也是樣子貨的兵,沒上過戰場, 沒見過血。雖然榮國府和寧國府分支了,可誰都知道兩邊的往來還不錯,也沒誰會不開眼地欺負、有兵部侍郎做靠山的賈蓉。賈敬身體還好的時候,族老真沒誰敢撒野、指著賈蓉哭鬧的。


    “起來說話, 你那什麽樣子, 娘們稀稀的。”賈赦看不上賈蓉這委屈吧啦的模樣。


    林海叫人去問祠堂裏的事情。沒一會兒, 林之孝把事情問明白了,稟告了進來。


    賈赦聽了在屋子裏轉,賈璉怕父親氣個好歹,趕緊上前說:“父親,您和林姑父喝茶,兒子陪蓉兒去,再和那些族老好好說說。”


    “光說好話沒用的,那些人現在是怕——怕寧府分宗之後,再沒人罩著他們了。平民百姓,在這權貴遍地的京城,還不得收斂著過日子。” 林海提醒賈璉。


    賈璉啊,這些年過下來還是心軟。以後怎麽得了。


    賈赦握著拳頭,在桌子上一捶。


    “林之孝,你去把那些族老,每家的不法之事,都翻出來。族規國法,按著族規,一個都別饒,該打板子的打板子,該除族的除族,先處置了。然後,該送官的送官。不是不想分支另立嘛,哼!蓉兒,你以後就費點心,每個月,到了休沐日,就這麽清理一回。往後賈家族人也沒人敢犯事,你也用不著再提心吊膽了。你自己去把事情辦明白了。”


    賈蓉有點遲疑,“赦叔祖,送官就太丟臉了。有的怕得流放。”


    “你不想他們現在被流放,等你祖父去了,就得你替他們抗罪名,除爵、抄家、流放。”


    “蓉哥兒,按你赦叔祖的話去做。你爹活著,聖人還給寧府留一點兒周旋餘地。不然,這縱容族人作惡的罪名,你做族長的,逃不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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