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過去,把聖人的意思一說,莫九吃驚地瞪大眼睛。


    “你不信?”


    莫九的神情,讓梁九忍不住這麽問他。


    “信,怎麽不信。就是想不到罷了。他這麽做,能得什麽好?”


    梁九搖頭,“聖人沒說,我哪裏能知道?!我沒你聰明,你猜不出來的,我就不去想了。聖人也是想了好一會兒的。”


    莫九點頭,招人進來,把東宮的人先放了回去。四位公主的隨從,還是扣在內侍監。


    梁九這一夜都沒怎麽睡,天將放亮的時候,慈寧宮派人來傳信給他,鄭大嬤嬤“坐化”了。氣得梁九一腳踢過去,鄭大嬤嬤又不是出家修行的人,怎麽會“坐化”?


    梁九還是把鄭大嬤嬤的“坐化”事,稟報給聖人知曉。聖人打發梁九過去看,嗬,還真是“坐化”。


    鄭大嬤嬤端坐在她那小隔間的佛像前,麵容平和地歿了。身上都穿戴得好好的。


    梁九回去把鄭大嬤嬤的最後模樣,對聖人一說,聖人就說道:“坐在佛像前歿了,該是心事了了的了。”


    聖人靜默一會兒,才囑咐梁九,“你去好好辦了鄭大嬤嬤的後事吧。”


    聖人對布老虎的事情,心裏有了點方向,他除了處理朝政、關注東宮,再就是等莫九調查的結果了。


    朝政順利,沒人願意這時候給聖人添堵。可內閣再高效,聖人也得自己麵對所有的奏章。他耐心一份份地看著、批著,時不時就下意識往左邊掃一眼,那脫口欲出的“成賢”,在看到自己左手邊空蕩蕩的時候,就咽了回去。


    他深切地意識到,“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的含義,開始思念起不遠處、被困在東宮裏的太子了。


    巳時初,梁九處理好鄭大嬤嬤的後事,順又便去了一趟東宮,問了魏九東宮無事,四個孩子都還沒有發熱,他轉回養心殿,把事情稟報給聖人。


    “今兒,還不到發熱的時候啊。”


    聖人歎息著,擱下批折子的朱筆,他眼前都是胖乎乎的小乳豬,張手要抱抱的模樣。


    第368章 廢太子72


    太子摟著小乳豬睡到半夜,覺出身下的潮熱, 他被“發大水”的小乳豬澆醒了。他默默地等著小乳豬尿完了, 才起身抱起小乳豬,抽掉他濕透的尿戒子。小乳豬閉著眼睛, 吭嘰吭嘰地往太子的胸前拱。太子趕緊抬手,拂醒太子妃, 把沒找到吃的、急得要哭的小人兒交過去。然後, 叫了守夜的過來。秋菊就帶著人,忙著換被褥。奶娘過來,幫著太子妃給小乳豬換尿戒子。太子自己去淨房,衝涼換衣服。從太子搬回太子妃的寢殿,太子半夜被澆醒的事情,就時常發生。淨房裏每晚都要備著熱水,還有太子夫妻的替換內衣。


    等太子收拾好了出來,小乳豬已經吃飽了,瞪著眼睛在四處看呢。一看到太子, 就咧開嘴笑,張手要太子抱。太子妃順手在他屁股上一拍,嘀咕一句,“怎麽今夜這麽怪了,不巴著親娘了?!”


    太子接過小人兒,跟小人兒玩頂腦門, 頂鼻尖, 樂的小人笑得嘎嘎的。


    “明允, 你快別逗他了,讓他趕緊睡吧。”


    “好,睡覺。小乳豬,你親娘發話了,你趕緊睡啊。”


    小人兒哪裏聽得懂這些,隻管抬脖子,還要和父親頂腦門。太子無法,抱著他又玩了快有二刻鍾,又把了尿,才總算等到小人瞌睡來了。


    “明允,你睡吧,我來守著。”


    太子妃接過兒子,把孩子在床上放好。


    “你也睡吧。這出花,一般要第三天才開始出來的。看他今兒的樣子,是不會發熱的。以後有咱倆,徹夜不能合眼的時候。你也睡。”


    石氏強不過太子,被太子攆去床裏睡覺。太子把小兒兒依舊摟在懷裏,回手撂下幔帳,吩咐外麵留一盞小燈就好。


    石氏朦朦朧朧,又沉沉睡了。


    太子還是在卯初準時醒來。看看自己懷裏的小人,他摸摸小人兒的額頭、後頸,確是沒發熱。然後他就笑自己,一直摟在懷裏的,發不發熱的,怎麽能不知道。


    太子略動,準備起身,石氏就睜開眼睛。


    她定定神,摸摸身邊的兒子,沒有發熱。石氏放鬆神情了。


    “明允,你今天還去朝會嗎?”


    “不去。孤昨兒和父皇說好了,這半個月都在東宮。”


    石氏徹底地放鬆下來了,太子明顯地察覺到、她整個人的瞬間變化。


    “卿卿,你放心,朝廷的事兒,這陣子都忙的差不多了。孤原想著,還能輕鬆幾日的呢。”


    “那,再睡一會兒?”


    太子“嗯”了一聲,合目。


    眯糊了一會兒,他又睜開眼睛。隻見太子妃正側臥拄腮,雖在端詳著兒子,可顯然思緒不在小人兒身上。


    “卿卿,在想什麽呢?”


    “在想是誰動的手?看著是好像非要你回東宮,無暇替聖人分擔正事的感覺。”


    太子的心中,如閃電劃過。他是一直也沒倒出來空兒,是誰?為什麽?要這樣陷害東宮這幾個孩子。石氏的話,使得他立即就猜到了是誰、以及是為什麽原因了。


    “是二皇子,錯不了的。”


    “為什麽?”石氏驚愕,太子怎麽立即這麽斬釘截鐵地回答!


    “重陽節後,京營的中、下階的將官,將選出第一批的百人,接受為期三個月的培訓。然後從這些人中,再選取優秀的十至二十人,年後再繼續學習半年。這些人以後提升的機會,將會非常大。聖人不會放心,全交給榮國公的。孤不跟著,二皇子就會得了這機會跟著。這是結識和培養軍中心腹的大好機會,他舍不得放棄了,自然就會幹一些、能留孤在東宮、無暇分/身的歪門邪道之事。”


    “原來還是為了那位置。”石氏喟歎,伸手輕捋小人兒的額發。


    “如此,小乳豬也不冤枉的。”


    “若真的是孤猜測的那般,小乳豬是不冤枉。皇太孫不那麽好做。孤隻是沒想到陳氏,會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咱們對陳氏還是太寬鬆了。不過,她也沒以後了。孤不罰她,聖人也不會放過她。”


    “明允,我沒和莫九說實話。”


    “?”太子吃驚,“沒說什麽?”


    “我和莫九說,徒丌和徒丕玩的時候,搶壞了布老虎,陳氏發現了那荷包,拿來告訴我。我沒說她的那句‘那些用惡毒法子,嫌徒丌和徒丕礙眼的話’。”


    石氏頓頓,“明允,你明白嗎?”


    太子吃驚,片刻後他點點頭。


    難為石氏了,短短的那麽一會兒,就想到為東宮、為以後打算。


    這要是爆出來,陳氏要同歸於盡的事兒,勢必會引起外界,對太子內帷不整的猜測。東宮隻有一妻二妾,隻三人,太子都擺布不了,不能齊家,何以治天下。


    而起,從長遠來說,無論徒丌和徒丕,能不能抗過去,哪怕此次東宮的仨個男孩子都折進去了,隻要留有陳氏在,再有什麽人進東宮,即便能生倆兒子,也都越不過陳氏的。


    而陳氏,在太子妃麵前,卻隻能永遠做小伏低。


    “明允,你怪不怪我,沒立即讓莫九給小乳豬一個公道?”


    “不怪。”太子想明白了,對石氏隻有讚歎。事情已經這樣了,就不再熱血上頭,去圖一時的痛快了。從長久利益考慮,怎麽從已經發生的事情裏,謀劃出對東宮最好的結果,才是理智、睿智、積極的政治態度。


    石氏完全擔得起東宮的內政,擔得起太子妃的。


    太子伸手,隔著小人兒,拍拍石氏的胳膊。


    “卿卿,對東宮這些人,咱們夫妻是一體的。可是對外,咱們東宮就是一體的。什麽時候,有些事兒,咱們以後慢慢在內部解決了。等徒丕大些了,再說。依孤看,該給小乳豬的公道,我們能想到,聖人也會想到的。”


    石氏的眼淚,就順著臉頰留下來。她輕抬柔荑,搽去滾滾而落的淚水,卻怎麽也搽拭不盡。


    “明允,我覺得是自己不好,對不起兒子。都怪我,要是我能再小心一點兒,就沒這次的禍事了。”


    “有心算無心,千日做賊的容易,千日防賊的難。誰能想到送東西入庫房,就恰巧就到陳氏,帶他倆會來。你莫怪責自己,以後在宮裏,在小乳豬長大前,要經曆的,真還多著呢。”


    “明允,”石氏痛哭失聲,“我就怕小乳豬,沒長大的機會了。”


    “莫哭,莫哭。你看小乳豬聽到了。”


    石氏低頭,見小人兒不安地扭動。她趕緊坐起來,用一隻拳頭堵著嘴,堵住即將嚎啕出來的大哭。另一手,缺去輕拍躁動不安的孩子。


    唉,太子心裏歎息。難啊,難!不僅是他難,石氏更難,他都被石氏的哭,引得快要落淚了,好不好?!


    可是他隻能伸出手,把驚著的小乳豬抱起來,輕輕地拍著、哄著,等把孩子哄穩當了。再看石氏,她把自己的手背,都咬出血了。


    這又何苦來哉!這又何苦來哉呢!


    莫九得了聖人的指示,按著聖人的思路去尋求物證,人證。沒等到夕陽西下,就從京畿的郎中、有能力有資格種痘的郎中那裏,問出了最近一個月,是什麽人,不是郎中,卻要了大量的天花病人的痂皮。


    二皇子被叫到聖人的養心殿。


    “老二,你說說,是誰給你出的主意?”


    二皇子一下子被聖人的話,問懵了。他吃驚地瞪大眼睛,搖頭否認。


    “父皇,不是兒臣。”


    “嗬嗬,”聖人冷笑,用手指著一邊的布老虎,“不是你放東宮去的,但是你派人收集的天花病人的痂皮。老二,朕要是這麽一點兒的事兒,都想不透,弄不明白,你是不是以為滿朝文武都是傻子,朕這四十年的帝王也是白做的了?嗯?”


    二皇子不吭聲。


    “莫九,把你訪到的證據,給他看看。”


    “二皇子,請看看吧。”


    二皇子捧著莫九的詢問筆錄,從最初的介紹會種痘的郎中,到最後拿到天花病人的痂皮,他二個多月的謀劃,一點點、一點點也沒遺漏地被揭了出來。


    二皇子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流逝不見了,他臉色煞白,跪在那裏,張張嘴,說不出來話了。


    “說吧,是誰給你出的主意?”


    二皇子搖頭,閉口不言。


    “好,好,”聖人氣得發抖,“東宮四個稚齡幼童,最大的才過完三生日,最小的才百餘日。你可想過那是你的親侄兒、親侄女?三公主、四公主尚未種痘,你可想過她倆是你的親妹妹?這宮裏還有五公主、六公主,你想過沒有?啊?”


    二皇子仍舊不開口。


    聖人氣得轉圈,想踹二皇子吧,最後又忍著縮回了腿。


    “你想過沒有,萬一天花蔓延出宮,哪些沒種痘的平民百姓會如何?朕再問你一句,你想過大公主以後會如何?那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


    “父皇,是兒子逼大妹妹做的。”


    “哼,你是主謀,她是幫凶。是吧?你不說出背後給你出主意的人,來人,擬旨,二皇子和大公主喪心病狂地合謀,不顧百姓安危,用天花謀害宮裏的親侄兒、親侄女,以及幾個妹妹。特旨,廢二皇子為庶人,圈禁於養蜂夾道;廢大公主為庶人,把大公主嫁與披甲人。”


    第369章 廢太子73


    聖人才不信二皇子呢。


    二皇子從小在讀書的時候,不能說笨, 但也屬於沒什麽可圈可點的地方之人。從來他用力氣的時候, 多過用腦子。聖人曾經還想過, 都說外甥像舅, 二皇子尚武這點,是像了鎮北侯。可是皇家子弟,重要的是這腦子啊!他怎麽就一點兒, 也不像他舅舅鎮北侯呢?!不提鎮北侯戍邊十年的豐功偉績, 單在在藩王作亂的時候,尚未封爵的趙將軍,也不僅是驍勇善戰, 也更是智計百出的人物。


    可二皇子,他也不像自己啊——自己從來就沒有對手足下過黑手。


    是像了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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