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叮囑,“把孩子包好了,好好抱回去,莫吹了風。”


    奶娘蹲膝,應了“是”,抱著二哥兒回去了。


    黎良媛被禁足十來天,好容易得見太子,見太子和太子妃,在正中相互靠近地坐著,言笑晏晏,親密地逗孩子,說著家常的話。她心裏羨慕,眼裏就流露出渴望來。當初她剛到東宮、未曾侍寢的時候,太子也常招了她過去,說說笑笑的。可從太子得了長子,太子就開始變了。等太子的次子出生,他好像忘記了倆人的長女,剛剛夭折了。


    黎良媛摸著自己的肚子,這一胎,一定要是個兒子啊。看太子和太子妃的親熱,怕太子以後,記不得自己了。真能是個兒子,自己以後也有了靠頭。


    大哥兒到了每天去花園子玩的時候,就坐不住了。太子也不留陳良娣和黎良媛,吩咐黎良媛回去好好養著,有什麽事兒找太子妃和主管東宮的六福,然後就打發二人下去了。


    “明允,黎良媛不想走呢。”


    等人都走了,太子妃似真似假地揶揄太子爺。


    太子抽抽鼻子,“好大的酸味。”


    “哼。”石氏見太子爺不像嬤嬤說的那樣,高不可攀、不拘言笑,就試探起太子爺來。


    “你是不是可憐她啊?孤和你說,你就是可憐她,也不能拿孤去做人情啊。”


    太子妃心滿意足笑了,“看明允的表現了。”


    “噢,孤昨夜表現的不好?現在回去再表現表現?”


    太子妃佯裝羞惱,瞪了太子爺一眼。


    “卿卿這眼神兒,是欲拒還迎的意思?”


    太子如願看到,紅暈飛上太子妃的臉頰,嗬嗬,孤可是幾輩子的老司機了!


    太子看石氏羞窘了,立即收起調笑的語氣,正色說:“走了,我們去慈寧宮轉轉,然後回來練功。”


    慈寧宮裏,各路該請安的人,都到了,唯獨缺了東宮的太子妃。可今兒少了惠妃,也少了捧場的太妃們,德妃不想自己挑話頭,賢妃也不想。貴妃和太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園子裏的花兒。


    因著聖人說明年選秀,甄貴人少了幾分恃寵而驕的傲然,對成嬪也友好起來。


    皇子們都去讀書了,連大公主和二公主也去上課了。三公主和四公主倆姐妹,由嬤嬤和宮女陪著,在慈寧宮的花院子裏玩。


    太子夫妻就是這時候到的。


    太後就不如昨日笑得那麽慈愛了。


    “太子啊,皇祖母還以為,你今兒也去上朝了呢。”


    太後把太子妃晾在一邊。


    太子把石氏拉到椅子上,安頓她坐好,笑著和太後說:“皇祖母,孤是奉了您和父皇的旨意行事呢。您老人家,前些日子,是這麽吩咐孫兒的。父皇也急得抱嫡孫呢,孤怎敢不認真啊。”


    太後笑,“太子啊,你要能把皇祖母的話,記在心上就好了。”


    “這有何難的,現在孤有了太子妃了。就是孤在前朝,不能每天過來,皇祖母您有什麽話,交代給太子妃就是了。”


    太後連連點頭,“如此甚好。”


    太子環視一圈屋裏的人,仍笑著說:“皇祖母,孫兒明日就要上朝了……”


    “好啦,好啦,帶你的太子妃回去吧。”


    太子扯了太子妃站起來,向太後施禮,和太後還有貴、德、賢妃辭行,向成嬪和甄貴人一點頭,拉著太子妃走了。


    倆人走出很遠了,石氏憂心忡忡地問太子,“明允,這樣好嗎?”


    “你放心,太後是沒牙的老虎了。你不犯宮規,她們那些人,說啥,你也別往心裏去。”


    太子放心石氏,這女人在原身沒給臉的時候,都有能力,在宮裏混得如魚得水。現在自己力撐她,嗯,是聖人力撐,沒事兒的。


    太子帶了很多內侍出來。出了慈寧宮,他就說帶石氏往禦花園走。


    “今兒這時候,禦花園裏沒啥人,咱們一起逛逛。以後你不要自己來這裏,一定要等孤陪著你來。”


    石氏點頭,這些事兒,蕭嬤嬤和三才子,都抽空和她說了一點兒。


    “明允,咱們回去吧。正事要緊,禦花園以後再看吧。”


    “好。”


    倆人折返,隻是從禦花園的天門經過,徑自回了東宮。


    等到掌燈時分,太子歎服了,石氏這人的聰明,是不如林暮,比林旻也差的遠,可她的專注、認真、以及學會後就掌握了的能力,強過林晨。


    太子妃這人,屬於八分聰明,十分努力的那一類。


    這樣的人,在哪兒,都是佼佼者。


    第321章 廢太子25


    太子的三日婚假,在太子的眼裏太短, 在聖人的眼裏就太久了。


    太子連著倆日, 沒去乾清宮, 吃早飯, 中飯,晚飯。第一天,聖人覺得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歡快地叫了小答應, 過來乾清宮陪吃、□□。到了第二天,早飯尚好,午飯的時候, 聖人吃啥,都覺得差了點滋味, 看誰都覺得不那麽順眼了。等到了傍晚, 滿桌的佳肴,新鮮的小常在,也勾不起半點食欲和……


    聖人草草地把小常在打發走, 就輾轉反側, 他覺得心裏好像少了一塊, 怎麽也睡不著了。


    太子結束了婚假, 仍舊是寅正起床, 練武。然後趕去乾清宮, 和聖人一起參加大朝會。


    滿朝的文武, 都覺得坐在禦座側前的太子, 與既往有了一些不同。可看起來,模樣還是那個模樣,人還是那個溫煦如春的人,感覺就是不同了。到底什麽不同,一時還真沒人能說的出來。


    今天大朝會的主題還是在辯論治水的方略。


    黃河、淮河泛濫多年,聖人想做的是:一定要給沿河居住的民眾,一個安全的安居樂業的所在;還要保運河、不能誤了漕運。


    黃河下遊頻發水災,且十年一改道。每次黃河改道,不僅損失巨大,還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重修堤壩。趕上淮河,也一起發水災的時候,更是千傾良田瞬變澤國,不僅讓遭災的民眾,流離失所,就是賑災的朝廷,也是苦不堪言。聖人以武力平定藩王作亂後,治黃、治淮、保漕運,就成了朝廷的第一要務。


    安徽按察使於成龍,上疏主張:按大禹治水的方法,疏浚黃淮的入海口。指責河道總督靳輔的治河方法——諸如束水衝沙、修建堤壩等,都有悖古訓。


    河道總督靳輔,還有陳潢奉旨上疏辯駁:現在的黃河,已經不是古時的黃河,不能拘泥與大禹的成法。現在的黃河水,每年帶下大量泥沙,長期的淤積,黃河已經成為地上河。束水衝沙是解決懸河的最佳辦法。而入海處的土地濕平,挖溝導水的效果,不如築堤。


    這樣的論調,兩方各有支持者。每次廷辯,引經據典,口沫橫飛,往往辨到大朝會結束,也沒有任何定論出來。


    聖人看著端坐下方的太子,有意考校兒子。在群臣辯論略歇的時候,開口問道:“太子,你對這幾種治河怎麽看?”


    朝臣都被聖人的問話驚住了。太子觀朝政,已經有幾年了。今天是第一次,有了在朝堂說話的機會,聖人就問了這麽一個尖刻的問題。心眼兒多的,就忍不住想,是不是聖人對太子有什麽不滿了?


    階下站立的幾位老臣,以張太傅為首,不禁地為太子捏了一把汗。


    太子離座,手持笏板,向聖人拱手,語氣平緩,吐聲有力。即便是在大殿的角落裏,有慣愛在大朝會渾水摸魚的朝臣,也都清晰聽到太子的聲音,感覺太子似乎是在自己耳邊說話。


    “啟稟父皇,兒臣認為幾方說的,都有一些道理。黃河、淮河連年潰決,運河的漕運也常被阻斷,治理是刻不容緩的大事。孤讚同黃河水必須有一曠闊的入海口,才能有效避免下遊的大片良田,在暴雨季節,被泛濫的黃河水淪為澤國。但是,孤也認同靳輔的話,今日之黃河,已經不同於大禹治水的時候了。差異就是百年前潘季馴在《河議辯惑》中提出的‘黃流最濁,以鬥計之,沙居其六。若至伏秋,水居其二矣。以二升之水載八鬥之沙,非極迅溜,必致停滯。’”


    太子側對眾臣工,這時候,略略轉過身子來。


    “故五年前修的堤壩、挖的入海河溝,可能到明年、後年,就因淤積的沙土,抬高了河床,使得堤壩,就不夠阻攔雨季暴漲的河水了。新挖的入海河溝,也因泥沙沉積,不能有效地導水。束水衝沙的方法,能減少河道淤積的泥沙,使得懸河不再加高。至於入海口是挖溝還是築堤,兒臣建議用泥土做一模型,模擬入海口的攜帶泥沙的黃河水,佐以近二十年的黃河、淮河的水量,雨量,測試一下,到底是哪種方法更適合。而‘分流殺勢’,兒臣認為非常重要。適當的分流,能使正河在雨季的水流量減少,使河水維持在堤壩能夠承受的範疇。具體地段,是修建減水壩,還是開挖引河,當視具體地勢而定。”


    太子話音一落,大殿寂靜了片刻。有支持於成龍治河方略的,強調大禹治水的成功之處,不可悖祖宗成法。


    “世易時移,若祖宗之法不可改,真的如此,現在該是始皇帝的多少世?因時製宜,因事製宜,方為成事之法。父皇,兒臣還有一事,黃河非古時,就有現在這樣大量的泥沙。根據父皇派人所著的《河源圖》,黃河上遊,水流湍急,清可見底。而從中段的寧蒙開始,每到雨季,暴雨的時候,就有洪水夾帶大量泥沙,直接衝入黃河,淤塞河床。朔本求源,兒臣認為,下遊的治理是非常重要的。可同樣地,減少黃河中段水流的泥沙含量,才能減輕黃河下遊河道、堤壩的承載。才能從根本上,治理好黃河。”


    三十多年來,聖人已經練到喜怒不形於色了。他看著侃侃而談的太子,頗為欣慰。而太子提出的,從根本上治理黃河的建議,使得寂靜的朝堂,落針可聞。


    聖人等了一會兒,不見群臣開口說話,遂問道:“眾卿家,可有異議?”


    賈代善適時出場,“臣想請太子解惑,如何才能減少黃河中段的泥沙?”


    聖人看向太子,若能減少泥沙,下遊治水的壓力驟減。


    “移中段之民,遠離黃河。遣兵士去造林種草,使土不下破。三年可見其效。預防與治理並舉,才能根除黃、淮水禍。”


    太子提出根治黃河泥沙,依據草木固土的常識,減少進入黃河的泥沙,引起了滿朝文武的沉默。是啊,若黃河沒有泥沙,河床不會每年抬高,不論是下挖河溝,還隻築建堤壩,都能有效地防止河水衝出河道。


    聖人在沉吟,閣臣也在思考,移民?移到哪裏?費用從何處?一時之間,君臣都沉默以對太子的建議。聖人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朝臣再說話,知道這治河國策,不是一日能定下來的。當即決定,讓工部、還有黃河沿途的官員,配合河道總督,建立黃河流經的模型。


    散朝後,太子跟隨聖人、還有閣臣,回到養心殿的內書房。


    張太傅揖手恭喜聖人,“太子論事有理有據,有張有弛。且知用模擬之物,試實事能否可行。老臣恭喜聖人,有此子,不虞百年基業。”


    聖人笑,請閣臣各自就坐,商議太子的提議,是否有可行之處。


    太子微笑,此事不是一天二天能夠籌劃清楚的。為百年大計,下遊的河道怎麽修堤壩,怎麽挖河溝,都是被動的應付。隻有主動去肅清中段泥沙來源,才能夠解決問題。


    閣臣散去後,聖人感慨,“雛鳳清於老鳳聲啊。成賢,你這第一次在朝堂開言,開了一個好頭啊。”


    “父皇,兒臣能有今日,全賴父皇教導。”


    太子靦腆地笑笑,耳際可疑地紅起來。


    聖人看兒子害羞了,心裏更是熨帖了。不驕不躁,行事有據,諸事都可漸漸讓其試試。但愛子心性如此純真,可朝廷都是老奸巨猾之徒,哎呦呦,這讓朕百年以後,怎麽能夠放心啊!


    聖人決定,要鍛煉兒子,讓兒子學得心黑一點兒,手狠一點兒。就不信朕這麽聰明的兒子,玩不轉朝堂上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


    “成賢啊,你去莫九哪裏,把他問清了的那些人,依律做個初判。該殺的要殺,該剮的要剮。哼,他們現在為了自家利益,敢對儲君下**手段。要是讓他們勢大起來,怕是就要明著來弑君了。”


    “父皇?”太子期期艾艾的。


    “成賢,和父皇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父皇,那些事情還牽扯到太後、貴妃了。還有那家豫風堂的東家,迄今還沒有找到人呢。”太子惶惶然的模樣,似乎不知怎麽去做。


    “成賢啊,這些日子,天氣漸熱,貴妃有些身體不適。太後也上了年紀了。豫風堂的東家,應該很快就露麵了。”


    太子吃驚地張大嘴巴,聖人滿意地笑笑。


    魏九端上來點心,茶水。聖人隻略用了一點兒。看著大口吃點心的兒子,聖人心疼了。


    “成賢,下次大朝前,你一定要墊點兒。”


    “好,兒子都聽父皇的。”太子咽下點心,笑著回聖人,臉上都是孺慕的虔誠。


    “成賢啊,今兒陪父皇一起用午膳。”


    “好。”


    聖人頓時覺得自己也饑餓起來,盼著午膳早點送來了。


    《


    第322章 廢太子26


    太子用了一下午和一晚的時間, 把莫九的審訊記錄, 粗略地看了一邊。他是一邊看, 一邊心裏發涼。這些人, 都該千刀萬剮了。


    從太子十五虛歲指婚開始,內務府派來的小內侍,就陸續給太子下藥。這主使的人, 得有多黑、多狠的心啊!才能對半大的孩子下這樣的毒手。太子沒被拐帶歪了, 真得虧了聖人, 把東宮的內侍,幾個月的就換一批,大大地減少了太子中招的幾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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